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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予熙双臂一收,再度将我严严实实箍得死紧,才缓缓道,“朝中传闻皇上金屋藏娇,皇后失宠,我本没想到是你,但是这三天遍寻不得,哪怕不是也要来瞧瞧,没想到真的是你!”
一丝酸楚自心底爬上我的脊梁,融进我的四肢百骸,忘记了我们之间还不曾消失的隔阂,这对我来说平静安逸的三日,对他来说许是经历了无数个希望到绝望,如此煎熬着度过。
我心中怜惜之意渐渐升起,学他一般敲敲他的后背,安慰道,“我没事的。一点防身之能还是有的。”
都予熙拉开与我的距离,一双狂喜的眸子目光灼灼,面容憔损但是英气无伤,“菁儿,那间密室决计非如你所想,镇南王爷的起居录早早便没了。”他的表情郑重,目光似是要瞧进我的心里般坚定,“我差人盯着那令牌不过是因为怕梁家得去,而之所以没有将令牌交还与你,是因怕令牌是假捞人话柄。”
我点头,“知道了。”这些从都予逸去南陵时与我说的话中,我也猜了个**不离十。只是苦于没有台阶下,不好贸贸然与都予熙说,少爷我误会你了。而我心中自始至终在意的,不过三个字——施碧苔。
“至于婆罗花籽……”他说到此处叹息着一顿,“亦不是想留给碧苔的……碧苔与我之间也并非你介意的那般。”
都予熙缓缓侧脸望向宫墙之外,沉默半晌,悠悠一句话惊得我要将今日的午饭咳出来,“她本是父皇给皇兄定下的皇后。”
我睁大眼睛,抓着都予熙的袖子,彷徨一番,问道,“所以其实少爷当初想和皇上抢皇后?”
他闻言转回头来,闭了闭眼睛,“胡说什么?我不过敬之重之……”说着又将我扯进怀里,“菁儿,我不愿骗你,可我真只当她是我的嫂子,纵使有什么念想,也早早将之扼杀了。”
也就是说,是有那么一点念想的。不过,我却也不是揪着一点念想便不放的。
刚下完雪的天,艳阳初吐,最是消雪的好时候,屋檐上的雪水顺着沟槽滴滴答答地落下,在这沉寂的宫墙里舞着别样的节奏。
“得画姑姑,你说姨他们还要抱多久?”我正沉浸在久违的温馨之中,正待伸手抚慰一下都予熙受伤的心口,不妨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在都予熙身后响起,我心下一咯噔,猛地推开都予熙,讪讪地望向不远处的都凤,臊红了脸。
只见都凤乌黑的眼睛瞪得溜溜圆,鼓囊着小嘴,手上一盘梅花糕,早已掉落了一地,煞有介事地将我与都予熙望着。
都予熙却是被我推倒在一边的护栏之上,正龇牙咧嘴一番,与他平素严肃的神情颇为不符,他一皱眉抬眼望向我,一双眸子水汪汪,“菁儿,你好狠的心!疼……”
我见他这副样子,心中难免愧疚,暗暗回想刚刚是否用力了些,连忙上前查看,“没事吧?”
手尚未碰到都予熙,那小都凤却颠着小身躯跑来扯了扯我的裙摆,将手中桂花糕的盘子高举过头,献宝似地递给我,眼睛水光闪闪,仿若不接受便是大大的犯法,虽说那盘子里只余些残渣。
我看都予熙也不像那么柔弱的人,而我若是随着少爷回府,之后却不知能否再见都凤,如此一比较,连忙弃了少爷,转而接过都凤手中的盘子,牵起他沾满桂花糕的小手,进到屋里再说话。
腊月一至,本是四处萧索,然而今朝月明,总落得个辉煌如昔。那一树一树的早梅开得满树沉淀淀,在洁白的雪色之中俏丽着。
我之前却没有注意到淳王府内原来种了这么多的早梅,仔细一看,兴许是为了四季不败,各种花穿插而种,方能层层叠叠,一花谢了一花春。
我自是与都予熙回府,此刻闲来坐在偏厅内看看梅花。
“菁儿将药喝了,你又歇了许多天没有服用了。”都予熙略微梳洗,换了衣服,拿了一碗药进来,放在我面前。
我低头闻了闻,将药推远一些,“少爷,不用再瞒着我了。我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都予熙一愣,扭头看我,“菁儿,你……”
我冲他一笑,解释道,“初时,我只当自己是中了化功散,但是如此奇怪的化功散闻所未闻,然而我也不知有何毒药是如此奇怪的。直到上次你在药里加了仟丝草,而这次大约是加了紫参一类的东西。我虽然未曾和师傅学习药理,但是耳濡目染,一些解毒的珍稀药草味道又奇特,我也是闻得出来的。”
都予熙看着那碗药,吞吐多次方才开口,“是一味叫做解铃的毒,这些药只能去毒,却保不住你的功力,但是至少可以让你的经脉不至受损。其实上次见到的那封信便是与碧苔讨一味能够治愈你的灵药。”
解铃……我心中默念,拿起药碗缓缓饮下,这解铃据说是南封密毒,来势凶猛,化功于无形之中,最后人会因为虚耗过多而亡。与我的症状可以说符合,也可以说不合……再者,这毒是何人何时给我下的?
