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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这双明珠仔细地系在了腰间,然后呆呆地凝视着,思维似乎陷入了停滞。
正愣神间。阿思海已经回来了。脸上带着明显的忧虑,但好在并非悲伤,这让我略略欢喜。这是不是说明多铎现在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怎么样了?王爷那边有没有危险?”
“难说,奴才刚才去打听了一下,王爷从前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既不能吃饭更不能喝药,还吐了好几次血,情况很是危险。”
阿思海的回答让我再也难以镇定,望了望远处的朱漆宫门,我说道:“不行,我说什么也要进去亲眼探视,否则再继续这么担惊受怕下去,我怕……唉,怎么会这样?”
“奴才方才问过太医了,他们说是王爷本来受的伤倒也不算严重,只不过王爷不久之前显然受了内伤,也不知道是没有觉察还是麻痹大意,讳疾忌医,所以一直拖延到现在都没好。想不到前晚又再次受创在同一位置,于是就雪上加霜了。”
我起初没很在意,可听到后来突然反应过来,早有旧伤?什么意思,莫非……我想起了一个月前,那个细雨蒙蒙地早上我采摘梅子时不小心摔倒在他身上时的情景,想起当时他那难看的脸色和一瞬间痛苦的表情……我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大树,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不至于不支倒地。我现在心神已乱,满脑子里都是强烈的愧疚和痛责,几乎羞赧欲死。
也不记得这一路都想着什么了,我浑浑噩噩地站在这间宽敞明亮,陈设奢华的卧房里,几乎挪不动脚步。直到呆愣了很久,这才步履艰难地来到床前,掀开了帐帘。
才十日不见,昔日那个英姿勃发的多铎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只见他脸色苍白而晦暗,唇上没有半点血色,双眼紧闭,整个人憔悴不堪,虽然意识不清,然而昏沉之间眉头仍然微微地地蹙着。那个活活泼泼,永远不会疲倦地人,也会有如此安静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重击了一下,一瞬间痛得几乎蜷缩起来。缓缓地坐在床沿上,我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碰到他地手时,只觉得一片冰凉。
“十五叔,十五叔……”我握住了他的手,想要给他带来一点温暖,只可惜他感觉不到。在我的轻声呼唤下,他回答我的是凌乱而微弱的呼吸声和细若蚊鸣的呻吟声,却没有半点反应,依然宁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就这样,我等待了很久,也不见多铎醒来,他的手依然冰冷,一直凉到了我的心里。他真的会死吗?不会的,原本的历史上,他这时候还活得好好的呢,又怎么会这样短命?原本我以为他在江南杀孽太重,以至于被老天减去了阳寿,可是现在扬州十日已经不复发生,为什么命运仍然在戏弄他呢?
不,这不怪命运,这全部都是我在造孽。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冒失,他又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倘若不是他及时接住了我,只恐怕我腹中的胎儿早就没有了。我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祸水,害人精哪!他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但没有怨恨我,还怕我担心,都不派人告诉我一声。唉,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假如多尔衮知道了这些,又该是怎样的伤心,怎样的愤怒呢?我还有颜面在他面前出现吗?别说那么远了,就说眼下吧,多铎如果能够渡过危险,醒转过来,我该怎么面对他,怎么表达自己心中的歉疚?不知不觉间,视线已经模糊,泪水滑落下来,浸湿了衣襟,我却强自按捺着不敢出声。
正凄惶间,我忽然注意到背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洒满金灿灿阳光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阴暗的身影。于是,我慌乱地摸去了脸上的泪水,回头看时,却见一个少年正满眼怒火地站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我,好像我是他最大的仇人一样。
“多尼?你怎么在这里?”我赶忙起身,惊诧着问道。
“怎么,侄儿不应该在这里么?”多尼眼中的怒火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笑意,“十四伯母,又有谁能想到您也会出现在这里呢?”
