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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临街的一扇红漆大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突然扑了出来。停在丹青小姐肩上的海迪斯以为他不怀好意,立刻振翅飞到他的头顶,以利喙啄向他的眼睛。那人闪避不及,一个踉跄,竟然跌倒在我们脚边。
大家护卫着丹青小姐上前察看,只见他穿着印度人的服饰,全身瘦骨嶙峋,□的后背上,隐隐然有大块的红斑,正伏在地上,猛烈地咳嗽,乌红的血从他嘴边流出。
“找医生……救人……”他断断续续地用撒拉逊人的话求救,然后,就陷入了昏迷。
“不能碰!”丹青小姐猛然挡住了想要扶起那个印度人的船员,他身上的红斑,实在是过于怪异……莫非……一阵冷汗从背上冒起,我正想说什么。却已经看到丹青小姐转向大家:“你让大家都退后,这可能是致命的瘟疫!”
听到她说话的海员,全都不由自主地连退了三步。只有在海上长期生活的人才知道,染上瘟疫,将是多么的可怖的一件事情。
但她自己却蹲了下来,用手绢包住纤指,拨开那印度人遮住脸部的头发,仔细地看了半天,这才说道:“你们回去转告首领,让所有的人都不要下船。我和亚历山大要再进城去看看,让大家在港口等等我们,千万不能进城!”
“不用他们转告了,我就在这里。”首领略带焦急的身影出现在我们身后:“丹青,你怎么能偷偷跑到这里来?快跟我回去!现在孟巴城里尸横遍野,只要呼吸的人都可能染上瘟疫,你绝对不能再去城里!”
丹青小姐却向他坚决地摇着头:“我必需去,斯蒂文!请你相信我,我是个药师,不但能杀人,也能救人。你叫我看着这么多人在面前死去,我绝对做不到,而且我相信,你更做不到!”
她的声音是那么刚毅而勇敢,连首领本人也没有办法反驳。
“那我陪你去!”权衡再三,他终于这样说。然后叹息着揉了揉眉:“丹青,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固执的女人呢?”
(二)
阿鼻地狱,修罗世界。
这是进到内城后,我唯一可以使用的形容词。
带雨的晨光如剑锋一般,刺进黑暗的街道,却穿不透魔鬼的羽翼。往日人流如织的大街之上,无数失去生命的躯体,正重重叠叠地纠缠在一起。成群的苍蝇在它们身上飞舞,又有大块的黑斑,如裹尸布一般牢牢附着在那些苍白的尸体上。令人恶心的腐臭味道在空中弥散,掩鼻而行,已经完全成了多余。
还仍有人活着,但仅仅是活着而已。幸存者那些细微的呻吟,正如魔咒一样包围着我们三人,几乎吸走了我仅存的生命力。在微弱的光线下,他们枯瘦脸上凝血的抓痕赫然可见,细如竹竿的手,正自徒劳地伸向空中,想要抓住我们的裤脚和裙裾,也抓住他们唯一的生存希望。
“是黑死病!”几乎在看到他们的瞬间,丹青小姐就做出了判断。听到这个恐怖的词语,我的心中也不禁吃了一惊,这曾经在欧洲肆虐的恶疾,就像死神的亲吻,能转瞬带走染病人的生命力。很早便听说它是从印度传来,但没想到今日亲见,它的威势,竟然如此的骇人听闻。
“我们……救不救他们?”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在发出疑问。
“当然要救!”斯蒂文首领干脆地回答:“丹青,你知道用什么方法能治好他们吗?”
“我带的草药不多……”丹青小姐的神情微微有些迟疑,但在瞬间之后又转为坚决:“不过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是把城市里的秽气都散开!船上有不少龙涎香,医书里说它能辟邪驱瘴,说不定能起到作用。”
“那么亚历山大,你快些跑回船上去,叫几个人来点起火堆,把龙涎香放在里面焚烧!” 首领命令道,他已经挽起袖子,用束带将那一头黑发扎好,看样子,已是准备大干一场。
“是!”答应了一声,我转身就跑,但四处横躺的尸体,却如蛛网一般拌阻我前行的脚步。恐惧立刻紧紧地缠绕在我的周围,在亚历山大港号称飞毛腿的我,从未想过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也能跑得飞快,到达港口的时候,看见海员们熟悉的脸,我几乎高兴得要哭出来了。
“怎么回事?!”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地问我。
“是黑死病,但还有人活着!”我用最大的声音叫着,恐怖的余音,立刻就飘荡在纷乱的人群之中
一阵惊呼顿时在水手中爆发,声浪过后,我听到自己力持平静的声音:“首领和丹青小姐正在那边给活着的人治病,大家谁有胆子过去帮忙?我们要点起火堆,把龙涎香烧起来!”
