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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人挡在叶双荷面前，让她走不了路，她刚想说麻烦让让，结果就听那个人来着这么一句。感情竟然是认识的？
抬头看看，却见来人是个与如云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相貌很不错，打扮也出挑，只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头高高地扬起，让叶双荷几乎看不到她的脑门。
如云淡淡道：“原来是缀锦院得湘湘姑娘。姑娘也来放灯？真是巧遇。我们先告辞了，湘湘姑娘尽兴。”她一番话说完，除了嘴唇之外，脸上动都没动。
那湘湘姑娘道：“你们的灯撞掉了我的，还想一走了之这么容易？”她说着，指着叶双荷道：“那灯是你的吧？”
“对。”叶双荷看她的口气，心道即便矢口否认怕也于事无补。
“你怎么赔？”湘湘姑娘怒气冲冲地，手指快要戳到了叶双荷的鼻子上。
赔？叶双荷心想看她的打扮，也不像个太穷的，不过是一盏孔明灯，有什么好赔的？况且灯在天上，又没法受人管束，还不知道到底错在谁的灯上。
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叶双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点：“我再买一盏孔明灯给湘湘姑娘，可以么？”
“你当我陆湘湘落魄得连灯都买不起？！我要你的破灯干什么！”
叶双荷心道那你想怎么样，却听陆湘湘道：“我那灯上可是许了花擂夺魁的愿望的！这会儿灯掉了，我要是得不到魁首，全是被你们害的！”
“……”叶双荷听到她的论调，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不过好歹忍住了。
——真是长见识了。
那边陆湘湘还不依不饶：“我看你们是故意的吧！故意放灯上去把我的灯撞下来，就是谋着让我的愿望达不成吧！赔灯算什么？我要你们赔我魁首的位置！”
她说话本来就快，此时语气急躁，叶双荷听着听着就不知道她到底在讲什么了，只感觉有把机关枪在耳边突突突地放子弹。
好半天等陆湘湘终于说完了，如云这边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见，捡起掉在地上的孔明灯，把玩起其中的竹篾撑子。
陆湘湘费了半天口水，结果如云的反应大出她意料，原本就不小的火腾地冒起了三丈：“柳如云，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哑巴！还是在本小姐面前，连话都不敢说了？”
桃儿听她的话，要不是被叶双荷寇长白一左一右扯着不能动弹，恨不得上去抽她。
要说叶双荷听到陆湘湘的话没半点恼火，那时不可能的，但是陆湘湘不是只身一人，身边除了丫鬟还有壮士的仆妇，桃儿恐怕凑不到她跟前就要吃亏，而且现在是在大街上，来来往往什么人都有，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如云抬起眼，略带不解地看了陆湘湘一眼：“如云并非天上神仙，湘湘姑娘明知道向我祈愿也没有用处，又何必咄咄逼人，徒费口舌呢？”
陆湘湘一下没弄清她到底在说什么，愣了愣，如云得此间隙，从她身边不紧不慢地走过，坐上了街边一辆马车。
等陆湘湘回过神，发现如云话里有话地把她刚才恼怒时的言语曲解成祈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无奈如云一行已经走远，她想要找茬也追不上了，只有冲着马车背影咬牙道：“我看今年花擂上，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到飘香楼大门口，四人下了马车，寇长白自是回医庐，叶双荷与如云桃儿回到湘水居的时候，发现她们回得还算早的。东苑里亮着灯的屋子一共加起来也没几间，想来是大家都出去玩了还没回来。
叶双荷这一天玩得本来很开心，结果临离开之前被陆湘湘一通打搅，整整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桃儿见不得她不开心，想了想，对如云道：“今天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没拿出来好好看看呢！”
如云笑着点了点头。
