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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短短的峡谷,众人眼前就一片明亮。
大江面,滔滔水流,看不到对岸。
鸿图船场没有内湾,造船台就在岸边,顺沙地下水。船台一大三中四小,规模显然比日升小得多,但一样忙得叮当乱响。
“有很多女人和孩子。”赞进很奇怪,因为他至今在船场只见过墨紫和丁婶两个女的。
赞进说的时候,墨紫也已经注意到了,少说有三四十个妇女和半大不小的孩子穿梭其间,多是做些搬运的重活,而且几乎人人破衣褴褛,面黄肌瘦。手脚慢一点的,就会让旁边的监工打骂。船台上的工人都是男子,但神情多数木然,少数悲愤。穿着好衣服在一旁指指点点的人,大概是地位较高的船匠,要么冷漠,要么高傲。如果更仔细点,就能发现鸿图除了一排砖造平屋十来间,其他是歪歪要倒的茅草屋和破洞漏风的帐篷,设施十分简陋。
闽松皱着眉头,“只听说曾海这人爱贪小便宜,没想到居然用女人和孩子当廉价劳力。你看看那些监工,拿着鞭子棍子的,像是对犯人,哪里是请来的工人。”
“啊——最讨厌这种为富不仁的人了。”臭鱼呲牙咧嘴,“墨哥,咱能教训教训这曾胖子不?”
“要教训有什么难的,难的是师出有名。我们不过是来领木头的,怎能随便管这家的事?只要他们没违反大周全法,又跟这些干活的人有白纸黑字的契,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官府都拿他们没辙。”卫庆虽然说得冷然,面色却也不好看。
墨紫得承认,卫庆的话很有道理。她来,不是管别人的闲事的。师出无名,凭一己冲动做事,只会惹来麻烦,也不能为这些妇人孩子讨公道。于是,她说一声走吧,当下不再多瞧,往平屋走去。最好的屋子总是给有权力的人占着,运用这样的规则,鸿图大掌事应该在那里。
在屋前又让几个掌事模样的人挡了,趾高气昂叫墨紫他们候着,可过了两刻都不见人。
墨紫冷眼看闽松问了两次都被鸿图的人扔白眼,心想,这是欺软怕硬惯了,当她跟他们的工人一样好欺负么?
好了,师出有名了。
“赞进,臭鱼,你俩进去,把那位大掌事给我请出来吧。不认得没关系,看谁的衣服最贵,待的屋子最大最好,围着的人最多,就是那个了。稍微吓唬吓唬可以,别弄伤人。到底,我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不想惹人,偏偏人要惹她!
赞进臭鱼最爱动手,嘿嘿两声,就窜进里头去了。有不知底细的厮伸手拦,立刻被甩出去数丈远,嗷嗷叫疼,吓得另几个本来得意嘴脸的家伙哭丧了脸,缩在角落不敢再动。
就听里面声响好不热闹。一开始有人喊抄家伙,一阵乒乒乓乓,接着就声声哀嚎哭叫,喊好汉饶命,再来臭鱼大声问这里谁主事,数声他他他。墨紫想,行了,终于人要出来了。
“墨哥,那些监工拿着家伙来了,二十多人呢。”卫庆声音有点急,他觉得对方人多势众。
墨紫属于理智找麻烦型。这要放在日升,晾她到晚上,她也不会让人去拎对方主事的,因为日升向心力强,得罪一个,就得罪了几百号人。可鸿图不一样,一百多名船工,还有女人小孩,都是被欺压的一群,本身对管理者不满,有什么事只会暗地拍手称快。至于二三十个打手,有赞进和臭鱼三兄弟,她一点不担心。
果然,卫庆一说完,肥虾和水蛇就将墨紫护住,亮出兵器。肥虾是一对分水刺,水蛇是一柄蛇形剑。两人以前在岸上不随身带兵器,如今跟着墨紫,发现她身边麻烦不少,就改了习惯。
曾海请的这些打手,就是专欺负胆小没本事的人,根本不能跟真正的高手对仗。对肥虾和水蛇最先挑衅的几人被踹翻在地上之后,二十来个人就频频后退,不再前进一步。
“哎哟哟,救命!”
臭鱼拽着人耳朵出来,那人讨饶。
“墨哥,鸿图大掌事姓王,我猜他排行老八,王八就是他了。”臭鱼哈哈大笑,一用力,将王大掌事推在地上。
王大掌事扑跪在地上,抬头对墨紫哭丧着脸,“墨……墨掌事,请你的人高抬贵手啊,小人知错,再不敢刁难了。”
大东家关照不要轻易给木,他听前头来报,说对方只有七个人,就想给人下马威。谁想平时养的打手到关键时候没一个顶用,让人一拳一个,跟打苍蝇一样。
这些人,太可怕了!