见多尼如此态度,我知道他肯定误会了,再说这样的情形,换谁也免不了误会。于是我一脸镇定地解释道:“听说豫王爷受了重伤,情况很是危急,所以我闻讯之后急忙赶来探望,希望他不要有事,免得皇上……”
“呵,皇上若是知道十四伯母如此‘安慰’我阿玛,不知道有多么‘欣慰’呢。”他开口打断了我的话语,忿然道:“十四伯母还真有演戏的天份呢,若不是侄儿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您跟我阿玛之间果然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你误会了,我和你阿玛是清清白白的,什么事情也没有,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没必要骗你。”我觉得这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况且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让他知道我才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多尼冷哼一声,“您要让侄儿怎么才能相信您的话呢?您躲在这里拉着我阿玛的手悄悄地哭是怎么回事?有嫂子和小叔子这样的吗?”
我无可奈何地说道:“你阿玛是我的亲人,更是皇上最为疼爱的弟弟,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身为嫂子的怎能不前来探望?难道这就是你眼中的所谓私情,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只恐怕十四伯母怎么也是越描越黑了,侄儿也不是小孩子,当然不会信口胡诌,随便诬赖好人。究竟内里情形如何,您自然心里清楚,也用不着侄儿出言提醒吧?”
我自觉问心无愧,从来没有做过真正对不起多尔衮的事情,所以也并不怕他的质问,只是奇怪多尼小小年纪,倒好像心机颇深,对于很多事情了如指掌一样,这让我愈发疑惑。“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你单凭刚才所见,就妄下结论的话也未免武断了点吧?”
“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若以为纸真的能包住火,未免就是自作聪明了吧?”他毫无示弱地回答道。
我觉得自己要面临绝大的麻烦了,问题是多尼究竟知道多少,或者说为什么误解如此之深,的确是个谜。于是我转过身去,再次看了看昏迷中的多铎,然后放下帐帘,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到别的地方说话吧,不要打扰你阿玛睡觉。”
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六十二节 父子反目
壁的偏室之后,多尼仍然用仇视的目光看着我。不怪,既然产生了这样的误会,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是很难保持什么韬晦隐忍的。
“就算你的误会我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但你要想到一点就明白了,你阿玛和我叔嫂有别,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自然不会肆意乱伦;况且我们身份已定,皇上是我的夫君也是他的哥哥,就算有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这样,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只要是个头脑正常的成人,就肯定明白其中轻重。”
多尼冷笑一声,“伯母不要以为侄儿只因为今天的事情误会,以前你和我阿玛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是完全蒙在鼓里。”
“以前什么事情?”我愣了,我和多铎倘若在外人眼里看着果然不对,关系非比寻常的话,恐怕也就是去年秋天时去盛京路上的落难之时或者是上个月在扬州城头的雷雨之夜,按理说多尼没有可能看到这些呀?
逐渐偏西的日头依旧明媚,阳光从珍珠串成的帘子透射进来,映在他那张酷似多铎的脸上,一片片阴影,让人无法看清。“什么事情?我想伯母自然心里清楚,只不过很想知道我所指的究竟是哪一次罢了,”多尼说话的态度似乎和他的年龄不符,按理说他不应该如此阴沉的。“倘若我说出来如何,不说出来又如何?伯母会杀我灭口,还是逼迫我招供?听说伯母虽然是个女人。但置人于死地,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还是有地,并且不比男人差多少。”
我这下真的气坏了,然而跟一个少年人争吵实在有失长辈尊严,“既然你不想说也就罢了,我有没有做亏心事我自己很清楚,想必用不着你来提醒吧。”说罢,转身欲走。
“伯母不必急着走。有些事情不说清楚是不行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现在就尽管说吧。”
多尼犹豫了片刻。脸色又冷峻起来:“侄儿不知道伯母究竟什么时候回宫,还是不打算回宫,准备和我阿玛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在外面过下去,都希望伯母不要给我阿玛找麻烦。”
什么不清不楚?他还真把我们当成奸夫淫妇了?我强忍着怒气,努力保持着平和问道:“你阿玛和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给他找麻烦?”
“伯母明白这一点就好,”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侄儿倒是很想知道,伯母将来倘若回宫,该如何解释您是如何出宫的呢?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也连累到我阿玛吧?”
