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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饿。”阿蓝摇头,她这会儿哪里有心情吃东西。
“不饿也得吃,”八娘嗔了她一眼,劝道,“阿蓝,你是个好丫头,姐姐最看重的,就是你坚强不自弃的性格,再说你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办法,有我们帮你呢,这世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只管放宽了心在我家住着就是了。过几日我和哥哥刚好要去古庄刘,到时候送你去你舅舅家,不会让你一个人就这么过去的。我们也不放心。”
阿蓝从出生到现在,也只小时候随她去世的亲娘去过一趟舅家,虽说古庄刘离城不过十里地,可心里也很忐忑,听八娘说要送她过去,大觉安心,一时心里暖暖的,忍不住双眼里就溢了泪,抬了袖了拭了,破涕而笑:“好,我这就去吃饭。对了,有要洗的衣服么?回头我去洗。”
八娘笑着摇头:“你要闲着无事,只管帮着我七姐姐做这绣活就成了。我床头也有几本闲书,你若无事,看书也成。”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阿晓不好意思道:“我不认识字。”
八娘忙安慰:“这也没什么,得空我教你就是了。”
第六十章节 雪中送碳
一边说,一边把粥碗递到阿蓝的手中,自绕过屏风去换衣服。
阿蓝听了,两眼就露出欣喜的光来。从前娘还在世的时候,也说过把她送学里识几个字去的,可后来娘去世了,后娘入了门,爹哪里还敢提要送她入学的事情?再后来有了弟弟,等弟弟进了曾家学舍,每常听到弟弟读书的声音,看着他小小的手中捧着的散发着墨香的书本,她不知道有多羡慕。
虽说后母待她珂严,可弟弟却是她一手带大的,和她极亲,见她羡慕,也曾教了她几个字的,至少她自己的名字,便会写。
想到弟弟,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她被卖那天,弟弟入了学,也没见着,不知回家后发现她被卖了,会不会哭闹?
又想起弟弟看着后母打骂她,暗中安慰她说是以后考中,做了官,就给她买好看的衣裙,好好待她的话,端着粥,就看着窗外发起呆来。知道弟弟就在一墙之隔的曾家学舍里,可如今她这个样子,却不能与弟弟相见……
八娘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她发呆的样子,不由失笑:“当心把粥喝到鼻子里。我先去了,你吃好后,碗筷放在这里就是,等我一会儿回来再送厨房里。”
阿蓝回过神来,收起那点子伤感,笑道:“回头我吃了,自送厨房里去,八小姐你只管忙你的去。”
八娘也不欲说太多,反叫她不自在,因此应了一声便去了。
到了前院,五郎正与货郎小陈哥在说话,见八娘来了,便起了身,八娘去与嫂子吴氏说了一声,就随二人出了门。
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一处小院前。小陈哥笑道:“我和乔老伯都住在这院里,院里有点儿乱,八小姐五公子注意些,别拌着了,这边请。”
一边说,一边开了院门,引着八娘和五郎去了东厢,隔着东厢的窗,扬声道:“乔哥儿可在家中?我领了两位客人来看望老伯。”
不时屋时走出来一位身着襦衫一脸戒备的十六七岁少年,看到小陈哥身后跟着的只是一位小娘子,还有一位比自己略年长些笑的温和阳光的少年,这才露出些笑脸来:“小陈哥来了,不知这二位是?”
小陈哥笑道:“这位是曾家的五公子和八小姐,因喜欢乔老伯的漆盒,还想再买,昨儿刚好去我货摊上寻问,因此我就领了来。”
一边说,一边给那少年连施眼色。
五郎上前道:“听小陈哥说乔老伯有个孙儿,想来便是这位哥儿了。”
那少年这才朝着两人施了一礼,客气道:“小生乔俊生,见过曾五公子,曾八小姐。”
八娘微福了身,回了礼,乔俊生便把二人请进屋里:“因祖父这一向病着,屋里尽是药味儿,还请五公子八小姐不要介意。两位请坐,我去端些茶水来。”
那小陈哥是个会来事儿的,在边上笑道:“乔哥儿也是读书人,想着与五公子也有话可说,倒水的事情交给小人去办就成。”
乔俊生和小陈哥因同租了一家院子过活,往来也有一两年的时间了,便也不与他客气,笑道:“那就麻烦小陈哥了。”
正说着,就听到隔间里传来几声咳嗽声:“可是昨儿小陈哥说的曾家的公子与小姐到了?”
