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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字不提道观侵占了多少皇庄,荼毒了多少百姓,只是一句危害百姓就轻描淡写地带过。
夏泽毕竟在这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对于幽微到底在这个朝上埋下了多大的力量也很清楚,这次也不过要的是一个试探,只要幽微肯服软,那这件事就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现在就把人逼上了梁山的话,后面的戏该怎么唱下去?
“国师快快请起。”夏泽假模假样地等幽微行全了礼之后才亲自上前搀扶,还满脸怪罪之色,“国师乃两朝元老,何必为这等小事坏了情分。”
夏泽既然给了阶梯下,幽微自然也就顺势推脱了一番,“臣回去必将对下面的道士多加教导,让他们多多向百姓们宣传陛下的英明神武,好教知道陛下的这一番体恤。”
看看,只字不提侵占的土地要不要退回,更别说为道士们横行乡里的错处有半个字的辩解,只有一句轻飘飘的一番体恤就把夏泽完全堵了回去。
都已经是天子的体恤了,还是陛下的英明神武了,这天下都是你皇上的,还好意思要这些小小道观的三两亩土地?
那么,这西南的哗变,要不要处理?
夏泽面上虽然依旧在笑,但脸色已经实打实的阴沉了下去。
好在幽微不至于如此不识时务,“陛下,这是臣无意中查到的无主之田,还请陛下过目。”
京畿附近,如何会有无主之田?
夏泽也不揭破,这两人之间你进我退,又暗中过了数招。
“陛下请保重龙体,臣告退。”幽微探知了夏泽的态度,也就心满意足的离去。
“国师好走。”夏泽皮笑肉不笑的应道。
事实上,西南多山,山民信仰本就不易更改,加上穷乡僻壤,幽微根本就没把重心往那边去。
就算现在有了暴动,对他的根本损伤也不大,需知他真正的支持者从来都在富庶之地和京城,没有钱粮,他用什么换来朝臣的支持?
这两人各自都打着小算盘,自以为让对方入了壳。
待到幽微走后,华庭这才从屏风背后出来。
夏泽面无表情道,“如何?”
“其心可诛。”华庭的声音中满是沉冷,“妖道祸国,却丝毫不知悔改,甚至还敢以此来威胁圣上!”
“哼……”夏泽冷笑一声,“他还真以为自己还跟先皇时一样。”
华庭察言观色,忽然重重跪了下去,“皇上,臣有一事要奏!”
夏泽正在心中思量幽微的朝中势力,不想被华庭这么突如其来地一跪,顿时吓了一跳,“华卿快快请起。”
他这次来扶就远比对幽微要真心的多。
华庭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却是跪在地上丝毫不动,“请陛下听臣说完。”
夏泽有些愕然,华庭向来极少有表现出执拗的时候,也就依了他,“说吧。”
“国师幽微,乃欺世盗名之徒。”华庭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臣经查探得知,幽微乃窃夺前朝方氏家中祖传神书,并将方氏全家杀人灭口,唯一子方黎幸存。”
“幽微狼子野心,窃取神书后非但不将其上交天家以保我大夏龙脉延年益寿,反而还用歪门邪道迷惑先帝,致使先帝迷信小人,甚至英年早逝!”
不能不说,华庭这话相当能得夏泽欢心,他一向怨念于孙选侍不受宠,以至于他从小到大生活环境极为恶劣,若不是后来走运识得甄绮,眼下这皇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问鼎!
若是幽微当真迷惑了先帝,那么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他的身世之谜那就能证明的确是幽微的手笔……
这样前后一对应,夏泽顿时恨得牙痒痒,却总算还没失去理智,“幽微乃国之重臣,岂能容你这般颠倒是非。”
话虽如此,可话里半分责备的语气都没有,甚至还隐隐有鼓励之意。
华庭放下心来,谆谆善诱道,“陛下不妨想想,先帝当年何等英明神武,为何后来却突然宠幸薛逸那等佞幸小人?”