窗外有玩闹之声传进屋内,都予熙见我喝完药,照例自小盘中捡起一颗绵糖喂与我吃,甜味冲淡苦味,我剔除心中那点怀疑,挪着小凳子靠近他,“少爷,你的伤口好些没?”
都予熙见我不再追问毒的事情,亦是会心一笑,拉过我的手,覆在伤口的位置,“没好,疼得很。”
我面上一窘,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能偏着脸,低声道,“对不起少爷,你当时很气我的吧?”
“你仍那个荷包的时候,我比较气。”都予熙一抬手,挑过我的下巴,淡笑着轻语,“知道对不起了?那小丫鬟拿什么补偿少爷?”
故人西辞去
沉闷如少爷,无趣如少爷,花花心思倒是越来越多,我顺着他的意靠近他,看他原本带笑的双眼蒙上迷雾,才悠悠开口,“就罚丫鬟我天天帮少爷换药吧!”
都予熙仍旧笑着,顺势展臂扶住我,声音却越来越咬牙切齿,“菁儿,难得我们两人相处,为何把他也给带回来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吧嗒吧嗒”的脚步声靠近,然后偏厅门被大力推开,“姨——”小都凤应声扑向我。
我怕他摔在地上,介时都予逸怕是要将我千刀万剐都不够的,连忙绕开都予熙的手臂,转身抱住了都凤。
但见都凤手里抓了一把梅花,亮晶晶的双眼不停地眨着,伸手便要将那些梅花嵌进我的发丝里,“姨,带花。”
我开怀一笑,接过都凤手中的一把梅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开口赞道,“凤儿乖。”
都凤却不是很领情,挣扎着要去桌上重新抓起拿一把梅花,却在越过我肩头看向都予熙的一刹那乍然而止,转而趴在我的肩上,声音粉嫩嫩怨哀哀,“皇叔,你不喜欢凤儿么?”
我略微好奇地稍稍转身看了看这叔侄俩,难道传闻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皇子竟是害怕都予熙?
但见都予熙扳着一张脸,微微低头,眼睛半张,一手慢慢抚摸另一只袖子上的绣花,“凤儿,皇叔最常跟你说的是什么?”
都凤倾了倾小脑袋,从我身上滑下,在都予熙身边站好,表情严肃,想了一会认真道,“皇叔教导凤儿,处事需戒骄戒躁,勤恳务实,身处低位则思君,身居高位须忧民。”
都予熙煞有介事地点头,命令道,“凤儿玩闹了几日了?你父皇将你寄养于淳王府,是盼你能勤而好学,并非让你在此玩物丧志。还不快去将那《国学》抄写三遍。”
都凤静静听着都予熙的教训,每听一句头闷下一点,最后委屈地一揖,“凤儿知错,这就去。”
我看着都凤耷拉下的脑袋,没精打采的背影,一时有些心疼,转头问都予熙,“是不是有些太严厉了?他才三岁。况且,是皇上非要让我带回来的。”
都予熙径自拨弄着小碟中的绵糖,闷闷道,“我三岁时,他父皇便是这么教我的。每每我一粘他,他便要教导我说‘需戒骄戒躁,勤恳务实,身处地位则思君,身居高位须忧民’,我现在不过是原封不动地送给他儿子而已。”
我一顿,认识少爷这么久今天才知道,少爷和都予逸不愧是兄弟俩,记仇得很,如果说都予逸是一只狐狸,随时随地谋划着咬你一口,那么少爷就是只鳄鱼,最喜蛰伏良久,最是深藏不露。
思及此,我连忙回头想想自己可曾得罪过少爷,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一剑,连忙涎着脸上前道,“少爷,让我补偿你吧,我这就去帮你换药。”
回了东房,房里火炉烧得正旺,暖融融的将整个屋子照的通亮,我之前似乎并未觉得这屋子里被烧得这么热乎,现时踏进屋里竟然被烤得想要将外袍脱掉。
都予熙行至方塌上坐下,看了看在门边犹豫的我,缓声道,“不是说要替少爷换药么?还不过来给爷宽衣?”