我心中一惊,顿时语塞。多尼怎么好像能看穿我的内心一样,这件我一直以来忧虑不已的问题,他怎么能了如指掌,莫非……不至于吧,多铎会让他儿子也知道王府有密道的事情?不可能;难道是多尼自己在无意间发现的?可那密道出口实在很隐蔽。他怎么可能轻易发现?排除了这些。莫非是知道此事地人有意无意泄密?这也不太可能,多铎地手下心腹们知道这件事情地严重性,是绝对不会向他人泄漏的。哪怕是自家的少主人也是一样。
多尼见我无言以对,更是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于是面带得色,“怎么,伯母现在为何没话说了?侄儿觉得,这件事现在看来是个隐秘,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的,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倒霉地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所以,侄儿劝伯母还是尽早收心,想好一个不会连累到我阿玛的理由,好尽快回到皇宫去,免得再经常我和阿玛见面,旧情复燃。相信伯母贵为皇后,当然不甘心永远只隐姓埋名,提心吊胆地在宫外做我阿玛的外室吧?”
起初我很愤怒,也很委屈,不过到了现在,我忽然有了一种愧疚和羞赧的感觉——也是啊,倘若我不来南方找多铎,又怎么可能被多尼遇到?只要是个有正常判断力的人,都会怀疑我玩了“人间蒸发”之后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和多铎悄悄地在一起芶且,更何况他还是多铎的儿子。对于父亲地外遇,当儿女地自然是最为敏感和厌恶的,然而出于对父亲的畏惧和尊敬,他们无奈之下也只得将怒火撒在那个第三者身上,所以多尼地反应也不算不可理喻,应该检讨的是我自己才对。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我一直和多铎严格地保持着距离,现在也不会弄出这么多麻烦事来。事到如今,我该如何收场?
虽然我无力解释,然而叫我默认他这个猜测,却是万万不能。“你放心好了,只要确定你阿玛彻底平安,不会再有危险之后,我会立即从离开南京,不论是否回宫,都不会给你阿玛找任何麻烦。至于你的这个怀疑,我也不需要极力辩白,是非自在人心,你早晚会知道我没有说谎的。再者,抛开我不说,就说你阿玛吧,他和皇上的兄弟感情那么好,不论是出于伦理还是出于道义,他都不会对我有任何想法和打算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仔细辨析,不要再继续误会了。”
不知不觉间,我们说话的声音都升高了。多尼冷嘲热讽道:“哼,我看未必,我阿玛就是那戏文里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典范,说不定被儿女私情冲昏了头脑,还真做得出什么违背兄弟之情的事情来呢。”
“你!?”我顿时一噎,“你就不能少说几句,一定要弄得天下大乱才高兴吗?”
“唯恐天下不乱的是伯母您吧?按照满洲的规矩,兄死弟承其嫂,伯母您是不是就等着这么一天,好堂而皇之地下嫁,正大光明地和我阿玛结为夫妻?叫侄儿到时候叫您一声‘额娘’?有意思呀,倘若这事情被皇上知道。皇上该有多欣慰呀,以后孤儿寡母的不愁没人收养了……”
我正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时,忽然听到外面卧房里传出了异样地声音,好像是重物落地的闷响。起初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几乎与此同时地,多尼也咽下了接下来的话语。和我一道掀开珠帘朝卧房冲去。
“啊。十五叔!”刚进卧房。就看到多铎摔倒在地上,正在艰难地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我连忙上前去搀扶他。
多尼的动作也不比我慢,他厌恶地推开了我的手,“用不着你扶!你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话音刚落,他就一个趔趄。差点失去重心跌倒。因为还没等我叫出声,看起来似乎连喘口气都十分艰难的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多尼推搡了一把。~手来似乎想掼儿子一掌,却有心无力,只能粗重地喘息着。
面对多铎的满眼怒火,多尼诧异而委屈,“阿玛,您怎么能为了这个女人就对儿子这样?”
多铎地嗓音很是嘶哑。尽管极度忿怒。却始终无法高声,“什么‘这个女人’?她是你十四伯母,是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