夏泽摆了摆手,“不得妄言。”
这倒是实话,先帝就算再荒唐,私生活也轮不到臣子来插嘴,华庭从善如流,把话题转到了夏泽最急需也是最感兴趣的哪一方面。
“陛下可曾想过,幽微年纪何止半百,却为何仍像少年人一般容颜常驻?先帝在宠幸他之前身体向来康泰,却为何在宠信幽微后身体急剧垮下来?”
其实这并不算理由,先帝年纪已经大了,又整日里埋首后宫,宠幸男宠,不知节制,整日整夜的花天酒地,如此这般,身体怎能不垮?
“幽微其心可诛还可从一方面看出……”华庭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看向夏泽。
夏泽了然,“但说无妨。”
“先前的所谓‘天命之子’让他露出了马脚。”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口,夏泽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也亏得华庭受宠,才没被发怒的天子当即赶出去。
“众所周知,幽微选定的孩子根本不是皇上的血脉,那他为什么要一口咬定这个孩子是什么‘天命’?反倒弃真正的皇子于不顾?”
“这分明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天命’,根本就是幽微一手炮制!”华庭斩钉截铁道。
夏泽之前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宋瑶肚子里孩子的奸夫已经找到,也的的确确是幽微手下的人,再追查下去也没了必要。
但今日一旦旧事重提,胸腹内那股怒气几乎要化为实质。
“这个老匹夫!”夏泽的语气沉冷如冰。
“陛下,幽微此人觊觎皇位,甚至意图谋杀皇嗣,必须要除。”华庭重重一磕头,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
“空口无凭,”夏泽摇了摇头,强行压下怒气,“这样根本无法作为证据。”
华庭忽然勾起唇角,“只要陛下相信华庭,证据必然手到擒来。”
他的声音里夹着某种诱哄,“幽微罪大恶极,甚至还嫁祸于陛下,待到此人一除,我大夏必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夏泽看了他一眼,心中却叹了口气。
若是柳宁也能像华庭这般善解人意该多好,不知为何,现在总觉得越来越看不透这个昔年好友……
但凡是人,总是希望被人关注着讨好着,更遑论大夏的最高统治者。
华庭现在,正正合了夏泽的心意。
“如果陛下不信,大可派人前去寻方黎前来问话。”华庭笑得愈发温和。
“方黎身负灭门之仇,想来如果见到了陛下,应当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他不紧不慢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方黎此人聪明机警,幽微以为他不知自己的身世,把他培养为自己的俗世代言人,向来知道的应当都是机密。”
夏泽终于点了头,“把他带来给朕瞧瞧。”
华庭低下头,唇角浮起冷冷的笑意。
方黎现在可在幽微的大牢里,这种打草惊蛇之举,也亏得夏泽这种蠢人才会相信。
不过阿妩,你让我好好保住方黎,虽然他擅自行动大有破坏计划之嫌,但只要我把他救出来,你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作者有话要说:otz还差1K……TVT明天下一章继续多码嘤嘤嘤……还债的日子好痛苦
话说少女们……乃们是因为过年都抛弃我了咩TVT啊啊啊啊最近留言冒泡的好少表示好寂寞!
☆、163
方黎还能在哪?自然是在幽微的地牢里。
身为身负天子旨意的重臣;华庭自然是表面上一派风光霁月;四处派人去找这个不知“云游何处”的方黎。
实则自己暗度陈仓;和幽微私会于国师府。
“华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见教?”对于华庭的深夜来访,幽微丝毫没有意外之色;负手站在庭院中,一袭雪白的道袍不沾半分尘俗。。
华庭微微眯起眼;看了看幽微的脸。
的确;这么多年来,幽微的脸上半点皱纹也没有,甚至连精力都像年轻人一般;如果阿妩没有告诉他这是因为方家的那本神书;说不定他也会被蛊惑。
但凡是帝王,谁不求长生?
良久,华庭冲幽微拱了拱手,笑容矜持自傲,“我是来救国师的。”
幽微仿佛听见了什么大笑话,看华庭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怜悯,“华大人,夜凉,若是发热还是早些回府休息为佳。”
华庭倒是不在意幽微说他痴人说梦,低低一笑,“国师,敢问方黎何在?”
