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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生了病,熙贵妃罪罚两名贴身侍女,手段过重,导致一人不治而亡。太后知晓此事,一月前曾经在众位妃嫔面前训斥过熙贵妃,说她身为四妃之首,却滥用职权,没有以身作则——”
“母后说得有理,在朕的后宫无论谁,做错了事,自当悉心听取教训。”天子没有一分动容,言语之内仿佛不生半分偏袒之意。
皇后的唇边,蓦地扬起一抹复杂至极的笑意,她的目光骤然变冷,语气听来颇为轻视:“皇上是这么想的,可我们谁也不是熙贵妃,谁也保不准熙贵妃会怎么想。”
“这熏香,果真是熙贵妃送给母后的礼物?”天子拧着浓眉,往日冷淡面容,更显疏离。
“回圣上,正是。”
荣澜姑姑低下头去,应了声。
“看来我是不该来了……听着太后病危,心急如焚,如今我患着风寒都要过来探望,可皇上皇后都给我定了罪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宫去,明日若要来治罪,也好有为自己喊冤的力气。”
门外传来一道女子嗓音,鼻音较重,比往日的娇软多了几分浓厚,熙贵妃便是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中,盈盈走来。
熙贵妃的面容上没有脂粉装扮,比起往日黯然许多,她走到外堂,毫不避嫌,瞥了一眼那只死去的鸟雀,冷哼一声:“我是看不透这熏香有何区别,只是花了大笔银两派人专程去塞外买来的,更保不准是谁动了手脚。”
皇后回到自己座椅,淡淡一眼,说话神态,早已无法容忍熙贵妃:“上回在景福宫,熙贵妃似乎也是推脱的一干二净。可惜了那个丫鬟,年纪还这么小——”
“母后的话,我都放在心里,所以命我在清风苑闭门思过,这月我都鲜少出门。我可没有这么些怨恨,更如何会动杀人的念头?”熙贵妃一想起那个叫做东如的宫女,无疑是被刺中心事,面色死白,心中激怒更深,渐渐走向皇后:“皇后,你就这么按耐不住,恨不得这宫里所有的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吗?”
“沈熙,你这些话不该说。”皇上面色一沉,斥责了熙贵妃。
熙贵妃面若冰霜,唯独眼前的六宫之首,依旧面色不变的泰然处之。“臣妾是口不择言,但也是被逼无奈,臣妾的心是日夜祈福母后万寿无疆的,若是皇上当真找到确凿证据,臣妾什么都不会辩解。”
“熙贵妃,日益嚣张了!”皇后冷笑一声,猝然起身,一巴掌甩下去,在众人面前不给她半点颜面。“明明你的嫌疑最大,怎么换你这么义愤填膺,竟像是无辜蒙冤似的!平日本宫睁只眼闭只眼,你当就没人治你!”
熙贵妃捂着一半面颊,却看到天子的默许,更是红了双眼。她近来在后宫风评愈来愈差,皇上也没有护着的意思。
“娘娘切勿动气,免得动了胎气——”见状,徐太医不无惶恐。“今日微臣替贵妃娘娘把脉,娘娘怀有龙胎,已经一月有余。”
“先送熙贵妃回去歇息,明日再说。”皇上眉眼缓和,吩咐了句。
皇后眼底沉郁,不冷不热敷衍了句:“还是皇上的皇嗣,面子最大。”
“我们走。”熙贵妃咬牙切齿丢下一句,面露嫌恶,仿佛不愿在此地久留,也不给皇后行礼便跨出门槛去。
“把清风苑封起来,熙贵妃不得出宫一步。”
皇上不露声色,丢下这一句,侍卫统领说了句“遵旨”,便领命走了。
到三更天的时候,太后以清水肃清身子,已然睡过去了。皇后不愿再等,等天子离开之后,便也走开。
“娘娘,看来这回熙贵妃是爬不起来了。”海嬷嬷扶着皇后,在夜色中行走。
“熙贵妃没有这样的脑子,会想到在常人不会察觉到的熏香中动手脚,而且一月时间,不会让病情加重到这般田地,想来,这熏香已经用了好几个月了。”皇后面无表情,疾步匆匆,夜色的冷意覆上她的眼底。
“那会是谁呢?”海嬷嬷拧着眉头,小心翼翼问了句。
“当然是这世上,最恨太后的人所为。若非如此,或许,这宫里头也有人给熙贵妃暗中出谋划策,当她的军师。”
皇后说完这句,端着漠然脸色,再也不再开口。熙贵妃以为用皇嗣便能躲掉这场风波,可惜这回不是别人,是一国圣母皇太后,皇上再想护着熙贵妃,如何能置之不理自己生母的性命安危,被天下百姓怒骂不孝刻薄?!