“我去!我们家乡那边流行过黑死病,不怕!”立刻有十多人个站出来应和。我心中一喜,黑死病虽然致命,但对很多人却没有任何效力,有了他们的帮助,全城人的性命,说不定就能够从死神的镰刀下抢回。
孟巴城里的房子都是木板制成,随便找一间没人的推倒了,浇上油点起来,就是最好的火把。大块大块的龙涎香被投入火中,一阵劈啪声之后,奇异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原来那令人中人欲呕的恶臭味,便渐渐消失了。
“你不是说这个东西值很多钱么?”靳光割下一块龙涎香,奋力将它向火堆里扔去:“船上我嫌它味道大,没想到烧起来,还真是很香呢!”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得心痛,就算那些龙涎香价值万金,但如果它们能救回人的性命,哪怕只是一两个也好,也就算功德无量了。
我们开始一条街一条街地清理,把死去的人抬到海边埋掉,为幸存的人脱下衣服,把它们全数烧毁。港口上架起了大锅,丹青小姐取出自己的药箱,将成把成把的草药地投入锅中,那些药是太多了,我只认得欧茱、百里香、金银草、女娘花等几种。她来回奔波,把配制的草药交给女眷们熬好,又亲自喂病人服下,等到一切安顿完毕,回到港口的广场处,已经是入夜时分。
“我清点了一下人数,死的不计其数,活着的,一共只有三十七个人。”靳光过来向我们报告,他的神色有些黯然:“人死得太多,来不及挖坑,我们只得随便在海边找个低地放在那里。“
“这还只是一个街区的数目,其余的人,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丹青小姐疲倦地倚坐在斯蒂文首领身侧,语声已经变得非常虚弱:“先救这些人再说,好在龙涎香还有些作用——只是我的草药已经所剩无及,明天得找一找城里有没有药店才行。”
“我派人陪你去找。“斯蒂文首领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了相当浓重的鼻音。“我是再没有力气走回船上去睡觉,大家在这就地休息算了。”
“对了!还有阔阔真花!”我猛然记起:“在波斯的时候,我们不是带回来很多阔阔真花吗?既然它是能把死人救活的灵药,但是我不知道,对黑死病有没有作用?”
“明天我试试吧。”丹青小姐低低地答应了一声:“现在,我只想睡一觉。”
零落的附和声传来,接着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鼾声响起。就连丹青小姐,也头枕着首领的手臂,发出均匀的鼻息。原本还是高度亢奋的我,受到他们的影响,顿时也觉得疲累不已。于是随便找了火堆旁边的一块平地睡下,立刻,就沉入了黑甜梦境。
初秋的早晨,海风已是有些寒冷。燃烧了半夜的火堆已经成了灰烬。我瑟瑟地将身子缩成一团,很希望找到一张巨大而温暖的毛毯覆在身上。朦胧之中,似乎有人走近我的身边。是素来早起的克林特吗?我半闭着眼,随口叫着他的名字:“克林特,你能把熄了的火再点起来吗?我冷!”
回答我的,却是一串陌生的语音,那音调有点像以前我听过的印度语。刹那间,我的脑中猛然一个激灵,立刻就翻身坐了起来。只见我的面前的平地上,隐隐绰绰地站了约有数百个人,身着孟巴当地人的服装,表情呆滞,指着那还在散发香味的龙涎香残灰,几里咕噜地问着什么。
他们是人是鬼?我惊吓地倒退三步,几乎被身后的靳光所绊倒。那些怪人却也没有逼近前来,只是指着那堆灰烬议论纷纷。有人走过去,捧起一抹香灰闻了,立刻就兴奋地大叫大嚷起来。立刻又有老人妇女走到我们的面前,齐刷刷跪下,向我们磕头不已。
鬼是不会向人磕头的,我暗暗为自己打气。一边踢醒还在沉睡的靳光和克林特,一边向他们大喊:“我听不懂你们的话,有谁会撒拉逊语吗?”
