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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羽倚着车壁缓缓坐下,小观缩在壁角被那人捏住喉咙做声不得,只拿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哀哀盯着她。
这时车身一震,接着慢慢晃动,想是齐柯已开始赶车。
车厢内的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半响,盛羽轻轻挪动一□体,那人目光一闪,一剑刺过来……
“啊——”盛羽一声尖叫,抱头扑倒在地,“大,大,大侠,我,我只是,想问问,问问你吃了午饭没有……”
一个粗面馒头滚到那人脚下。
虬髯男子看看脚边的馒头,又看看抱头哆嗦的少女,手起剑落,尖叫声中寒光一闪,那个馒头已削成两半。
那人用剑挑起半个馒头送到盛羽唇边。
盛羽一愣,“呃,不客气,我吃过了。”
虬髯男子:“……”
嗯,气氛好像有点冷。
那半个馒头还是抵在她的唇边寸步未让,盛羽终于醒悟过来人家是让她试吃,看来是怕她下毒。
她顿时气了,虽然这人既没礼貌又凶残,但是不能因为狗咬了人人就去咬狗吧,她只是想跟他套套近乎,可一点没有下毒害他的意思。
……最主要是手边上没毒,就是有毒也不知该怎么下。
为了表达她的愤怒,她把半个馒头全塞进嘴里,哼,怕毒,怕毒就别怕饿,只剩半个馒头就他那么大个子连垫底都不够。
那人看她良久,眼神闪烁,好像有点后悔。
盛羽狼吞虎咽地吃完后,拍拍手道:“你看,没毒。”
剩下的半个馒头寂寞地躺在车角里散发着柔白的光,仿佛在默默说,你冤枉我了,我是清白的,我不是毒大米,我不是毒面粉,我更不是三鹿牌三聚氰胺……
虬髯男子把清白的馒头挑过来默默吃了,“谢谢。”他忽然低声说。
“真要谢谢,就放开我弟弟。他年纪小,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你要不放心,扼住我好了。”
刚吃过人家馒头的虬髯男子瞥她一眼,似乎感觉她说得颇有道理,加上吃人家的嘴软,于是痛快地点头答应了。
看来这人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也许有希望说服他放掉他们。
盛羽吸了口气,摇摇晃晃地朝他挪过去。
可是这时车子却忽然加速,然后猛地急拐,盛羽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下去。
那家伙的剑!
这下全完了。盛羽闭上眼睛,认命地等着被人刺个透心凉。
剑尖已触到她柔软的腹部,她甚至隔衣感受到那股刺心的冰凉。
说时迟那时快,盛羽身子一软头一晕,只觉双手被人猛地一拽,接着便天翻地覆,身上一重,一道轻浅的呼吸拂上她的脸。
惊魂未定的盛羽睁开眼,发现那人已扣着她的咽喉将她压在身下。
隔得这么近,他浓密的睫毛几乎扫到她脸上,可她却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觉得那一双眼睛镇定得像没有生命的雕像一样,不透出半点情绪。
他一定是个久经训练的杀手,某人质想。
然后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杀手大人的胡子那么乱,该怎么吃东西呢?刚才好像没看清楚。
“放开我姐姐!”被甩到一边的小观作势要扑上来。
这个声音早有预料。
“贼人,快放开小羽!”车子不知何时已然停下,帘子掀开,齐柯拿着皮鞭正义凛然地立在门口。
嗯,这个声音也可以预料,只是齐师兄,一条赶驴的鞭子可以当武器吗?
