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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起腰来,复静静地看了会儿,外头有人沉声道:“主子,该走了。”
他淡淡道:“知道了。”声音威严低沉,又极淡漠,跟同凤涅说话时候,很是不同。
深深地又看了床上的凤涅一眼,才将搭在肩后的帽兜重新戴好,遮住半边脸,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次日,康嬷嬷依旧前来唤凤涅起床,叫了数声,床上才懒懒地传来一声“知道了”,而后便猛地翻身而起,仿佛见了鬼。
康嬷嬷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奴婢惊到您了吗?”
凤涅不语,眼珠子转了会儿,抬手往耳垂上摸了摸。
康嬷嬷目光一动,自是看到,当即瞪圆了眼睛:“娘娘,您戴的这是……”
凤涅看她一眼,道:“拿镜子来给我看看。”
康嬷嬷快手快脚去取了面铜镜来,铜镜能照出的模样有限的很,然而凤涅却一眼看到,耳垂上缀着一颗尾指指头大小的红色之物,光华隐隐。
凤涅手指摸了一回,这是一颗圆润的珠子形状的耳饰,看着模样,好似是晶体或者钻石之类,然而……红色的,是玛瑙?水晶?还是……
然而这些都不要紧,最奇怪的是,为何昨夜那人竟会把此物强她戴上?莫不是有什么怪癖?
凤涅摸了一会儿,倒是不觉得疼了,只是怎么也摘不下来。
“嬷嬷,你来帮帮我,摘下来看看。”她歪着头,皱眉道。
康嬷嬷答应了,便俯身来帮凤涅,谁知细细看了一回,手指摆弄了片刻,疑惑道:“娘娘,这个有些古怪,奴婢不知道怎么取下来。”
凤涅方才用手百般地试探,总是无计可施,才叫康嬷嬷帮手,如今见她也无能为力,便道:“去叫子规来。”
康嬷嬷即刻去唤人,片刻子规来了,凤涅道:“子规,你来帮我将此物摘下。”
子规虽则惊讶,却也领命,便跪在地上,抬手探往凤涅耳畔,眼睛望着那极细嫩的耳垂,手势竟有些犹豫。
看一眼凤涅,却见她只是专注望着镜子里,子规把心一横,抬手握住了那枚红色的耳饰。
片刻,子规的脸上已经见了汗意,那东西却仍旧在凤涅的耳畔纹丝不动,仿佛长在了上面似地。
子规又不敢用力,因此弄起来分外吃力,一会儿手都抖了,凤涅看着不妥,便令他停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子规:“怎么?难道上面有什么机关?”
子规垂着头道:“回娘娘,此物的确繁巧精致,恕奴婢妄言,最好还是不要硬去动他,否则,恐怕伤及娘娘。”
凤涅摸了摸那东西,对着镜子又看了一番:“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子规道:“回娘娘,奴婢见识浅,不认得。”
康嬷嬷在旁道:“这看起来,比玛瑙灵透些,比水晶色深,也不是珊瑚珍珠之类……奴婢也不认得这是什么,娘娘这是自哪里得来的?”
凤涅手势一停,继而轻描淡写道:“哦……我昨晚上在这屋子的角落里捡到的,一时兴起就戴上了……谁知道戴上就拿不下来了。”
康嬷嬷道:“这冷宫之物……到底不大喜庆,不如奴婢找人来看看,好歹给娘娘取下来。”
凤涅沉吟,子规却道:“奴婢大胆,多嘴一句,此物看起来倒是贵重,或许是跟娘娘有缘,又不似是什么坏物件……”
凤涅正恐惊动旁人,给那人知道,闻言便道:“那便留着罢,看来也值几个钱。”
康嬷嬷立刻道:“也是,娘娘戴着,更显颜色了。”
凤涅一笑,手指头在那东西上拨弄了下,镜子里那物灿灿地光芒流转,果真漂亮。
午后睡过午觉,凤涅自在殿前树荫下乘凉,旁边是湄妃,芳嫔,琳贵人三个,凑在一块儿,围着个大海碗,掷骰子玩乐——骰子自是凤涅让子规去找的,看这几个大呼小叫,乐此不疲地,倒也有趣。
子规在翻那些拔下的干草,凤涅思谋着这几日不曾吃过鲜鱼,要不要再让子规去打一次猎,正在出神,却听旁边有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你就是皇后娘娘了吗?”
凤涅一惊,回过头去,却见太阳底下站着个半大的身影,迎着太阳光,她便眯起眼睛来,还没看清是谁,就听康嬷嬷惊喜交加地叫道:“这不是靖王子吗,您什么时候进宫来了?”
