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百里安寂拽住我另一只胳膊,正色道:“不,她不是薏仁,她是小米。”
我甚为悲摧的被一边一个拽住,跟个树枝间的猴子似的晃来荡去,扑腾着挣扎道:“我是薏仁也是小米,我是薏米!”
我这么扯着嗓子一嚎就醒了。一睁眼便被李大佛那张无限凑近的油光光的大饼脸吓得魂飞魄散,傻乎乎的下意识去数李大佛脸上黑刺刺的毛孔。数到第五个的时候,李大佛把我拽起来,怒道:“小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给老子起来!”
我彻底清醒了,居然在李大佛脸上看见了前所未有的肃然沉痛的表情,顿时觉得心惊胆战,我问他:“大佛,出什么事了?”
李大佛一拳砸在木板床上,肚皮上的肥肉晃了三晃,说道:“琉璃国那帮狗日的杂碎,捉了流沙镇的百姓在前线汪汪叫,说如果我们不出战,他们就一天杀一个!那些可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啊!”
我觉得我的头与那木板同时裂了开来,不可置信:“他们破了云涯关?流沙镇的百姓怎么会被捉去?”
“云涯关没有破,可是前方是林场,有些农户会去林中拣些柴火,猎户也时不时会去捉几只野兔,没想到竟然被琉璃国士兵捉了去!”
我急了:“那你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去找林督军啊,找太子殿下啊,让弟兄们出兵啊!”
李大佛的表情十分悲愤:“林督军和太子殿下不让我们出兵!”
我傻了。
“他们说琉璃国处死咱们乡亲的地点在那片黄沙林,那林里地形复杂易攻难守,怕是敌方已经埋下了陷阱,不准我们轻举妄动!”
我不说话了,我生平所见的帝王,除了容弦略略心善外,老头子和苏漩湖行起事来都是一等一的狠绝,如此延伸开来,百里安寂会下这么一个命令也是意料中事,几个百姓的命的确没有军队来的重要。可是我没敢把这番“一切以大局为重”的道理讲给李大佛听,生怕他冲动之下拧下我的头来,只能真心诚意的问他:“我能帮你什么?”
李大佛说:“你和林督军熟,你去求求林督军,就是派一支小队去也好,咱不能眼睁睁瞧着乡亲们惨死哇!我们来这里就是保家卫国的,可是眼瞧着乡亲们一个个倒在我们前面却什么也不干,那我们还配做军人吗!还打个鸟仗啊!”
李大佛十分愤慨,我将将还瞧见他黄牙上粘着片韭菜叶,可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完以后,居然不见了。眼下事关重大,我也没心思去研究那韭菜叶究竟随着唾沫飞到了哪里,便抹了一把脸后说:“我这就去找林督军,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总要试一试。”
我同李大佛一起奔出营帐,迎面赵兰因面色焦急的迎上来,说:“大佛,小米,不好了!琉璃国那边一共处死十个乡亲了!”
我呆了一呆,反应过来琉璃国这是在报复我们用他们的家乡小调动摇他们的军心,他们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悔的捶胸顿足。
李大佛睚眦尽裂,我分明瞧见他眼角居然湿润了一片,他喝道:“老子今天和他们拼了!步兵营的弟兄们,督军和殿下不让咱们出战,可是咱们不能眼睁睁瞧着乡亲们死在眼前,今天不愿意与我李大佛一起出战的便滚回娘肚子里去,愿意的便站出来,咱们这就冲过去,救出乡亲们!”
他的声音炸雷似的,轰的我耳朵嗡嗡直响,他这么振臂一呼,居然有人回应。他本就是步兵营的头儿,如今这光景,眼看着亲人被杀被辱,但凡有些热血的人俱是气血翻涌,渐渐的那赞同的声潮便越来越大,一个步兵营居然集合齐了。
赵兰因扯住李大佛:“大佛!你冷静一点!督军和殿下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思量,你可不能一时冲动犯了军规啊!”
李大佛冷笑:“你们骑兵的命宝贵,骑兵重要;我们步兵的命可贱,死一两个没关系,你要不愿意你就滚到一边去,老子当不认识你这个朋友!”
赵兰因苦笑连连,眼见着李大佛已经率了大半个步兵营的人扛起盔甲武器冲出去了,急忙对我说:“快去找督军!”