声音苍老,又带着喘,显得虚弱的很。
“是,祖父。”乔俊生应道,向五郎告了声罪,就去屋里扶了乔老伯出来。
看着被乔俊生扶出来的乔老伯,八娘也吓了一跳。
依稀还记得几月前见到乔老伯的样子,当时虽瘦,可因是北方人,倒也高大精神的很,不过几月未见,就病成了这样?
再仔细一瞧,心中便是一突,乔老伯的头上裹着白巾子,还泛着血,显是受了什么伤的样子。且那手也被吊巾布裹着吊在胸前,肿的老高。
“乔老伯,你这是怎么了?”
见问,乔俊生原本带着读书人的斯文气的脸上,立时布了煞气,紧紧的抿着嘴,那样子看了,似要吃人一般。
乔老伯咳了几声,摇了摇头,免强笑道:“没事儿,难得秋雨名家的公子小姐能来看望我这糟老头子,也是我老头子的荣幸,两位快请坐下吧。”
待乔俊生扶他也坐了下来,乔老伯这才道:“两位是过来买漆盒的吧?我也好久未曾去摆过摊儿了,俊生忙着照顾我,也不能去街上抛头露面儿的,因此家中倒积了好些货。”
说到这里,便转头吩咐乔俊生:“俊生,你去我屋里,把那上好的挑些过来,给五公子和八小姐瞧瞧。”
五郎摆了摆手:“不忙,乔老伯,我见你这样子,显是受了重伤的?怎么会这样?”
乔老伯免强笑了笑:“不过是惹了些祸事,得罪了人,也不方便与曾公子细说。”
正说着,恰好小陈哥端执了水壶进来,听得这话,忙接了口:“还不是那李仗势欺人,因他家经营着木器铺,看中了乔老伯这一手漆艺,逼着乔老伯把这手艺传给他家木器铺里的匠人,这是祖传的手艺,老老伯哪能就应了?上门逼了几口,老伯死活不答应,那李家欺乔老伯一家是外来户,在南丰城里没一点根基,便去砸了老伯的货摊,又把人伤成这样。实在是没有天理了。”
小陈哥领了这兄妹二人来,原也是盼着他们是曾家的人,兴许能帮上乔老伯祖孙,哪能不提?
又是这李家,五郎听了已是怒不可歇,狠拍了一回桌子,咬牙道:“当真是没有王法了。我真不信,就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家了。”
因那李员外在朝中也曾是个四品大员,虽致了仕,大概朝中也还有些关系在,自古民不与官斗,寻常人家哪里敢惹?这才叫他们家在南丰城中成了霸。
八娘却是关心着乔老伯的身体,何况那李家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扯不清,因此上前问道:“老伯伤成这样,可请了丈夫看过了?”
乔俊生一时有些脸红,点了点头:“请也丈夫看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祖父年纪又大了……”
后面的小陈哥却放下水壶,叹道:“请是请了,只是乔老伯伤的重,如今断了收入,哪里又买得起那么贵的药?”
乔老伯也是个清正的老头,听了这话,倒似是有意向曾家兄妹诉苦,有心想让小陈哥住口,可人家又是出于一片热心想帮着他祖孙,倒不好说什么,只别过话题,对乔俊生道:“还不给曾公子和曾小姐倒茶?”
又转头对两人歉意道:“寒门荜户,也没有好茶,只这点茶沫子,还是往常我家俊生读书时,给他提神用的,公子小姐且将就一下吧。”
八娘看了五郎一眼,五郎也看出这乔老伯是个不轻易求人的,便笑道:“还请乔哥儿拿了漆盒来,因我家六妹妹要出嫁,正在置办嫁妆,刚好要选些。”
见乔俊生不动,小陈哥忙施眼色,笑道:“曾公子稍等,小人这就同乔哥儿取去。”
又拉了乔俊生进了隔间放货的屋里。
一会儿两人便奉了些过来。
因有心帮人,五郎便道:“这些都不错,只是数量少了些,不如再去取些来?我大概要买二十盒这样。”
那小陈哥一听,喜的忙拉着乔俊生又去了屋里:“曾公子稍候,小人和哥儿这就给你取来。”
不时又奉了不少过来。
加起来一共也有二十几个。五郎也不看,笑道:“这些我们全要了,我记得上回八妹买的那个是六七百文,我也贪个便宜,这些盒子,老伯就五百文一个卖我如何?二十个十贯钱,可巧我刚好带了十贯的交子来。”
一边说,一边就从袖上掏了两张交子来,递到乔俊生的手上。
“不必。”乔老伯伸出拦了。
第六十一章节 临时起意
“上回便是曾小姐多付了老头子钱,且这些盒子,放着也是放着,曾公子一次买了这么多,已算是帮了我的大忙,我便收个成本价即可,一盒二百五十文,公子付我五贯即可。”
五郎便故意冷了脸:“乔老伯这是为何?难道我曾五郎看着是那乘人之危的人么?五百人一个漆盒,以乔老伯这盒子的精致,若拿到外头卖去,岂只五百文一个?算起来已是我占了老伯的便宜了。”
乔老伯自是坚决不同意。倒看得那小陈哥急起来:“两位也别推了,老伯说是二百五十文,曾公子说是五百文,要我说,不如就折个价,大家都退一步,三百五十文如何?”