他边说着边将药物伤布从方塌边上的小柜子里拿出,放在手边,一挑眉毛示意我过去。
我缓缓走近,将两只最靠近方塌的暖炉推得更近一些,随后立于都予熙身旁却颇为不知所措。
若是就这么上前解他的衣服,怎么都觉得不是一个好姑娘家的所作所为。
都予熙满脸兴味,见我半晌不动,终是摇了摇头,自行解了腰带。
我一见他动手解衣,心里却又不是滋味,咬咬牙冲上前去,慌忙要帮他宽衣,他却是没想到我会突然上前,愣愣看着我手忙脚乱扯着他的锦袍。
我被这么一瞧,羞得如同那红木上的封蜡,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在被人从那凳子上提起。不想心中叫着镇定,手上倒越是抖嚯,“哗啦”一声便将少爷内长衫的镶边扯落开来。
我一惊,连忙松开,万分抱歉地看着都予熙。
但见都予熙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一番,缓缓脱去长衫,轻描淡写道,“菁儿看起来害羞的紧,不曾想原来如此热情。”
我被他一揶揄,顿时说不出话来,想来那色红味美的油闷大虾也不过我现在这副模样,端地是冒气得很。
我再不敢上前胡乱帮忙,让少爷自行解了上衫、中衣,露出里面的白布来。
“帮我倒些药在那块棉布上。”都予熙一边解着身上裹着的伤布,一边吩咐我道。
我连忙上前,自方塌上拿起一方棉布,再倒了些伤药,捧在手上。
恰逢少爷拿开覆在伤口上的白布,我一瞅之下忍不住手上一颤,只见少爷胸前一条一寸长的伤疤,还结着紫黑色的痂,边上皮肤皱起,褶皱不齐。
我忍着抽痛的心,在方塌上坐下,小心翼翼地给都予熙敷上,强烈的悔意充斥着脑海,忍不住眼眶微湿,“少爷,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都予熙忽地按住了我的手,我又是一颤,抬头望着他,他目光轻柔,看着我云舒般一笑,“我知道,我是故意惹你心疼的。谁想只是自作自受……”
嗔怒地瞅他一眼,这话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是让我联想到了都凤那孩子要我抱一下的神态。低头拍开他的手掌,回身拿起伤布替他密实地包上一圈,再缠上绵布带系好,手却摩挲着伤处,久久不愿离开。
都予熙许是被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又咳,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抬头望了望他,坐近一些,抛却满心羞怯,将他当做都凤一般,抱进怀里,拍了拍这个大了许多的都予熙,“都怪你小时候没有遇到我这样一个贴心的姨,可怜见的被都予逸带成这样,放心吧!以后我贴心你。”
都予熙听完笑了两声,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他不停颤动的肩膀来说,不是喜极而泣便是悲从中来。
我想了想又不安地加问道,“少爷,你还如以前一般欢喜菁儿么?”
都予熙又是一颤,掩不住的笑音溢出,“嗯,欢喜,思菁儿一如始终。只是菁儿不甚信我,我心甚忧。”
我一听锤一下他的肩膀,故意肃然道,“那你就忧着吧!”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腊月里过得尤其快,比我家那只千里寻踪的风雀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予逸赶集一般,我回淳王府的第二日便匆匆下旨,着南陵郡主赐婚于淳亲王,梁郡主赐婚于宪王。
如此一来,我住在淳亲王府上虽说不会捞人话柄,却又不合礼数规矩了。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避嫌的好,到底不能丢了傅家的脸面,便领了都予熙安排的一众侍卫丫鬟住回了傅家别院。
而爹爹则派了一众丫鬟护卫走大道洋洋洒洒进了京,现下,京城里是个人都知道“艳冠天下”的南陵郡主住进了傅家别院。
眼看年关将至,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原先别院里的管家,名唤傅生的张罗着过个足备的年,语安留在淳王府管事没有跟过来,月贝倒是跟了来,和从傅王府赶来的十夜速速便混熟了。
十夜倒是贴心,居然将都予熙那块玉佩一并找了来,交与我时还偷偷笑了又笑。
我懒得计较她偷笑主子,拿了玉系在身上,继续悠哉地研究师父交与我的一众古籍。
今年不知缘何如此怕冷,我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