果然,虬髯男子手上一紧,盛羽立刻听到自己的骨头咯咯作响,“想她死,你们就过来。”他轻描淡写地说,“而且我保证,你们都会去陪她。”
老实的齐师兄和单纯的观小弟立刻就傻了,扑也不是,不扑也不是,样子很是滑稽。
……毛主席教导我们,世上没有救世主,人人只能靠自己。
盛羽艰难地拍拍那人的肩膀,又冲他摇摇手,意思是她不想死。
那人看她一眼,蹙眉(如果还看得出眉毛的话)道:“你说你不怕死?哼,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倒也有几分硬气。”
啊,杀手大人,她不是这个意思啊,你误会了,真误会了。盛羽急得连连摇手。
那人点点头,“你说你要杀就别废话?那好,多谢你半个馒头,我成全你,给你个痛快。”
天啊,为什么她会遇上一个如此爱编故事的杀手,他哪里是个杀手,他根本就该改行去当写手。
那人作势欲捏……
“阁下有什么条件就提,不要伤人性命。”齐柯沉声道。
盛羽忽然惊奇地发现,一向老实巴交的齐师兄居然气场很强大。
“只要你们依原来方向行走即可,我避多一阵,自然会走。”
原来是个逃犯,那他会不会杀人灭口呢?按犯罪心理学来说,这是很有可能的。
盛羽被人制得动弹不得,姿势暧昧地压在陌生男子身下,生死一线间,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齐柯爽快道:“好。不过我们只是无辜小民,与阁下并无怨仇,还望你能信守承诺。”
承诺值个毛啊?齐柯还真是个老实孩子。盛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车帘被盖上,驴车再次前行,那人翻身坐起,将盛羽拎起来抵在车壁。
“姑娘好象对在下的承诺不以为然?”他语气森冷,扣在她咽喉的手松动了些,却完全没有拿开的意思。
盛羽冷哼道:“就凭你现在这架势,我又如何能信你的承诺?”
那人略略侧头,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片刻之后却点头道:“也对,不信就不信吧,其实我自己也是不信的。”
盛羽:“……”
她好想掐死这个胡子头发都分不清的丑八怪,刚才那个馒头为什么没毒啊,毒死他多美好。(某人质开始陷入咬牙切齿,将杀手大人大卸八块的幻想中……)
“呵呵呵……”那人忽然低低笑起来,“你生气的样子还真有趣。”
盛羽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有趣你个头,换你被人这么拿刀比着,拿手掐着,随时准备灭口,我也觉得有趣!你大爷的。
“你个混蛋,放开我姐姐!”小观听明白那人不会放过他们,举着拳头就冲过来,盛羽大急,这孩子怎么就教不开窍呢?上次落井是这样,这次被挟又是这样,敢情《鹿鼎记》都白跟他讲了。
就在这时,车厢外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停车!”
作者有话要说:唔,因为某种原因,俺被强制性断了网,于是现在是存稿箱MM在吐文,请大家爱抚她。
7
7、痞杀手,刀前戏盛羽 。。。
驴车停住,一张帘子挡不住声音,他们都清晰地听到一片齐刷刷的脚步由远及近,马嘶声不绝于耳。
逛街的某儿童:“啊啊啊,好多将军,好多兵,好多马,好好玩。”
某大婶:“小柱子你不要命了,快跟娘回来!”
某摊贩:“收税的来了,兄弟们,风紧扯乎……”
呼啦啦一片哭爹喊娘的奇怪声音后,安静了。
盛羽听到齐柯的声音在说:“官爷,这车里坐的是女眷,我们都是良民哪。”
“良民?有人看到你们车里藏了个贼。”
“根本没有的事,真是天大的冤枉!”
“少啰嗦,搜车!”
“官爷不要,里面坐的真是女眷……”
…………
车厢里的气氛紧张得像快要绷裂的弓弦。
杀手大人冰冷的目光扫过盛羽姐弟,络腮胡子扭曲颤抖,盛羽冷汗涔涔地猜想,他大概是在冷笑。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那人放开盛羽,转而拔出那柄寒若秋水的长剑。
盛羽紧紧抱住小观,微微颤抖道:“你,你抓我当人质好了,看在我请你吃馒头的份上,放过我弟弟吧。”
“你不是不信我的承诺么?”
盛羽哭道:“现在不信也不成了啊。”
“哈哈哈哈……”杀手大人忍俊不禁地大笑,反正追兵已围在车厢门口,他似乎也懒得再藏头藏尾了。
死到临头的杀手大人斜倚着壁角,很有种地冲她勾勾手指,“我看这样好了,咱们做笔买卖,我虚岁二十有一,未曾婚配,就这么死了不免窝囊。你虽然相貌平平,不过眼下我也没得选,要是你肯过来主动亲我一下,再喊我一声好相公,我就放过你们。反正是死,就当死前做回好人吧。”
“什么?亲,亲你一下?”盛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这位杀手大人是不是临死抽疯啊?