不管真凶是谁,站在她的立场,那个人无非是帮了自己一把。
“王爷,您也回去歇息吧。”
见秦昊尧倚靠在墙边,目光深远,迟迟不曾离去,荣澜姑姑柔声说了句。
“本王去看看母后再走。”
秦昊尧丢下一句,神色从容,径自往内室走去。他站在床沿,望着这位曾经一身荣光的圣母皇太后,她头发花白,曾经端丽面容也无法逃脱岁月的痕迹,如今被长期病痛折磨之后,愈发老态毕露。
他的目光,愈发幽深,甚至不曾弯下腰,高高在上地睨着平躺着的太后。
“昊尧……”太后午夜梦回中,睁开眼,却看着身边的男人,是秦昊尧。他的眉宇之间,俊美偏偏又冷漠至极,没有一分懦弱,烛光照耀入他的双眼,却无法击退他眼底的幽深不见底。
她缓缓伸出手掌,拉住秦昊尧的衣袖,夜色微凉沾染上他的华服,她的指腹仿佛触碰到冬日寒冰一般,她满心疲惫,幽幽叹气:“你们在外面说的话,哀家都听到了,没想过沈熙居然会这么狠毒……”
秦昊尧依旧不曾开口,对今夜之事,他的心里有别的想法。熙贵妃自然绝非单纯之人,他也不乏听闻沈樱与她走近的消息,如今却有失宠的危险。黑暗覆上他的后背,即便周遭有微弱烛光,他整个人宛若浸透在黑色之中,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端杯水给哀家,这心里头格外火烧火燎,徐太医不是说是熏香的缘由,却没有半点好过——”抓住他衣袖的手,越发用力,太后的喘气声音,落在安宁深夜,格外清晰。她不断喘着粗气,呼吸不畅,难受极了。
秦昊尧默然不语,转身走到中央,倒了一杯清水,指腹无声无息划过茶碗边缘,走回床边,递给皇太后。
将这杯清水喝完,皇太后的口中溢出这一席话来,虽然虚弱无力,她的话听来依旧毫无破绽的端重。“昊尧,崇宁的事,也让哀家很痛心。你自从南骆回来,除了书房,便是崇宁那里,你怜惜她自然是好的,可沈樱有着身孕,你从来不去她那里,却也说不过去。”
一抹笑意,闪过他的黑眸,他低声道,仿佛不舍她过分辛劳:“母后的身子都这样了,还事事为儿臣着想……”
“昊尧,你听哀家说,崇宁绝不会安于当一个小小的妾,她头上有沈樱压着,你秦王府才不会多生变数。”抓住他衣袖的手,愈发用力,太后不顾呼吸艰难,也要将这些话说出口。
“母后何出此言?娶她的时候,儿臣是答应过,她绝不会跟沈樱平起平坐。”
带着浅浅笑声,低沉嗓音依旧若往日平静,不过在此刻听着,却像是生出了别的深意。
“哀家最近总是怀疑一些事,心神不宁……崇宁到如今,当真会是一无所知么?”
清冷夜色之内,这一句,仿佛是一道惊雷,击破这皇宫的宁和假象。
秦昊尧缓缓侧过俊颜,黑眸之内再无任何起伏,他弯下腰,语气格外轻柔,悄声问:“知道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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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73 亲眼看他们走向地狱
“若是一无所知还好,要是她已经知道了,却还不远走高飞,离开京城,真是不堪设想。你说她到底想做什么?她的命可真硬——如今想想,在塞外三年完好无缺,坠入湖中也毫发无损,实在是天生跟皇室作对的料。”
太后的神智又开始混沌,双目闪光,低声喃喃自语。
“娘娘,您该休息了。”荣澜姑姑站在门边,朝着内室说了句,秦昊尧神色从容,越过她离开。
谁曾想到,一世精明的圣母皇太后,也终会有老的一天呢。
上书房。
天子坐在书架之下,披了件黄色外袍,秉烛之夜,却并未看上两本折子。
如今已经天亮了,他紧闭着双眼,径自说着:“忽汮死了,李煊也死了,如今整个朝廷,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周公公送来了早膳,见皇帝如此落寞神情,仿佛大势已去,赶忙低声劝慰:“皇上,如今的形势虽不乐观,却也有很多人是站在皇上这边的,皇上切勿动怒啊……。”
“剩下的,都是一些乌合之众,连进他眼底的资格都没有。朕若是重用这些人,他不过躲在明处看朕的笑话。”
看来他防备了那个人这么多年,却也无法避免那人的野心勃勃。南骆的纷乱,他却顺利提了陆子彰的人头悬挂于城门之外,杀鸡儆猴,如今京城哪个人不敬畏他秦王两字?!分明是谈虎色变。
……
“郡主……。”
穆槿宁坐在床沿,方才雪儿送来了几套周师傅刚做好的冬袄,展开其中一件,在念儿身上比了比,看三个婢女在门外窃窃私语,招了招手,雪儿面色一变,有些尴尬。
浅浅一笑,她瞥了雪儿一眼,拉过她的手,柔声问道:“你跟小阮她们在说什么,还有我不能听的?”