我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居然被唬住了,被赵兰因一吼才反应过来,抖着两条腿奔向林峦的营帐,我这么茫茫然的奔到一半,突然想到琉璃国拿西夜国的百姓开刀,那西夜国会不会也拿琉璃国的战俘做要挟呢,沐温泽那边还安不安全?想到这里我心狂跳了几跳,当下折回去去找沐温泽。
我一头冲到战俘的营帐里,瞧见沐温泽正在可怜兮兮的啃一个窝头,乍看到我,兴奋的眼睛都亮起来,向我抱怨:“三……小米,这西夜国的伙食太烂啦,窝头硬邦邦的都能砸死人啦!我想吃云片糕!”
我简直想掐死他,咬牙切齿的悄声叮嘱他如果西夜国有什么动作,一定要想办法自己逃命,提高警惕。说完就奔出去,也不知道他领会了我的意思没。
我这么来回的跑,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了,好不容易跑到林峦的营帐,呼哧呼哧的跟只狗似的直喘气,林峦吃惊的看着我:“小米,怎么了?”
“哦?这就是你那文书慕小米?”另一个声音说。
这声音十分耳熟。我循声一看,娘哎!居然是百里安寂!我这么多天来躲百里安寂躲的十分成功,如果有非要在他面前露脸的时候,那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问他们火头军借了一只锃亮锃亮的炒菜锅时时顶着,而像此刻这样毫无遮拦的把整张脸叫他看到,却是第一次。
百里安寂的眼神瓦凉瓦凉的上下打量着我,骇得我打了好几个哆嗦。可是我此时却顾不了那么多了,结结巴巴的跟林峦说:“大佛、李大佛带着步兵营的兄弟往黄沙林去了!”
“胡闹!”林峦大怒,拍案而起,“黄沙林也是他们去的?琉璃国这是在激咱们!别说林中肯定有埋伏,便是没有埋伏,一旦进去了那林子,从林外便可以来个瓮中捉鳖了!他们这是去送死!”
我后怕起来,我刚刚跑到一半折回去找沐温泽交待的这么一点时间,怕是李大佛他们就已经走了很远了,我很后悔,如果我不回去找沐温泽,是不是能争取一点时间?
林峦怒:“还愣着干嘛?追啊!”
“哦!”我掉头就跑,却总觉得百里安寂那冰冰凉的视线还在我背上逡巡,惊的我拐了好几个趔趄。
我跑到方才李大佛发表宣言的地方,四下张望,没有找到赵兰因,急的直接上马厩牵出了呱呱便翻身上马,我狠抽了呱呱一鞭,呱呱吃痛的飞速冲了出去,迎面来的挟带着沙子的风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入眼所见俱是一片荒凉黄沙,哪里有半点步兵营的影子。
我这么跑了半刻钟,终于瞧见黄沙林外稀稀落落的几棵枯树,我心下大喜,打马疾奔入林中,又不敢大声喊李大佛的名字暴露了自己的方位,只能下了马,小心翼翼的一边探路一边寻人。
我往日也曾安慰过自己,我的运气算是不错的,每每在危急关头,总能化险为夷。如今我这运气便再一次发挥了作用,因为我听到了前方传来的隐约的兵器摩擦的声音。我因为不敢肯定究竟是哪方人马,只能藏在树后望。
这一望,却叫我终生都无法忘记。西夜国的百姓衣衫褴褛,整整齐齐一排跪在地上,身后是一队琉璃国的弓箭手,张弓直指跪在地上的人的背心,李大佛带着一队人大吼着冲过去,那些弓箭手却极快的抬起手,箭头上移、松手,弩箭呼啸而来,在前方的人不及躲闪,立刻扑倒一大片,后方的人匆忙列队举盾缓缓后退。
“大佛!”我趁乱混进溃散的军队里扯住李大佛,“回去!督军让我来找你,集合活着的兄弟,我们回去!”
“我不回去!”李大佛的眼睛通红,“死了那么多兄弟,兰因也走散了,我回去怎么和督军交代?乡亲们还没有救出来,我怎么能走!”
我恨不得拿个什么东西直接敲死他得了,此刻在漫天的弓箭雨下,我们的阵型早已被破,被分散成了一小股一小股的流兵,胜算是毫无可能了。就在这混乱的当口,我听到对方阵营里一阵大笑,有个人说:“火攻!”
这个声音,是沐修云的。
52火攻
我先是感慨了一下老头子的三个儿子居然都出了皇宫,一个现下里不知所踪,一个仓惶逃遁到军队里做了西夜国的俘虏,一个做了琉璃国的将军,如此看来,沐修云还是仨兄弟中最好命的,接着反应过来,吓的魂飞魄散,亲娘哎,火攻?!