凤涅将手搭在眉间,定睛一看,却见面前站着个面色黑黑的小人儿,看起来似是个七八岁的模样,嘴里还叼着根青草,一上一下地咬动。
康嬷嬷说罢,那小王子撇了她一眼,忽然将草叶吐掉,道:“你就是皇后身边那个心狠手辣的康嬷嬷啦?”
康嬷嬷一怔,脸上的横肉缓缓抖动,若是换了别人,敢当面揭短,康嬷嬷早就发动暴风骤雨般的攻击,然而此人偏生是凤子龙孙。
因此康嬷嬷只是干笑着,道:“靖王子可真会说笑。”
子规此刻也已经极快地回来,见状便轻声同凤涅道:“娘娘怕是没见过靖王子,他先前是大皇爷之子……大皇爷只有这一个子嗣,先前本归西太后养着的,因为他太过闹腾,神憎鬼厌……折腾的宫内鸡犬不宁,因此在一年前陛下将他交给三王爷看管。”
子规飞快说着,凤涅静静听着,眼睛却盯着那边的小王子,听到“神憎鬼厌”四字,不由笑道:“你也挺讨厌他的?”
子规冷静道:“奴婢只是转述而已。”
两人说话间,却见靖王子哼了声,对康嬷嬷大声道:“我可没有说笑,大家伙儿都这么说。”
他忽然间一眼看到子规同凤涅低低说话,便又扬声道:“喂!你,就是皇后身边另一条狗,叫李什么来的吧?”
子规听他如此傲慢无礼呼喝,面上却丝毫不恼,只是躬身抱手行了个礼:“奴婢蒙娘娘赐名,唤做子规。”
靖王子一听,哈哈大笑:“子规?敢情你不是狗,变成鸟儿了!”
子规垂着眸子不动声色,康嬷嬷却有些恼了,咬牙切齿道:“靖王子,我们好歹是皇后娘娘的人,你就算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吧。”
靖王子喝道:“呸,你们不过是皇后的狗奴才,也是皇家的狗奴才,看什么主人?何况她将是个被废的皇后了,你还敢对小王趾高气扬?”
康嬷嬷大怒不已,碍于对方身份,还真不敢轻举妄动,这次第,就宛如狗咬癞蛤蟆,无处下口。
靖王子见康嬷嬷无计可施,子规低眉垂眼,凤涅也是个柔弱无害似的,越发得意,就道:“都说你们厉害,如今见了小王,还不是得乖乖地?呸……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说的这么吓人!都是一群脓包罢了!”
康嬷嬷目瞪口呆,且又无计可施,想要逞口舌之利,对方却是个孩童,想要动手,对方又身份紧要。
凤涅在旁相看,觉得靖王子这眉飞色舞张狂之极的模样,就宛如三头六臂的哪吒大闹花果山,着实威风……
只可惜,那山上还有个齐天大圣孙悟空坐镇。
凤涅招招手,子规忙躬身:“娘娘有何吩咐?”
凤涅淡淡说道:“风大,吹得我头疼,去,把冷宫的宫门给关起来。”
子规一怔,而后飞快道:“奴婢遵命。”二话不说,大步而去。
康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站在原地。
靖王子却东张西望,回头看看子规,又对凤涅道:“你干什么,小王在此,你把门关起来做什么?等会儿我出去了岂不是要费劲儿再开?”
凤涅笑了笑,斜睨着靖王子,说道:“嬷嬷,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关门……如何来着?”
康嬷嬷一惊,看一眼兀自昂首挺胸的靖王子,有些不敢置信地回答:“娘娘,这关了门……好似是要……要……打狗的。”
凤涅笑道:“很是很是。”
靖王子听了两人对话,才回过神来,顿时一蹦三尺高:“你说什么?你敢?你你……你当小王是狗?好大的胆子!”
此刻子规已经回来,便仍旧站在凤涅身前,凤涅道:“小家伙,你说对了,本宫别的没有,病了一场后,胆子倒是大了许多,……倒是想问你胆子够不够大。”
靖王子叫道:“你是何意思?”
凤涅慢悠悠道:“你既然是大皇爷的子嗣,对着我,疏远些,则要叫一声皇后娘娘,亲近些,要叫一声婶婶,你却什么礼数也没有,反而叫嚣着诋毁我的人,质疑我的身份,你说你该不该打呢?”
靖王子气吼吼道:“混账,我不信你敢打我!”
凤涅不去理会他,只瞥向子规:“子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很不喜欢这个狗胆包天的小鬼,你把他给我处置了。”
子规听她的口吻,俨然就是前几日处理那条即将被烧烤的鱼似的,竭力忍笑,表情木然地出列:“子规遵命。”
靖王子后退一步,望着子规,大叫道:“你这阉人,你敢碰小王?”