“怎么,你不愿意?”他将手中长剑亮了亮,乱发下的眸子微微一眯。
盛羽看看他一脸纠葛的大胡子,一头好像十天没洗的乱发,再加一身灰扑扑的破衣烂衫,还真是一百个不愿意。
可是一来没得选,二来……
她想起自己前生掉进下水道时的绝望,死前她不是也同样不甘心,同样觉得窝囊吗?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亲就亲吧,只当是啃了头猪。
盛羽把心一横,凑过去搂住那人脖子就要啃。
那人却一指点在她唇上,低笑道:“嘘!别急,亲之前先说,好相公,我舍不得你。”
可怜的盛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不说?……算了,还是杀人比较符合我一向的性格。”
“啊,相,相公……好相公,我……舍不得你。”毫无原则的某人立刻放弃了原则。
杀手大人水当当的眼睛轻轻一弯,明明是张满是胡须的脸偏偏笑出了四月春风般的明艳,看得盛羽不由一呆。
“亲我。”他命令道。
内心极度挣扎的某人在心里不停给自己催眠:这没什么没什么,只要有命在,回去还是可以刷牙的。
深深吸口气,盛羽拨拉开他乱糟糟的大胡子勉强找出那张嘴,瞄了瞄准,然后把心一横把眼一闭,我啃……
电光火石间,车里忽然一亮,车帘带着风被人掀开,杀手大人的乱发拂到她的脸上。
“嘶——”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盛羽偷偷睁开半只眼睛,看到一个满脸震惊的中年大叔站在车厢门口,他身后的背景是一圈黑压压的士兵,无数道诡异的目光。
呃,被这么多人围观,她实在啃不下去了。
“孽子,你又搞什么?给我滚下来!”大叔愤怒地斥道。
盛羽被他刀光剑影的目光杀得全身一僵,完了,她会不会被当同党抓起来……等一下,“孽子是什么意思?”她盯着杀手大人狐疑地问。
杀手大人笑笑道:“孽子的意思,就是我是他不成器的儿子。”
“儿子?”
“儿子。”
“你不是杀手?逃犯?”
“嗯,随你怎么说,准确来讲,在下其实是打算离家出走闯江湖,也许日后会成为一个杀手也不一定。”
盛羽懵了,“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只是为了逃避家人找你?”
“孺子可教。”易容成杀手的跷家公子很欣慰,“虽然没能偷跑成功,不过遇到你这个大笨蛋还是很有趣的,谢谢你的馒头。”
他挣开盛羽石化的手,轻轻一指点在她眉间那颗殷红的泪滴形印记上,侧头在她耳边低低吹了口气:“不过……没有亲到呢。哈哈哈哈哈……”
篷头乱发的跷家公子跳下车,大言不惭地对他爹说:“我下次一定不会让你捉到。”随手拽了匹马,头也不回地骑上走了。
中年大叔冷冷看她一眼,冷冷哼了一声,冷冷丢下一句,“狐媚子。”然后便在众士兵的簇拥下,同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狐媚子被挟持人质剩女圣女她?
这是什么世道啊……TT
盛羽坐在车上呆了半天,终于回过神,奶奶的,她被人耍了!
破旧的驴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狠狠震了一下,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悲吼:“啊啊啊啊——神啊,给张桌子老娘掀吧!!!”
……………
…………………………
过了很久,遭遇一波三折的倒霉驴车终于再次踏上征途。
垂头丧气的盛羽缩在车厢里一句话也不说,她到京城创业的好心情被那个鸟人破坏得一干二净,刚下山就遇着这么件破事儿,实在太晦气了。
小观知她心情恶劣,也闭紧了嘴巴不敢轻易招惹,车轱辘声滚滚,他实在百无聊赖,只有四下乱翻。
忽然车里有样东西吸引他的目光,“咦,姐姐,你瞧。”小观拾起来递给盛羽。
那是一枚云纹青玉佩,雕工细腻,玉色白中透点碧青,碧青上刻着一个“焰”字。
“焰”,这必是刚才那个鸟人遗下的。
小观道:“这个应该值不少钱吧?”
通润腻滑的玉佩握在掌心触手生温,一看即知是上等货。
想想那个鸟人发现随身玉佩丢了的表情……虽然很不厚道,可这峰回路转的结果真的让她很……爽!
死大胡子,叫你得意!
“哈哈哈哈……”某人抓着玉佩大失圣女风范地一阵狂笑,“敢作弄本姑娘,连老天爷都不帮你!这小小玉佩就当作赔偿吧。”接着毫不犹豫地将玉佩揣进了兜里。
车厢里密布的阴云顿时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偶素可爱纯良英俊无双滴杀手哥哥,来,看文的宝贝儿们,排排好,都出来给哥哥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