我不过在思索的转瞬间,四下里烈焰已然窜起,树木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的声音,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呛声,我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因为烟熏使然,还是因为这惨烈的一幕。
周围人鬼哭狼嚎,哭得我心烦意乱,我眼见着在这紧要关头,李大佛居然开始解裤带,震惊的半天无法言语,我问他:“你做什么?”
李大佛哈哈大笑,说:“小米,趁这火势还不大,咱们这么多人,每人一泡尿也能把它给浇灭喽。”
我顿时气结,脱下鞋底就朝李大佛的脸抽过去:“李大佛你给我醒醒!”
李大佛被抽的发懵,反应过来以后说了一句话:“你的脚好臭。”
我寻思着是不是直接拿李大佛解下来的那条裤腰带把他勒死算了,他突然正色道:“前方是敌方的弓箭阵,后方是火攻,唯今之计只有往前方冲,杀出一条血路来,也许还有活命的可能。”
我四下张望,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一条活路了,我问他:“赵兰因呢?”
“走散了,我们自进林后,就遇到了埋伏,就在那时走散的。”
我说:“大佛,就按你说的法子办。督军把步兵营交给你带,是希望你能保护好手下弟兄的安全,而不是盲目的带着他们去送死。如今哪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死之前也要拼一拼,杀他几个琉璃国的人也是好的!”
李大佛点头,冷静下来,大喝:“兄弟们别慌!都集中起来!有盾的兄弟排成阵型,没盾的兄弟跟在后头!咱们冲出去!”
他这么一声令下,无头苍蝇们顿时有了目的,纷纷向我们这边聚集。
扛着盾的人将盾叠成一道严严实实的墙,大家一步步逼近箭阵,箭矢射到盾上的清脆玎玲声不绝于耳,琉璃国本来就只安排了一队弓箭手在逃生口守着,如今瞧我们这步步逼近的庞大阵型,不免有些慌了手脚。
我跟在李大佛后头,心头大喜,觉得逃生有望。这当儿,沐修云的声音在另外一侧响起:“用火弩。”
有些声音听着便是叫人心旷神怡的,譬如百里安寂的;而有些声音简直就是噩梦,譬如眼下的沐修云。我觉得我如果能活下来,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他的声音有反射性的恐惧,这与呱呱鸡听到狼嚎的声音而恐怖是一个原理。
沐修云说了用火弩以后,我们都以为是前方的箭阵会换成火弩,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有带火的箭从两侧射来,本来我们已远离了后方燃火的树林,如今却绝望的发现,那火又从两边开始舔舐逼近了。
不断有人中了火弩而在地上翻滚嚎叫,撕心裂肺声此起彼伏,我们好不容易组起来的阵型轻易的便被击的溃散,举盾的人一个个倒下,逃生已渺无希望了。
人都说死之前难免会有一番往事回首,我觉得我今日定会命丧于此了,是以也打算趁还活着好好回想我过去十七年的烂桃花,李大佛却突然在我耳边轻声说:“小米,你是文书,你本来可以不追来的,你本来可以不必死的,我李大佛对不起这些弟兄们,却一定要对得起你!”
我心猛跳了跳,听他这话有十分不好的预感,正要说什么,却见他召集了平日里几个处的亲厚的步兵们,团团把我围在了中间,我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们打算做什么,一个“不”字还未出口,前面的人拉着我,后面的人推着我,旁边的人拽着我,突然极快的往前冲去。
他们在我周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我心下怔然,脑里空白一片,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他们护着突围。有人被火弩命中,土不拉几的棉军衣燃起火来,他却不拍不打,一声不吭的继续护我前行,直到支持不住扑倒在地,燃起一团火焰。
那烧不尽的火,我都看到了;那皮肉烧焦的味,我都闻到了,可是我无法动弹。我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有人身中好几支羽箭,我以往读到戏本上说人被扎成了一只刺猬,只当是写书人夸大渲染,此刻却真真正正的看到了,那只刺猬是如何带着满身的刺把我护在中间,这么一直一直的跑。
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跑出去的,我只知道,最后一个倒在我身上的人,是李大佛。他肥壮的身躯倒在我身上,背后三支羽箭,头发烧掉了一块,露出头皮来。他的脸孔倾在我旁边,抖索着嘴唇说着什么,我凝神去听,他说:“小米,如果哪天你不做文书了,你就代我回咱村里去做屠夫,前几日营里来了一个新的弟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