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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商府动向就是其中一项,平日他也经办一些宫廷采买。
其实早在姬府派出姬仲连去接长老时,锦衣卫的侦骑就向帝皇禀知,帝皇当时只微微一哂,并无恼怒之色,长老的品性不容怀疑,况且山苑之大,若非奉诏,绝无碰面机会,无须担忧,顶多遭记冷眼,高青不再踌躇,大胆应诺了。
有龙骑尉前驱,姬家的车队在官道上一路无阻,放开了四蹄。未语安之若素,看过太多的史书野闻,宫廷诡秘,不必去招惹,她还想太太平平地结束这奇异之旅,完好无缺地回家去。反正她一路都按紫衣和澄衣的照料来办,现在还是一切照旧,所以还和往常一样,在车里看她的书,两个丫头暗暗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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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二十年的春夏之交,九峰山上一派葱茏,山花烂漫,灼灼盛开,每当黎明时分,朦胧的晨雾弥散,若明若暗,似绰约仙子,待紫日高照,云消雾散,遥看峻岭,恰似一匹奔腾飞跃的骏马。
九峰山离上京二十余里,位在锦城与上京的要津,九峰山方圆之地是皇家禁苑,城垣围环,四方九门,是仁德帝仿清南苑所建,苑内河流纵横,林密草深,建有行宫,本来只是帝皇休憩骑射之处,偶尔小住几日。宣德帝亲政后,修缮了宫院,并在苑内设置锦衣卫一千六百人,各给地二十四亩,养育禽兽,栽种花果,可供帝皇纵鹰射猎,不用再扰民。这锦衣卫是宣德帝收容军中无人承管的遗属子弟组成,奉银优厚,有功累积,就可授军职,是帝皇的秘密死卫,帝皇的影子卫士就是其中佼佼者。平日里这些人借种养之际,阅练武艺,每个人都各有所长,一身的好功夫。锦衣卫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是侦骑四出,特务朝野搜罗市井,是帝皇的耳目。帝皇除了射猎,到了夏季如不去夏宫,便奉皇太后携上宫眷到此处消夏,会住上一段时间,朝政也会移到这里来处理。
本来听闻长老归来,宣德帝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长老,期待长老带给他的种种惊奇,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惟独这件事让他心中着实愉悦,故此他决定前往九峰山苑围猎以侯长老,如在宫中召见,就有许多规矩。周太后获悉他要到山苑,传话给他声称也要带宫眷去游春,他也没做多想,在昨日大朝散后,处理了一些要务,一身轻松,便传旨奉太后出城赏春,围猎九峰山苑。
谁知昨晚陪太后晚膳,太后见他心情不错,又叫出两名娘家的女儿,暗示她们也在今夏选秀之列,惹得他脸色立时一沉,草草几口,便推说有事,从太后宫辞出,回寝宫招来恒冲,只冷冷一句,“宫眷的扈从名单怎么不加检点?”不容恒冲辩白,又喝令滚出,唬得恒冲一晚的愁眉苦脸,含冤莫白。至于后来又发作了司马修仪,这行宫上下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今日一大早,派出高青去接长老后,宣德帝一身便服,披了一件黑丝绒绣金龙的披风,骑着爱驹照夜白,领着龙骑尉出现在这万绿如海、芳草芊绵的草原上,新鲜的空气,辽阔的视野,纵马奔驰,总算令三十二岁的青年帝皇神色稍霁,紧随其后的恒冲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
宣德帝松了缰绳,信马游步,脑海中又浮现昨夜母后宫中那二名女子,粉面如土,故作矜持,不由一阵厌憎涌上。太后虽是他的亲母,但从他一出生起就把他当作争宠争权的棋子,他十二岁登基,母后把持朝政,专横贪婪,迟迟不让他亲政,引他奢靡享乐,试图掌控他,架空他,若非因缘际会碰到闭关中的二位长老,到现在他还可能是一颟顸的傀儡帝皇。他亲政后,母后不甘心大权旁落,又想干涉他的后宫,屡次以孝道要挟逼他册立她的侄女周德妃为皇后,直至他斩杀亲舅,太后似乎才惊觉这个桀骜不逊的皇儿的残忍和冷酷已远非自己能控制,这才算安分了几年。他一直没有立后册太子,周太后总不死心,又蠢蠢欲动,去冬以宫中有许多事务要操持为由,提出让德妃暂摄六宫事,好让后宫有章可循,她打量若此举还不能使德妃成为皇后,最不济也要让德妃来主持隔年的选秀事宜,挑选她属意的女子来充陈后宫,不料宣德帝立即传谕令坤翊宫女官长老尚宫带领尚服、尚仪、尚食、尚寝、尚功协同办理后宫诸事,并说了句“德妃愚蠢,不堪此任。”弄得太后和德妃灰头土脸。