●● 第223章 墨掌魔掌
汗,滴滴答答。
王大掌事耳朵生疼,背脊生疼,双膝生疼,全身生疼。但他等了半晌,没听到对方墨掌事说一句话,想再求饶,又怕对方不耐烦,所以开不开口,犹豫半天,最后养尊处优的膝盖受不了,才小心翼翼张嘴。
“墨掌事?”
“啊?”墨紫歪着头,笑眯眯看他。
“……”这声啊是什么意思?
王大掌事又有点摸不着头脑,闷了好一会儿,但他等不到下文,只好再次冒着必死的决心,“墨掌事,饶了我吧!”
“王大掌事这话从哪里说起?”墨紫眼睛溜圆,好像很惊讶似的,“我这人不耐烦等,就叫兄弟们请你出来说话。谁想你又是跪又是求饶,让我糊涂半天。偏你只喊我,不说个清楚,害得我也不能随便开口问你原因。”
“小人一出来就跟墨掌事说了话啊。”好几句呢。
墨紫又啊了一声,问两边的卫庆闽松,“有么?”
她这边糊涂,卫庆闽松可不糊涂,却拿不准她打什么主意,只好点点头。
“啊!”第三次啊了,“一定是我光顾瞧鸿图的风景了,完全没听见。”
王大掌事想,嘿,好嘛,敢情他白跪那么久,这人根本没注意。这么想着,他就自己要站起来,却看墨紫冷冷瞥他一眼,腿又软了。原来,不是这人没注意,而是故意整他。
“真不好意思,王大掌事只是让我等了一会儿,反倒因为这误会,让王大掌事对我跪了这么久。赶紧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同行相斗。传出去,可不好听,闽老爷子那儿再抬个行规什么的。”墨紫双臂一抱,笑容可掬。
王大掌事心里骂,娘的,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但嘴上可不敢再得罪,连连说是。
“好了,咱们也耽误了不少功夫,办正事吧。”墨紫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封,“想来,曾老板跟你也说过,我们今日前来,取一千松木。”
“是,东家提了。不过——”虽说不在小事上刁难,大事却要照吩咐,“我得瞧瞧这白纸黑字。墨掌,这是规矩,你明白的。”
“当然。”墨紫把封套递给他。
当日她本来说不用立约,但后来曾海不肯,补立了。共有三份。除了她和曾海各持一份,木心楼还存着一份见证的,因此她不怕他耍花样。
王大掌事从怀里掏出一份,两相对照过,点点头还给墨紫,“没错。”
“那我们就可以领走了吧。烦请大掌事带个路。”不用带路,墨紫也能找到松木堆。
“墨掌,有话我得先跟你说清楚。”王大掌事喉头滚了滚,经历了刚才,他心里有阴影,但东家的话又不能不遵从。只希望这位哥儿不要大发雷霆,把他大卸八块。
墨紫态度和善,耐心得很,“请说。”
“照约定,鸿图要送给红萸千根松木。这没错。但也说,择某日由红萸自取之,约定则成。你们既然今日来领,便只能在今日内运走千木,不然过了今日,这约定就不算了。”这个墨掌事不是口口声声行规吗?那就照规矩来吧。
王大掌事心里开始要得意,想刚才受得窝囊气,这下看对方怎么哭!东家最会在字里行间动手脚,谁能占到他的便宜。红萸一行才七人,马车两驾,怎么能一日运走千根木?
但,他很快发现,对方没有一个人垮脸。
“王大掌事真是好心,多谢你提醒我,不过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曾海在文字上玩花样,墨紫也是个中高手,立约时就已经知道曾海想赖。不然他干吗那么好,非要白纸黑字?
“呃?”王大掌事顿觉不好,“那——墨掌今日能取千木?”
“那是自然。况且,我们也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来你们鸿图叨扰不是?”墨紫胸有成竹,“王大掌事,咱先挑木。”
“挑木?”王大掌事一愣,反应不过来,指着不远处一堆次次等的木头,“我们都已经备下了。”
墨紫走过去看了看,摸了摸,直起身摇头,“这木我不要,太次。”
王大掌事忍不住冷笑,“墨掌,你本来就是白得,不要挑三拣四了吧。”
“可不能这么说。你刚跟我说约定,我也跟你说约定。同一句话,择某日由红萸自取之。自取,便是我红萸自己挑选领走。只要是在你们鸿图船场内的松木,千根以内,我想拿就拿。”自取二字,是墨紫加的。曾海以为就是红萸来运木的意思,正中下怀还来不及,哪想那么多。
王大掌事差点昏过去,让身后早就战战兢兢的属下们扶住了,“墨掌,这……这……”能取走千根木,已经大出意料。还要任君挑选?妈呀!