首先翻到的是一堆簪子手绢之类的零碎玩意儿，全是桃儿在街边小铺子里挑的，其中还有几件是寇长白买的，为了方便放在同一个口袋里了，桃儿一边盘点，一边口中念叨着找个时间给寇长白送去。
接下来是如云买的扇子纸伞，都是清雅至极的样式。最后一个包裹里，装的是两件衣服，正是萧牧廷送的那两件。
那件月白的褙子果然与如云很是相称。她本就身子飘逸，穿上这一袭衣服，走起路来仿若凌波微步。另外一件茶色衣裙却与她的气质大相径庭，穿上倒显得她脸色略显苍白，反倒是与叶双荷贴合得天衣无缝，如云便将这件衣服送给了她。
叶双荷拿着衣服，心中暗道，这两件衣服都是萧牧廷选的，能选中月白那件，说明他眼光不错，但是有这样眼光的人，怎么会挑中茶色那件？
他看走了眼么？
叶双荷自己都不太信服这个答案。
难道说……他是故意要把这件送给她的。明知道不适合还是挑了，说是送给如云，只是因为不好单独送一个小丫鬟东西而已。况且以他对如云性子的了解，肯定能料到如云一旦发现这裙子不配自己，一定会把它送给叶双荷。
想到这里，叶双荷自顾自地摇摇头。这个答案……好像比刚才那个更加没有说服力啊……
花擂名单
悠闲的日子从来都过得最快，一转眼已经过了元宵节。叶双荷今年这年过得颇有收获，首先是跟寇长白学会了做花灯，其次是把飘香楼的人认识了个八九不离十，以后出门再也不会跟得了脸盲症似地，别人打招呼的时候完全不知道面前站的是谁。
东苑的姑娘有三十人不到，西苑要多一点，有三十多个人，再在上随侍丫鬟，一共有一百多人。像如云这样一个人有两个丫鬟的姑娘并不多，一部分姑娘只有一个随侍，等级再低一点的，都是两三人配一个丫鬟。
除此之外，飘香楼里还有不分属于东苑西苑的洒扫等粗活的丫鬟仆妇十几个，龟奴打手十数人。比她们高等一点的，是负责制衣的姑娘，她们和随侍丫鬟地位相仿。
再往上，是迎客、绣娘、采办三个职位，其中迎客虽然日日站在前厅里，十分耗费体力，但事实上很有前途，一不留神就被客人看上了，绣娘负责对制衣的成品进行刺绣加工，是其中最苦的职业，却是最不可或缺的，也很受玉娘看重，毕竟穿出去的衣服是飘香楼的脸面，采办是油水最多的位置，但就是因为太吃香，在这个位置上的丫鬟丝毫不敢大意，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一点错处，让上司把自己撤换掉。
制衣、迎客、绣娘、采办四个职位设有分部管事和分部副管，再往上有一个总管事，就是玉娘身边的飞雪。
七七八八地加起来，飘香楼里的人有将一百五十几个。
叶双荷计算完，默默叹息一声。随侍丫鬟虽然平时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前途却不光明，没有一技之长，上面的职位做起来也不可能得心应手。
不过现在她还不急着考虑这些，因为只要如云和桃儿在，她就不会离开她们。
“荷儿你看，下雪了啊！”桃儿一早推开窗子，只见吴门河畔白茫茫一片，对岸的屋顶被雪盖得看不出本色，开心地大叫起来。
“唔？”叶双荷丢下洗脸的毛巾。
难怪一早就觉得这么冷，原来是雪落下来的缘故。
湘水居门外的走廊上都有半幅积了雪，踏上去的感觉软而蓬松，雪花断裂所发出的细脆声音不绝入耳，沙沙地甚是好听。
邺州果然不是北方，因为北方没有这样绵软的雪。叶双荷看着玩心大起，就这走廊上的雪在栏杆上堆了个巴掌大的小雪人。
吃过早饭，叶双荷想起今日已是正月十八。
玉娘说过，今天是定下参加花擂姑娘名单的日子，果然过了午后，便有玉娘身边的小丫鬟到东苑来送花牌。
所谓花牌，就是参加花擂的凭证，东苑西苑分别有五个名额能拿到花牌。没到这个时候，飘香楼里的姑娘最为紧张，有些名气的姑娘害怕拿不到花牌，让之前的准备全部付诸东流，而默默无闻的姑娘则期盼着玉娘能够独具慧眼地看到自己，从而获得参加花擂一举成名的机会。
不过以上种种叶双荷都是听说的，因为如云从来不用担心名额的问题。如云会上花擂，在飘香楼里已经成为毫无争议的常识了。
拿到花牌，如云将它放在桌上，压住被风翻开的书页。
叶双荷眼见这花牌是木质的，上面雕着简单秀雅的花纹，叶双荷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忽然心中一凛。
这花纹，好像那把裁纸刀上的……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自顾自地否定。都是云纹，花纹相近也没什么大不了，其实是是小绿的事情给她阴影太大了吧。
将目光从花牌上移开，叶双荷但见有个身影在湘水居窗外攒动，顿觉有些奇怪，借了打水的缘故推开门。
门外的人被她的动作吓到，下意识地向两侧闪去，不慎猜到了走廊边的积雪上，险些滑倒。
叶双荷抬眼认了认，发现眼前是某个东苑姑娘身边的随侍丫鬟。