母后总想控制他,利欲熏心,想到此处,心头一阵烦懑,宣德帝一勒缰绳,手高举那柄镶金嵌玉的马鞭狠狠落在照夜白的马臀上,照夜白低哮一声,尥开四蹄,箭射而出,好象一道白色的流星划过这黄绿相间的草原,恒冲带着龙骑尉忙忙追赶,可哪里还追得上这如风般的神驹。
前行中的姬衡、姬卿和高青并辔而行,忽然姬衡勒住缰绳,驻马倾听,微笑道:“陛下来了。”高青凝神一看,果然远处尘土飞扬,俄顷,天际龙旗猎猎,画角长鸣,这是天子出猎的号角,“是官家。”高青滚鞍下马,众人也一起下了马,未语想她坐在马车里,倒显得突兀,入乡随俗吧,未语整理了帏帽,和紫衣、澄衣一起站在姬仲连和另两名侍卫身后,三人纤细玲珑,淹没在一大堆的彪形大汉之中,不太引人注目。
马蹄声渐渐清晰,急促而有力,一骑黑衣白马闯入众人的视线中,众人忙不叠地跪下身去,五体投地,未语也随之拜伏,只觉烟尘在鼻孔间乱舞,强忍住喷嚏,把头垂得更低些。只有姬氏兄妹含笑而立,蹄声嘎然止住,前一瞬间还在生烟飞云的四蹄,已稳稳地立在草地上,宣德帝从马上一跃而下,疾冲几步,隔了三四步距离,突又刹住了脚步,他矜持地做个手势令众人起身,“大师父,二师父”他的声音紧绷绷,抑含着激越,“你们可回来了?有没有给朕带来好东西?”
姬衡做个揖,“官家这一向可安泰?”他依宫中来称呼宣德帝。姬卿却不似他二人斯文含蓄,走到宣德身边,掸掸他身上的风尘,心疼道“官家比年前可消瘦了,万乘至尊,骑得太快了,也没个人跟着,什么事这么要紧,以后可不许了。”宣德帝顺势拉住姬卿的手,低声地“姑姑”对姬卿他有着极深地孺慕之情,他少年浪荡放纵,自暴自弃,是姬卿的慈柔,给了他母爱,温暖他,鼓励他,度过了艰难的日子。
高青微抬头偷觑,放下心来,官家纵是怒火满膺,见了长老总会收敛,二长老的和风细雨更能抚平他急躁的情绪,高青对后来赶到的恒冲使个眼神,恒冲会意,带着龙骑尉退后,一大票人鸦雀无声,只有风摧旗帜,猎猎作响。
宣德往两人中间一站,挽住二老的左臂右膀,“师父陪朕骑马,你们不许跟来。”
三骑疾驰而去,很快成了小黑点,消失在莽莽草原,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帝皇明显的雨过天晴,让诸人都轻松些许,恒冲、高青、姬仲连三人嘘寒问暖,未语侧脸看四周的龙骑尉站得象杆标枪,她轻触紫衣的衣袖,紫衣轻声道:“姑娘,陛下未传旨,我们都不能上马或是上车。”紫衣很早就发现这位姑娘对很多礼仪表现得渺若罔闻,“您若乏了,靠在我和澄衣身上好了。”未语摇头,心想皇宫的规矩果然令人讨厌,澄衣一脸梦幻,双手抚着脸蛋,“姑娘,陛下好英武喔。”两人都轻笑,未语刚才低垂着头,尽量避免吃灰尘,尽管她也有些好奇,想看看皇帝到底是如何的样子,再一思忖,又于她何干呢?她再无知,也思虑到她夹杂在这一堆人当中有些奇怪,她倒也不会臆想,少惹是非总是对的,所以她一直是眼观鼻,鼻观心。
三人的窃窃私语,让恒冲和高青侧目,他们早就想问,这时忙把姬仲连拉到一旁,姬仲连照旧把长老的话复述一遍,高青心中不以为然,恒冲是个直肠子,挤眉弄眼〃奇〃书〃网…Q'i's'u'u'。'C'o'm〃地问姬仲连有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姬仲连苦笑,恒冲诧异,做个劳什子的女官难不成还好过做姬家的二少奶奶,高青心想,姬仲连可是京都四公子之一,此女还看不上眼,难道真是想进后宫?而她又是长老带来的,这理说不通啊,要说长老有此意,这更不可能啊。
微风吹拂,轻纱舞动,高青眯眼看过去,未语一身的素雅,娉娉婷婷站在风中,虽看不到她的容貌,却可见态度悠闲,紫衣和澄衣伴着她,十分的亲昵,他是认得姬仲连身边着两个娇俏伶俐的丫头的,不由心想,能让这两个丫头如此回护,此女果真有些不凡。