“我们是孟巴的阿卡洛人,因为躲避瘟疫而迁到城外的丛林中去,昨天晚上,闻到城中有异香散出,所以回家察看。没想到城里恶臭已经全部消散,请问恩人们是从哪里而来?”一个中年人分开众人走出来,说的正是撒拉逊语,听到他的话,我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是人,不是城里枉死的幽灵。
元人们已经纷纷起身,看到眼前突然了出现了大批当地人,也是异常吃惊,但看到他们跪在地上不断叩首,显然是毫无恶意,也就去了提防。丹青小姐便对我说道:“亚历山大,你问问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人活着,城里有没有药店?”
还未来得及转述了她的问题,那中年人立刻却也用生硬的意大利语回答起来。原来他曾去过突尼斯经商多年,欧洲的各种语言,大致都能说上几句。
“城外还有数千人,这次瘟疫是从一个半月之前开始的,短短几十天,城里的人就死了十之八九,其余的人担心性命,便纷纷迁到城外的山上去。”他脸色沉痛地说道:“城中尚有药铺,我们一行的也还有医生,大家在山上呆了十几日,只吃果菜为生,这才保住了性命。”
正说到这里,忽然有一阵骚动在人群后方响起。原来是昨天喝了草药的病人,有已经几位已经苏醒。看到回城的人群中有自己的亲人,便大声招呼起来。一时间父子兄弟相认,哭笑之声频传,不大的广场上,顿时热闹非凡。
“丹青姐姐,看来你的药确实有作用!”克林特在一片喧闹声中高兴地叫着,斯蒂文首领也是喜上眉梢,丹青小姐的脸上略略放松了少许,却立刻拉过那个中年人走到一边,向他密密地吩咐些什么。
“我告诉他,我有办法救回城中其他病人的性命,还能助他们把瘟疫清除。让他们召集还活着的人,帮忙在城中点火和熬药。”等那叫做拉赫德的中年男人离去了,她转身对我们解释。
经历了昨日一天的忙累,她浅碧的衣裙已经完全被血污所染,显得肮脏不堪,原本柔顺的金色长发处处纠结,甚至那原本净洁如玉的脸上,也沾着些斑斑点点的黑痕,简直和流浪的贫女差不多。但是我却觉得现在的她,有着以往从未有过的圣洁高贵。
拉赫德站在高处,用印度语向越聚越多的人们转述丹青小姐的话。得知有人可以救活他们亲人的性命,人群之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接着,便自动分群走到忙碌的元人身边,协助他们处理各种事务。
中午,前去城外通知民众归城的信使也已回城,陆续有更多的百姓加入进来。大家在海滩的湿地上掘出大坑,将堆积如山的尸体倾倒其中,再加入大量的生石灰。又分派到全城各处高地点起火把,焚烧龙涎香。最值得庆幸的是在拉赫德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当地总督的药材库,点出了成箱的苦楝、蒺藜、艾蒿和藿香,这些都是治疗疫症最有效的药物。又去派人去城外采来大量的香草,放在城中各出,我和克林特也回到船上,找出了从波斯带回来的阔阔真花,立刻就有医生按照丹青小姐的吩咐,配好药方,将那些草药煎成汤药。
也许是药材齐备,也许是阔阔真花真有奇效,不少垂危的病人,喝了汤药之后,竟然渐渐地都恢复起来。大家惊喜之下,干劲更足,又是忙着清扫房屋,又是着急派人出城采购粮食……这样,足足花费了三天的时间,城中原本阴霾的气氛,才得一涤而清。
再过了几日,幸存的病人已经慢慢康复,城里的大小街道也清洗得一干二净。有人便提议要搬回原来的房屋居住,但丹青小姐严令禁止,说是城内余毒未清,还不适于居住。西多长老便在此时出面,教授当地妇女制作蒙古人居住的蒙古包。大家便这样居住海湾旁的帐篷之中,又住了四五天。
一天清晨,我正骑了驴子准备去泉眼处取水。却看到撒拉逊带着一队人骑马而归,他们的身后,都累累地吊了许多的笼子,里面传出“喵喵”的叫声,看样子,他们是捉了无数的猫回来。
城中已经缺粮到如此,需要他们去捕猫为食吗?我心中极度疑惑。却看到丹青小姐走出帐来迎上他们:“拉赫德,怎么样?”
“幸不辱命。”拉赫德跳下马来:“我们一共捉到了二十余只猫,还到其他城镇买了五六十只。”
“做得不错,应当已经够用了!快些把它们都放到城里去!”这些天来,我第一次看到了她的脸上现出了喜色。晨风四拂,她美丽的笑容就随着这清风飘扬,连我看了,也忍不住无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