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叶双荷也不免心下设防：“你……有事？”
那丫鬟嗯嗯啊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叶双荷更觉疑惑，却也不晓得如何开口，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会儿，如果叶双荷没有记错，她应该名叫梅儿。这个梅儿叶双荷也是刚认识不久，是东苑月筠姑娘的丫鬟。月筠平时和如云接触不多，是以叶双荷也不怎么认识梅儿。
梅儿像是不想与她多解释，吞吞吐吐地道：“我……我就是来看看……看看花牌还剩几张，还能不能轮到我们姑娘……”
叶双荷从她的话中听到了隐隐的仇视，心道她们恐怕将自己的疑问误解成炫耀——反正如云上花擂，是板上钉钉的事。
月筠在飘香楼里的地位，属于尖子里的矮子。跟如云秋晴等等名妓自然不能比，但是又比第二等普通的姑娘要优秀许多。叶双荷记得年宴的时候，月筠是和如云坐在同一桌的，却是桌上最沉默的一个，从头到尾几乎没有说过话，没有丝毫存在感。梅儿那时和叶双荷一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月筠身边跟久了，一样不爱讲话，即便是熟络如桃儿，也没跟她搭上几句话。
叶双荷明白，东苑有五个花擂名额，月筠所处的位置正是可上可不上，一切只能看玉娘定夺。月筠不是秋晴，没她那种拉下脸求人的本事，自然也不能从其它人套到消息，只好让梅儿四处留意着，看看名额还剩几个。
叶双荷原以为所有花牌都是一块儿发放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东苑的五张花牌，到现在只发了三张，还剩下两张在玉娘手里，尚未可知花落谁家。
却听此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喊：“梅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月筠姐姐刚刚接花牌的时候，你怎么不在边上伺候着！”
“来了来了！”梅儿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喜上眉梢，只是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内心的激动，只能转身飞跑，不料又大意地踩到雪上，这回来不及站稳，嗤地一下滑倒在地。
叶双荷下意识地将她扶起来，又替她掸了掸身上的雪。
梅儿本以为叶双荷会直接关门回去，没想到她竟然还走上前来帮忙，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感激道：“谢……谢谢。”
叶双荷冲她笑笑，道了句不谢，猛然想起方才自己是借打水的缘故出来的，又拿起放在门边的水壶，向与梅儿相反的方向走去。
下了楼打完水，叶双荷往回走着，只见处处都有丫鬟扎堆说话，内容全是今年谁得了花牌，谁失去了机会，谁上了花擂也不被看好，谁落选又是出乎意料。
叶双荷心道，看来今年的花牌都发完了。
虽然没兴趣打听这些，但四周的声音还是不受阻挡地灌入她脑中。
东苑西苑一共十位姑娘，有的她记得长相，有的她只听过名字，并不熟悉。秋晴的名字果然不在十人之列，也算意料之中。
回到屋里，桃儿已经开始为如云挑选花擂要穿的衣服了。因为姑娘众多，花擂分很多场，每场获胜的姑娘再聚首打擂，以此类推，最终决出前七名，按名次记录到名媛红榜上，所以如云出场肯定不止一次。就算如云再不在乎，她也不可能每次穿同样的衣服出场，即便她愿意，玉娘也肯定不容许，所以给如云准备衣服，也算是叶双荷和桃儿前期需要认真做的事情之一。
如云衣服不少，只是每件的风格都差不多，叶双荷挑来挑去毫无头绪，忽然想起之前听说过，每届花擂都有特定的主题，如果按主题陪衣服，应该会比较有目的性。
她问桃儿这届花擂以什么为题，桃儿回答说不知道。因为每届花擂的题目都是承办青楼定的，今年举办花擂的地方还没定下来，自然出不了题。接着桃儿又道，往年这个时候，花擂的地点早就定下来了，今年怎么到现在还没风声。
叶双荷想耸耸肩表示她完全不明，刚做一半又意识到这个动作太不符合古人的行为，于是抬手摸脸以作掩饰。没想到她一抹脸，桃儿就紧张，像是生怕她一碰到脸上的伤痕就会想不开似地。
叶双荷赶紧放下手：“我没事儿。”
“我管你有事没事？”桃儿抵死不承认，“我才懒得担心你呢。”
“……我还没说什么，这可是你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