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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昊尧双手环住她的腰际,眸光一闪,薄唇旁的笑意看来更加危险。
“想怎么跟本王解乏?”
“在景福宫曾与皇后娘娘下过几回棋,若王爷有兴致的话,妾身就舍命陪君子了。”他的手掌烫过火焰,正好搁在她的腰上,若有似无的摩挲,更惹来她内心的起伏。眉眼一低,她转眼过去,朝着外堂的雪儿吩咐下去。
“雪儿,来摆好棋局。”
棋局很快就摆好了,她抽身而出,坐在他的对面。与人对弈,最能看出一人品性。比如皇后,虽然来势汹汹,却也能找到招架的法子,比如秦昊尧,看似漫不经心懒散消遣,却处处逼人,逼得她不敢松懈半分,才不会输的太过惨烈。
他的棋术,像极了秦王这个人。
满腹城府,有勇有谋,心思慎密,怪不得在他揽住重权的今日,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皇族弟兄里,若出一两个出众之人,众人也会多有猜忌……。
“你明明可以走这一条路,何必兜兜转转,犹豫不决?”
看得出她的短暂分心,他蹙着浓眉,毫不客气吃了她一个白子,英挺俊脸对着她,冷声问道。
她的心里有些歉疚,抿着笑,收回过多遐想,凝神专注盯着如今的走势看。
他的视线被此刻的她所吸引,想要抽离出去,也不受控制。她白嫩小手撑着娇软软的腮帮子,皱着眉头,眼神清澈如水,仿佛只容得下这回棋局。见识过她小心谨慎的性子这么久,在这一瞬间,秦昊尧却像是见到了往日的少女崇宁,单纯热情,娇纵执着——她也曾经用这样热忱专心的眼神,跟随他那么多年!
“该王爷下了。”
穆瑾宁轻轻落下手中白子,默默抬起眉眼,轻声提醒,却在他的眼底,看到一抹难以看透的深沉。
他身子一震,待他再看清眼前的棋局,却猝然怔住了。
取来一枚黑子,眼神一沉,他是太过轻敌,才会忽略她居然能够在这儿下了陷阱,将她濒临覆灭的棋局救活?
她不急不忙动了棋子,仿佛全然不在乎输赢的超脱豁达,酒窝之内的笑意愈来愈平和:“方才那白子,反正是没有用处了,用它来拖住王爷的注意,刚刚好。”
早晚要被抛弃,还不如——同归于尽。
她浅笑倩兮说出的话,乍听上去毫无深意,但有心之人听了,却是很难释怀。那便是秦昊尧听到瞬间,莫名难解的情绪,满满当当侵袭了他。
微微眯起眼眸,不满自己犯下的疏忽,他招招狠绝,正如少年时候的他,聪颖隐忍,却毫不怠慢。读书比任何人刻苦,骑马射箭样样出色,他看似冷漠,却比任何一位皇子更在乎胜负。
秦王的好胜之心,让他成为天之骄子,却也难以封住悠悠之口。
抿了一口酸梅汁,也不知是梅子酸涩,还是她的心全部被酸楚裹住了,那浓烈的滋味,从口中,覆盖了整个心口。她清楚自己在往一条没有光明的路上走,但却越来越不畏惧了。
“太酸就别喝了。”他看着她皱着眉头喝下杯中酸梅汤,白皙小脸整个都皱了起来,绷着脸丢下句。
“来人,撤了。”
闻到此处,她淡然一笑,顺从地放下手中的瓷杯,他或许忘记,年少时候她最爱这般酸甜零嘴,树上结果的青梅,她都爱不释手。
没想过如今成熟了,竟也半点酸,都吞不下去。仿佛心口早已容纳太多太多心酸滋味,再吞咽一口,会再也无法忍耐。
婢女走上前来,将杯子撤走,端上来温热的汤药。他的视线紧紧锁住她,穆瑾宁捧着碗,将苦涩汤药全部喝下。
望了一眼,已然成了进退两难的残局,穆瑾宁心中有数,已经落败。“这一盘棋,是妾身输了。”
认输的时候,格外潇洒从容,她微微笑着,就要伸手去收拾棋子。
比谋略比心机,她即使下辈子,也不会是秦昊尧的对手。既然如此,她不如坦然一些,免得伤了和气。
“再来一局。”觉得兴致未尽,俊颜一沉,他捉住她的手,察觉到她微凉的纤纤手指,就握在他的手心之内,他突地不想松开。
她的视线,落在彼此交缠的手上,默默抽开来,眉头不自觉轻轻蹙着。
“累了?”他挑眉看她,手掌之内传来的虚无感,却让人并不愉悦。
她的面容上浮着苍白,虽然今日依旧身子疲累不堪,褪去热度之后整个人全无力气,沉默些许时间,她还是轻点螓首:“那就再来一局。”
直到黄昏时分,他才起身离去,只剩下穆瑾宁一人孤单坐在窗前,观望那夕阳西下的风景。
“是王爷不让你去叫大夫的?”