见她们推来推去,八娘笑道:“小陈哥的话说的不错。我们就占一回老伯的便宜,二十个漆盒,七贯钱吧。”
五郎倒有些诧异,原来之前,就是八娘私下里同他说了,若是乔老伯家真有困难,就以买货的名义助上一助的,这会儿她怎么倒自己就退了一步?
见他带着疑惑看向自己,八娘只安抚的笑了笑。刚才五哥说到拿外头卖的话,倒是提醒了她,突然生出个好主意来,既能帮了乔老伯的忙,卖了这些首饰漆盒,又能让别人的生意锦上添花,因此继续道:“不知乔老伯如今还有多少做好的漆盒,我倒有个生意,兴许能叫老伯这些首饰盒全卖出去。且也能卖个好价儿。”
这回不仅小陈哥两眼放光,连一直不出声的乔俊生一双眼都悠的一亮。
小八一向鬼主意多,五郎也期待的看着她,心里盘算着不知她这回又有什么好主意。
倒是乔老伯道:“老汉心知其实就这些漆盒,公子和小姐原也不必买这么些的,已算帮了我家大忙了,怎好再叫小姐为难?”
八娘忙摆手:“老伯不如听我说完。一点也不为难。您只要告诉我,如今还有多少漆盒,我心中也好有数。”
乔俊生在乔老伯的身后答道:“约还有二百多。”
“那倒也差不多儿。”八娘点头,笑道,“我有一个朋友家中经营着金银玉器,她家如今首饰头面的生意好的很,老伯这些漆盒若配上那些首饰,平白就为那些头面添了几分光,我回头就挑两个漆盒给她看去,若是这事儿能成,这二百多个漆盒,八成全能卖了,于老伯,于我那朋友,都是好事情。”
“这……”乔俊生没想到二丰多个漆盒一下子就全都有希望出手,哪怕一个只卖二百文,二百多个也近五十贯钱,不仅收回了成本,也微有些盈余,最重要的是,祖父的伤有钱可治了。忙向八娘深深弓腰施了一礼,“若是果真能成,祖父的伤病有就有药可医了,八小姐大恩,俊生记在心中了,他日若是八小姐有吩咐,俊生万死不辞。”
八娘侧身让了,笑道:“可当得你的大礼,且这事儿能不能成也还不一定。另有一事,我也当提前说明,此事若成了,倒是长期的生意,因此价格上,只怕要低些。”
乔老伯原以为八娘是想自己买了这些漆盒,这么多漆盒,她肯定也用不上,那就纯是为了怜他祖孙二人了,因此并不想平白担了这天大的人情,现在听八娘说是可卖给别人着他用,倒也喜欢,便道:“价格自是可便宜些的,小姐实在是帮了我祖孙二人的大忙了。”
八娘又细问了这些漆盒因是长期制作,大概什么价位适合,乔俊生算了一下,答道:“约三百文还可余些盈利。”
八娘心中有了数,又聊了几句,原还想着说说六娘的嫁妆家什,也请乔老伯帮着做漆的,现在见乔老伯伤成这样,也就不好开口,与五郎欲告辞而去。心中还想着再去寻武三娘说说这生意的事情。
因五郎带了两张交子都是五贯一张的,索性都给了乔俊生:“我身上也没有零的,想你一时也找不开,就先都收下,回头刚好我家六妹要置办嫁妆家什,等乔老伯的伤养好了,还想请乔老伯帮着上漆呢,余下的三贯钱,只当我们提前付的订金了。”
那乔俊生倒也落拓,见五郎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辞,总归已欠了人家人情,不在乎再多这一点,推来推去的,倒显得自家小气,因此笑道:“祖父的漆艺,我也是得了真传的,只因从前一心扑在书上,自己动手的时候倒少,你们若是急着,我也可帮忙。”
两人都是书生,说开了话后,反倒相互欣赏,五郎显是也喜欢乔俊生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