“听说沈家出事了,沈家的船队,被搜到了几十艘船都装有私盐——”
见雪儿不言,小阮凑了上来,为难地说出实情。
“什么时候的事?”穆槿宁眼神一暗再暗,抚着手中的新褂子,并不太过意外,淡淡问了句。
沈家家产丰厚,除了沈洪洲在官场中的位置很难撼动之外,沈家其余几个兄弟都在经营沈家的家业,特别是京城运输货物的船队,几乎大半都是来自沈家的,所以有沈家当靠山,熙贵妃和沈樱,才这般有底气。
可在太祖太宗皇帝打下江山,便立下规矩,贩卖私盐者,不但要没收全部家产,更要入狱涉罪。沈家几十艘船都是私盐,若是以国法追究,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在牢狱中过活?!
“昨天。”小阮支支吾吾。
怪不得她们面色难看,想来经过一夜,如今整个京城都闹得风风雨雨,可因为顾及沈樱如今怀孕的金贵身体,更不敢随意谈论了。
如今,沈家一定忙与奔波游走,要稳住沈洪洲在朝廷的位置,更要保住熙贵妃的位置。
“管家,你怎么来了?”门口走进一人,穆槿宁抬眸一看,正是王府里的老管家,他笑容满面,朝着穆槿宁做了个揖。
“王爷说这个院子少了个有历练的下人,都是年轻婢女,做事难免不太周全。”
“多谢管家走一趟。”穆槿宁挽唇一笑,抬高手中的褂子,在念儿身上比对,“把人带来给我瞧瞧。”
“见过郡主——”
从院子里走来一个妇人,约莫五旬年纪,个高瘦长,身着蓝色布衣,长相跟寻常妇人没有异样,只是面容之上没有一分笑意,走到内室,朝着穆槿宁的方向跪下行礼,抬起脸的那一瞬,管家只见穆槿宁的面容,陡然没了一分血色。
穆槿宁压下心底的怒火,拂了拂手,朝着管家说了句,“既然来了,管家,就让我来告诉她在雪芙园的规矩。”
管家又看了穆槿宁一眼,才笑着离开。“好,老奴先走了。”
雪儿抱着念儿穿好一件新褂子,穆槿宁拉过雪儿,低语一句,示意雪儿带着其他人离开:“我要单独跟这位说话。”
雪儿抱着念儿,其余两个婢女也一道退出了屋子,将门掩上,那位妇人依旧跪在原地,见这架势却不由得眼底汇入复杂神色。
“赵嬷嬷,很多年没见了。”穆槿宁抚了抚鬓角的柔软细发,眸光清浅,却不曾太早让这个妇人起身。
方才看到这位妇人的时候,她心口一震,如今想来,心有余悸。
这位嬷嬷,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丘垚官府,唯一的管事,从各地遣送而来的女子,约莫二三十名,都在她的鞭策指导下过活。她平素很少露出笑面,做事井井有条,喜欢一丝不紊,有章法,听说早年曾经在宫里头当过宫女,如今有几十年的历练,在官府哪怕是男人,也都见她怕的。
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茉莉花茶,在那沁人芳香中渐渐沉溺,她眯起眼眸,打量着赵嬷嬷,低声笑语。“王爷是怎么找到你的?你已经不在官府做差事了?”
赵嬷嬷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虽说每年都有新的官婢官奴到她手下做事,如今几十年来教训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