墨紫到这时哪里还会跟他废话,凭着看木摸木的本事,不一会儿就找到鸿图顶级好木的存放地,让闽松卫庆拿出早准备好的挂牌分给大伙儿,指到哪儿,写着红萸二字的牌子就挂到哪儿。
臭鱼赞进他们上窜下跳挂得兴高采烈,而王大掌事等人面若死灰就快喘不上气的模样。
墨紫此刻眼里只有木,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想这曾海小气归小气,好木还真有挺多。突然,手下质感一变,是枫木。
“墨掌!”叫多了,觉得这就是一魔掌!王大掌事本来快哭出来的表情,有点狰狞,“你选够了吧!”
墨紫的手拍拍枫木,起身离开,神情似笑非笑,点点头,“瞧我,挑花眼了。”
“挑完了,就请走吧。”王大掌事也豁出去了,横竖松木好坏在价格上差不了很大数目,最要紧送走瘟神,大不了他自掏腰包垫这笔损失。
“快了。”墨紫让闽松卫庆点点数,不打算少拿一根。
王大掌事如今只知道吐气,不知道吸气,听到她那么悠闲回答,他想要浑身哆嗦。
这时,江岸边突然传来骚动。
墨紫一看,转头对王大掌事笑嘻嘻说,“来了。”
王大掌事觉得她两个字两个字地说,都是故意让他惊魂。他虽然心里凉拔凉拔的,可还是不由自主调转视线去看江面上的动静。
没什么啊!一条绝对容不下千木的摇橹老客船,虽然满满当当坐了二十多个汉子,人人手上一根竹篙——
原来如此!
王大掌事是曾海老婆的娘家堂哥,完全没跑过船的,对造船也一窍不通,但到底混了这么些年,突然明白墨紫要干什么了!
失算!东家失算!他先料这位墨掌看不出字里有陷阱,又料红萸无船可出无银可耗,却是低估了对方。一步错,步步错。
就见那些汉子跳下船来,放下手中竹蒿,疾步如飞,按墨紫这些人的指示,将松木一根根搬到江岸边,排放整齐。
划船的老头子,拿出一捆捆的麻绳来,而刚才那四个很能打架的,往鸿图关口一去一回,手上也多了圈圈绳子。
墨紫往江岸走,王大掌事也不由跟着。他尽管猜到红萸想用排筏运走松木,但扎排筏是很费功夫的。千根木,二十根一筏,也得五十筏。这都晌午了,岂不扎到明天去?
可他这回不敢有一丝得意,因为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掌事是极厉害的。小看一次,便有一次教训。
他就听墨掌叫划船的老头儿老关,两人张开绳索,竟已打了圈绞了结的,往松木上一套一拉,这么几个来回,一刻就做出一张筏子,只是木头排得参差不齐,头尾缺了牙似的,还有绳圈空着。
他以为是他们心急做马虎了,谁知不是。墨掌和老关在打完第二张木筏时,把两张筏头尾一接,居然连筏了。这两人做完,在一旁看着的汉子们就纷纷照做。绳是早打好的,只要用些力气巧劲,因此越做越熟,越熟越快。他这样不懂扎筏子的,都看明白了。
如他所料,二十根一筏,但却是五筏相连,百木一连筏。两个时辰不到,就这么一张张推上江面,两三人一队,撑着竹篙,顺流而下。
今天天气还特别好,江面的风吹得那个强弱适中。看排筏悠悠,他本来想应该是老天爷在帮红萸,又一想不对,多半是在这人算计之内的。红萸的位置也在鸿图下游,如果是上游,排筏的法子就不能用。
冷汗涔涔,他们鸿图完全让人吃定了啊!
墨紫目送着她带来的人一个个上了连筏离开,而最后一张长筏正由赞进和臭鱼拖进水里,心中终于大定。别看她这样表面很冷静,其实内里还是会紧张的。
“墨哥,走咧!”臭鱼叫她。
墨紫三步两步往筏子上一跳,衣衫下摆湿了也无所谓,转身面对王大掌事。
江流悠悠,筏子慢慢动起来。
她抱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