“我那逆徒?”幽微一副略吃了一惊的模样,“早些日子就不知所踪了,怎么,他犯了什么事不成?”
“犯什么事倒是未必,”华庭定定地看着幽微,唇边的笑容却越发诡秘了起来,“只是皇上想要见见他罢了。”
幽微摆了摆手,一副无奈神情,“如果华大人是为了我那逆徒而来,恐怕要失望了,贫道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华庭微微一笑,“但我却听说,方黎眼下正在国师府中?”
“想必是以讹传讹罢了。”幽微不以为意道。
“我倒是建议国师和我好好谈谈,”华庭脊背挺得笔直,和幽微平视之时竟然隐隐有压迫感传来。
幽微不动声色地审视了他片刻……华宜的孽种,果然早就当除!
“不知国师可还记得,当年栈州的方家?”华庭凭空而来的这句话有如一记重锤,让幽微方才还完美无瑕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裂痕。
“栈州方家,不是早在多年前就遭遇变故灭门了?”幽微反应极快,微微挑眉,“这么桩陈年旧案,也值得华大人亲自前来?”
华庭敛了笑容,目光中有一丝怜悯,“国师何必还在我面前嘴硬?你可知,陛下对当年方家之事的实情已经一清二楚,眼下正雷霆大怒呢。”
幽微的视线闪了闪,“贫道不知华大人在说些什么。”
对于幽微这种老奸巨猾之辈,若不把证据亮出来,指望被这么一诈就露了馅,那绝对不可能。
华庭并不意外幽微的一口咬死,“不如换种说法,方家当年的那本秘籍,国师这些年来用着可舒心?”
“无稽之谈!”幽微重重一甩衣袖,“贫道全副身心都献于上仙,哪来秘籍这一说?”
华庭这句话在幽微心中无异于激起了惊涛骇浪,他没想到竟然连这等被隐藏极好的秘密都被夏泽所知,如果一旦大白于天下……
眼下原本因为在方黎那孽畜的私下授意导致的那些道士们横徵暴敛就已经激起了民愤,加上天命之子的失败,若是连他都保不住……幽微的眼底掠过一抹狠意。
不过这样一来,华庭前来的用意就颇为值得人深思了。
“我信不信无所谓,”华庭耸了耸肩,“关键在于皇上信不信。”
“我想,国师应该不会介意去跟皇上解释解释为何先帝和国师一起修道,先帝此时早已仙逝而国师却貌若少年?”
“先帝操心于国事,自然无法全心修炼。”幽微淡淡道。
华庭怜悯道,“这和我说无用,要皇上相信才是。此次我前来告知国师陛下对此事的知情,已经是冒了天大的风险。”
“至于国师信不信,抑或是打不打算和我详谈,那要取决于国师的意思。”
“不过我相信,国师应当是个聪明人。”
幽微当然是个聪明人,在凡事没有到他认为一定会成功的时候,他势必会蛰伏起来,就像当年为了秘籍藏身于华家一样。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华大人请。”
“不如坐下来细谈?”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之后,华庭的笑容也就越发舒心了起来。
幽微拍了拍手,国师府的迎客终于在此时才算正式拉开了帷幕。
华庭忽然很微妙的发觉,原来他之前这么多次来国师府从来都不过是下人待遇而已……这让华大人很忧心。
“华大人此次前来不应当只是要告诉贫道皇上的态度吧。”
幽微绝不相信华庭会是这等好心肠之人,如果有机会,这个华大人绝对会对他毫不犹豫的下手,眼下他出现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华庭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皇上要我找到方黎,无奈之下只好来国师这里寻人。”
“不错,方黎的确在我这里。”幽微终于点了头。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华庭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想和他继续谈下去,交出方黎,否则免谈。
华庭赞许地轻轻一击掌,“大义灭亲,国师的高风亮节当真令华某钦佩。”
“不知华大人是从何处得知皇上对贫道有所误解的?”幽微才不会当真去接华庭的明褒暗贬,而是把话题轻描淡写地转了开来。
是误解,不是认定。
“这就要问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