凤涅道:“只管碰,又不是豆腐,捏不碎,打不坏,瞧这嚣张的劲儿,备不住还是一身钢筋铁骨呢?怎么,难道是怕了?……怕了的话,及早求饶。”
靖王子本又怒又惊又的确有点儿怕,听了凤涅这句,却猛地站住了脚,昂头道:“谁说小王怕了!”
他这一不动,顿时被子规捉了个正着。
靖王子一惊,试图挣扎开去,子规扭着他的手臂,靖王子便用力踢动双脚,凤涅道:“嬷嬷,你前日不是说手痒么?现成地有个练手的在,你去帮一把……唔,只是别打脸,顺便把他绑成粽子就行了。”
康嬷嬷一乐,脸上的横肉愉快地抖动:“奴婢遵命……”
靖王子吓了一跳,叫道:“你这老妖奴,你敢碰我一下……”
凤涅道:“年纪这么小就这么会骂人,真是不可爱,且又声如破锣,堵住嘴。”
康嬷嬷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手法熟练地塞进靖王子嘴里,同子规两人一起,将靖王子连手带脚绑了个严严实实。
只是片刻,靖王子就变成了一个粽子,被子规拎着放在凤涅跟前,靖王子双脚被捆站不住,很快便跌在地上,又宛如一个毛毛虫。
此刻湄妃三人也被惊动,纷纷过来围观。靖王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一张小黑脸涨得通红,想骂又骂不出声,只是愤怒地瞪着凤涅。
凤涅望着地上扭动的靖王子,噗嗤一笑,道:“这个模样不错,比先前顺眼多了,本宫很是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喵,好了~~~
哪吒三太子遇上齐天大圣,貌似只有红屁股的份儿。。。3
、试牛刀
靖王子怒视凤涅,凤涅道:“小子,还不肯认错么?现在低头,还来得及。”
靖王子呜呜乱叫,却非是个求情的意思,凤涅道:“子规,找条长点的板子来,伺候伺候小王子。”
子规从善如流,即刻去找寻。片刻果真满载而归,抱了一捆回来,唏哩哗啦扔在地上,靖少王一看,也忘了瞪人,眼睛都直了。
凤涅赞叹道:“瞧瞧本宫手底下的人,有多机灵,生怕一根不足以伺候小王子,准备了这么些备用的。”
康嬷嬷在旁,羞眉搭眼儿地笑了:“奴婢还以为,这是要生火烤鱼呢。”
凤涅道:“嬷嬷你真是风趣,小王子怎么能是鱼呢,此乃竹笋炒肉。”
三个邪恶的货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靖少王欲哭,眼泪在眼睛里团团乱转,却忍着不落下来。
凤涅道:“芳嫔,琳贵人。”
三个宫妃正蹲在靖少王身旁,分辨这是一枚粽子还是一只毛毛虫,听得靖少王脸色异样精彩,听到凤涅呼唤,两人立刻欢快地起身,芳嫔如一阵风似地窜到凤涅身旁,行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琳贵人紧随其后,一时煞脚不住,便撞了芳嫔一下。
凤涅说道:“瞧你们镇日闲着手痒,正好有人过来凑趣,——子规,给她们一人一条板子,练练手。”
子规立刻开始派发板子,芳嫔同琳贵人一人手持一条,格外兴奋,拿在手中,宛若门神一般,脸上散发出异样的光彩。
靖少王见状,小脸儿从红转黑,黑的如乌云一片。
凤涅道:“子规,她们怕是生疏,不知如何打板子,你略教导一番。”
子规立刻上前,手持板子,说如何如何举起,如何如何落下,要看准了,别打在头上。
凤涅看靖少王的脸色,就如赵老师那句——“你的小脸儿,是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丢,绿了吧唧……”,好一个“群英荟萃”!
只是这孩子倒是倔强,虽则害怕,并无求饶之意。
芳嫔同琳贵人两个打手新鲜出炉,举着板子,劈里啪啦一顿打,一边打一边嘻嘻哈哈,显然甚是有趣。
湄妃见状,乐行大发,张口唱道:“都只为我的宗保儿军令违抗,绑只在辕门外项吃青钢,老母亲进帐来把情讲,我未准人情请出了老娘……”
凤涅乐得花枝乱颤,却见靖少王眼中的泪吧嗒吧嗒落下,她便道:“子规,让她们歇会儿。”
芳嫔同琳贵人两个停了手,一个道:“当真好玩儿,娘娘,妾还要玩。”另一个道:“只是有些手酸……”
凤涅使了个眼色,康嬷嬷上前,将靖少王嘴里的帕子扯出来。
凤涅道:“怎么,你求饶么?”
靖少王胡乱吐了两口唾沫:“呸,你这毒妇!要让小王求饶你做梦去吧!等我禀明了太后,看太后怎么处置你!”
康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