春风煦暖,阳光明媚,如果可以忽略脚酸,未语几乎昏昏欲睡,她回头看看身后的马车,叹息近在咫尺却不能够享用,地上的草松且软,烘烘的热气从脚下往上窜,龙骑尉还是纹丝不动,站得笔直,他们身边的骏马喷着鼻息低头啃青绿的嫩草,高青和姬仲连悄悄地说些什么,偶尔转过身来,叫恒冲不要踱来踱去,晕了他们的眼。
突然远处传来銮铃清脆激荡的声音,马欢快地嘶叫着,等候的人们和马匹精神都为之一振,未语下意识地抬首望去,三骑骏马奔腾而来,越来越近,为首一骑是一个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身后的黑色披风随风飘扬,披风上的金龙好似有了生命,怒目张睛,呼之欲出,到了近前,只见他浓眉鹰瞳,神情专注,未语学过素描,这是一个线条钢硬的男子,不苟言笑,高傲,固执,于之生来,是一个高高在上尊贵的帝皇,似乎觉得有人在窥测,他锐利地扫视,未语一惊,才觉有些肆无忌惮了,忙低下头随众人再次伏下身子,恭请圣安。
宣德帝勒住缰绳,用马鞭示意众人平身,目光掠过,停留在未语身上,唇角一勾,“师父”他回身对姬氏兄妹说“此女能得师父关切,必是与众不同,元宁宋氏也属名门,朕以后位相待,如何?”
除了姬氏兄妹,其余人等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帝皇一向最恨有人干涉,这会子怕是怒极反语,帝皇龙性难测,大伙不由地替长老担心。未语心砰的一跳,这情景也太匪夷所思了,“千万不要啊”她屏息祷告,紧张中不自觉说出了口,宣德帝和姬氏兄妹,包括恒冲、姬仲连、高青和她身边的紫衣澄衣都听得真真切切,个人反应不同,瞠目结舌,胆战心惊,同时把目光投到她身上,未语未免有窒息,她还不知刚才一句已落入众人耳朵,只能把头垂得更低。
宣德帝浓眉一挑,他原本只是一句玩笑和试探。和长老一番密谈,给他极大的震撼和喜悦,心情极佳之下,也是随口一句,话出口后,觉得未尝不可,立元后,册嫡子,对天下子民有个交代,立姬氏族中的姻亲,前例也有,总比愚蠢而又贪心不足的周氏女子要强一些。谁知这女子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倒有些兴趣了,目光炯炯,盯得未语浑身僵硬,他刚要命未语摘下帏帽,姬衡呵呵笑道“官家玩笑了,官家青春正富,有缘挑个知己,岂不更佳?志同道合,官家就无后顾之忧了。”这是他十六岁时周太后欲替他立周德妃为后,,姬卿对他说得一番话,让他有勇气第一次反抗母后的意旨,也亏母后想占住后宫第一女主人的位置,立后之事就不了了之。
宣德默然,似笑非笑地,“师父无意把她送进宫廷麽?那又为何带她前来呢?”他的眸光透出厉色,他不愿亲如师父也对他有谋算之意。
姬衡立即正色道“说老实话,此女堪为官家良配,不过,臣一向以为婚姻应由两情相悦,贵如帝皇也勉强不得,何况此女根本无意。就算她情愿,那也得官家中意,臣是绝不会向官家献女,以邀恩宠。”
宣德抱拳,朗声大笑,他这一年来第一次由衷地笑了出来,因为长老的磊落,也因为即将铺开的宏图,他的笑声穿越了云霄,直达天听。
未语舒了一口气,众人则又因为宣德的大笑再次惊疑不定,龙性还是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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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晚,行宫勤政殿,宣德帝赐膳姬氏长老后,挑灯细阅二老的游历札记,“扶助农工,开放边境互市,鼓励商人走出国门,垄断各国物流……”宣德帝的双目熠熠放光,立时脑海中有了章程,高青早已备好笔墨,宣德帝拟了几条谕旨,把笔一扔,“封存起来,令秉笔司抄送京中三省六部,取消春围,明日回京,朕要看各部的条陈。”
高青喏了一声,捧起匣子装妥,侧身退出。
夜风席席,宣德帝信步走至殿门,夜幕下月色逾明,汉白玉的栏杆,闪着晶莹的光芒,台基旁的梧桐、银杏等树木皆已参天,树叶簌簌,映得地上满是枝叶叠叠,离披动摇,虽无花香,却也清气袭人。他负手而立,昂首望着天际一勾新月,激扬的心绪慢慢平复,脑海中不期然地浮起一个娉婷的身影,日间,他传旨回行宫时,此女从容款步,上了马车后就无声无息,好象她方才错过是一件极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