记得她午后开始就突然发热,疲乏,当时雪儿是吵着要出去请大夫的,直到她后来昏迷不醒,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
这一天一夜,雪芙园都无人前来,未免太过蹊跷。
雪儿不敢回答,只是迟疑着才问道:“郡主,怎么又说这些扫兴的话来了?”
已然从雪儿的回应中得到答案,穆瑾宁的眼底只剩下浅淡的黯然,笑了笑,她蓦地垂下双手,低声呢喃:“他的心,好狠。”
若是她染上恶疾,拖延了时辰,会死的。
把雪芙园封起来,不让任何人出入,更不请任何大夫,太像他秦王强硬的处事作风。该置于死地的——他绝不心软。
原来对于身边的女人,也这样。
哪怕她死了,也只能当秦王府的鬼。哪怕她死了,他也要保留她的尸体和——名声。
如今他放在眼底的,也只有这个孩子罢了。
她的生死,轻如鸿毛。
她从天际收回目光来,将视线,缓缓落在那花瓶之上。果不其然,木槿花三三两两已经开始蜷曲凋败了。
一时间,她心里的结,像是更复杂了。
锦梨园内,沈樱午后小憩醒来,一抬眼,桌案上并无每日按时送来的燕窝盅,不禁变了脸色:“我要你去厨房炖的燕窝呢?怎么还不端来?”
“炉子上都熬煮着给郡主的药汤和补膳,奴婢去的迟了,也不好将它们撤下来,估计还要王妃等上一个时辰。”
代儿跪下来,将实情告知。自家小姐日日都要喝一两燕窝,这是从沈家就无人敢忘的规矩,自从进王府以来两个多月,哪一天都是这么过的。
闻言,沈樱眼神一顿,将手中茶杯用力摔到地上,将散落到脚边的碎片踢了出去,满心怨怒。“好啊,如今她的肚里装了块金子,人人都要把她当成菩萨一样供奉着。”
代儿只敢低头拾起瓷片,静静听着,不敢回应。
“王爷呢?王爷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府?”沈樱拧着眉头,圆润面容上,娇纵任性毫不收敛。
见代儿面露难色,心中有数,沈樱无声冷笑,恨恨道:“又去了雪芙园?这日日夜夜都去她那儿,也不怕太恣情放纵,伤了她肚里的孩子么?”
“王妃,这些话可不能说,小心隔墙有耳。”
代儿压低嗓音,将门关住,生怕有人听到。
沈樱全然无所畏惧,冷着脸,扬声喝道:“反正也无人来我的园子,我有什么好怕的?”
心里头压着沉重怨恨,沈樱一把推开刚进门来的碍眼丫鬟,怒气冲冲道:“我只等半个时辰,若厨房还不给我炖好燕窝,你也不用再进门了。”
听着门前再无脚步声,沈樱才对代儿交代一声:“你给我回沈家一趟,跟我娘说,重新找个大夫,上回的补药不济事。”
她可是正妃!堂堂正正的秦王妃!一手紧紧攥着腰际上的云带,眸光幽幽,她更恨这不争气的肚子来。
清晨,穆瑾宁倚靠在床头,看着婢女准备将桌上的木槿收拾干净,紫色花朵,已经无精打采垂着,绽放过一回,便是凋落。
门口传来低低的人声,雪儿急忙去开门,只见沈樱带着丫鬟,盈盈走入她的视线来。沈樱今日一身翠色华服,娇艳如花的面容上,挂着笑意。
“听闻郡主一朝有孕,实在是秦王府的好事,我娘家送来了一些上乘燕窝和补品,我一人吃不了,郡主更需补身,我就送来了。”
沈樱的声音,清亮娇软,传入穆瑾宁的耳畔,心中有了几分明白。
“收下吧。”朝着雪儿吩咐一句,视线却不曾滑过那些满满当当的礼物,穆瑾宁淡淡微笑:“王妃如此贴心周全,让崇宁甚为感激。”
她自然不如沈樱,有一个靠得住的娘家。
“我们都是王爷的女人,你如今有了好消息,身为王妃,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你。”沈樱的笑意明朗。
穆瑾宁但笑不语,曾经对沈樱心有愧疚,若没有自己,这位官家小姐与秦昊尧不会心有阻隔。但直到她对念儿下手,她心中的所有内疚,早已消散。娇纵任性却不是心狠手辣的借口,她清楚,沈樱不是她同道中人。
她噙着浅浅的笑容,一瞬间,望入沈樱的眼眸之内。眼底的锋利光华转瞬即逝,她再度垂下眸子去:“接下来的时日,王爷就要王妃照料了,崇宁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啊,往后你就有一对孩子了,若是一人照顾不来,我再给你多找两个丫鬟过来伺候着。”
沈樱起身,说完这一句,便与穆瑾宁辞别离开。
分享的女子,向来是宿敌。
即便她想要和平共处,也不见得对方会愿意。
穆瑾宁平静地目送着沈樱的美丽背影,眼神一闪,掀起身上的薄毯,走下床去。
“关门。”
润央宫里格外热闹,今日来了两位嫔妃,一位是熙贵妃,另一位,是跟她交好的姳贵人。
坐在软榻之上的皇太后,却是一脸肃然,没有一丝笑靥。
熙贵妃低声叹气,忧心忡忡开了口:“母后,可的确有人亲眼瞧见李大人离京之前,还与崇宁郡主暗自见过面,若是当真如他人所言早已暗通款曲,私相授受——”
太后不冷不热地回了句,眼底已经跃上几分不耐:“昊尧与崇宁都成婚两个多月了,这会儿有身孕,也是理所应当。”
“母后,那当值的侍卫见过李大人在城门外抱着崇宁郡主许久,深夜独自送她离去。这等逾矩,谁又说得清楚,她是否早就跟李大人……。”贵人紧跟着说道,虽然是推测,却仿佛证据确凿的胸有成竹。
“当初是哀家有意撮合他们,两人见过面也是偶然,若当真还有人说着说那的是非,就来当着面询问哀家!”皇太后闻到此处,陡然变了脸色,语峰一转,万分凌厉尖锐。
扫过这两个妃嫔的面孔,她无声冷笑:“哀家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造谣生事!还有你们,一个贵妃,一个贵人,都进宫好几年了,为人处世就这般毛毛躁躁?!这皇宫里,哪里容得下你们嘴碎?还嫌后宫太过安生?”
熙贵妃闻言,与姳贵人换了个眼色,察觉到太后盛怒,只能噤若寒蝉。
“秦王驾到!”
门外的宫人通报的声音,拉的很长。
“王爷有礼。”两名年轻妃嫔齐声道。
他紧绷的俊颜,直教人不寒而栗,黑眸扫过一眼,冷声道。“两位倒是闲得很。”
语中讽刺,已然让她们如坐针毡,嘴角浮现假笑,熙贵妃先开了口。“既然王爷来了,必是有要事了,我们就不再逗留了。”
不敢再看秦昊尧冷漠的眼神,两位嫔妃匆匆起身,朝着皇太后福了福身子,就急急离开。
皇太后苍老面目上的愁容,愈发沉重,转过脸去,“你听到了几分?”
秦昊尧默然不语,这后宫之内,难听的话,从不绝迹。
“崇宁有孕,时间是对的,李煊都走了这么久了,居然也有人旧事重提。”太后眸光一沉,问的语重心长,“昊尧,她肚里的孩子,肯定是你的吧。”
他点头,星目中的冷绝,愈发深沉莫测。“是儿臣的骨肉。”
若是跟李煊有染,那孩子早该三月大了。一旦捉住了一个人的把柄,王朝之人不乏喜好搬弄是非,这更让他不悦。
“那就好。”皇太后挑了挑花白眉毛,面容上有了笑容,仿佛安了心,点点头。
要不是崇宁怀了秦家的骨肉,她也不会宽恕崇宁的自作主张,肆意妄为。如今木已成舟,又能奈何?
满朝都在怀疑,她腹中的孩子。
“秦家皇嗣众多,但男儿稀少,明日哀家就会去宫外,为秦家祈福。”
皇太后瞥了一眼,察觉到秦昊尧的阴郁,神色平静下来。“昨日南骆好像出了事,这一年王朝如此不太平,难道是上天不愿垂怜秦家?”
南骆。
秦昊尧眸子一沉,神情冷峻。今日早朝上也无人提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