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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笑了笑,“如今新政在各地敦促着都渐次有了起色,朕正是不敢放松的时候,你们若是能在关键的时候,给皇阿玛出把力,皇阿玛就是累,也累的高兴呢!”
“皇阿玛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出来,儿臣定然万死不辞!——”弘时当即起身作誓道。
“哎——”胤禛挥挥手,“坐吧,不用那么紧张——都是自家人说话,别总是提那些场面话了——况且朕要你们都好好的,太平盛世的,用不着卖命的——”
说的大家都一笑。
“弘昼啊,你怎么总不说话呢——”胤禛瞧见弘昼一直低着头捧着茶,只不时抬头看看哥哥们,又看看他,微微叹息的样子,便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讲出来,皇阿玛听听——”
“没有——”弘昼摇摇头,小声说,“昼儿从小笨,武功学识各个赶不上哥哥们,皇阿玛的苦处,昼儿只怕也没法子分担,就只求在佛前多念几卷经,好保佑皇阿玛平平安安的;再不,就求佛祖菩萨,叫弘昼替皇阿玛生病受苦——弘昼什么也没有,就只有这个身子是结实的,也算是替皇阿玛尽了孝了——”
众人听了,都不作声,弘历轻轻吸吸鼻子,有些赞许的看着他。胤禛没出声,只是伸手握着他的手,看看他,半晌,道,“难为你有这份孝心,你放心,皇阿玛身子也好,不用你担病,只是你也要多跟着哥哥们学着长见识,长本事,将来不要叫人家笑话你不如人家——”
弘昼低着头点了点。“嗯,记住了。”
父子几人又说了好一阵,添换过几次茶,到傍晚才散去,临走时,又叫住了弘历。
“朕想留你,也是有话只合跟你说——”拉他同坐炕沿上,一面叫传了粥点来。“朕身边,也只有你,最懂朕的心思——”
弘历静静的听着,知道又不免要说到姑姑了,心里有些回避,可是看着皇阿玛如此伤感,又很想劝解几句。
“朕现在在直隶试行的士民一体纳钱纳粮,在地方上其实还是阻力大的很,有人说是朕定的规矩过于严苛了,所以行不通——”胤禛摇头叹道,“还有的直接搬了祖制来压朕,朕现在正是压力重重啊——”说着,抬头望着弘历,“朕的难处,你能懂吗——”
“儿臣明白皇阿玛的苦心——”弘历点头,字句清晰的说,“士人们有了钱,不纳粮不纳钱,或出入官署,包揽词讼,或欺压平民,或抗违钱粮,藐视国法,——他们不交钱,府吏把担子都摊到百姓身上,时间长了,百姓自然有怨言,这是其一;再有,他们不想纳钱粮,往往又与府吏相勾结,寻庇护,必然滋生贪腐;其三,府吏层层相护,上下打点,本来是国家的钱粮,最后,都装进了他们自个儿的荷包,国库也受损——”弘历顿一顿,“所以,想整顿吏治,富民富国,就必须力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胤禛不禁起身握住他的手,有些激动,“说下去!”
弘历不敢坐,也站起身来,“朝里如今有人觉得皇阿玛过于严苛,然而儿臣以为,皇阿玛严苛的还不够,”一面看了胤禛一眼,觉得手被他握的有些生疼,“儿臣以为,贡生张鹏生私自包揽上纳钱粮一案,当抬罪重罚,并将其罪名以所受刑处张示天下,以警天下士人——”
“可是这样只怕又像上次似的,引得一干士人群起反乱——”胤禛又皱眉,“皇阿玛从前一再告诫,不可得罪天下读书人,朕于是才万般为难——”
“皇阿玛——其实这事情也容易——”弘历笑了笑,“您之所以担心是因为倘或士人群起反之,乃会引得舆论哗然,满汉之议定然又起,皇阿玛的政策因而被全盘否定,牵一发动全身,影响到国之根本,也破坏之前的新政——”
见弘历将问题之根本都说的清楚,不避讳不遮掩,胤禛吃惊之余很是欣慰。
“儿臣想,不如这次就由儿臣牵头,和内阁的学士,以及新科的几位提议,重议张鹏生案,——将审议现场开放,令京城的士人择代表旁听,儿臣到时细细分析其间利害,再和刘默林他们同士人们坐下来,喝杯茶,和风细雨的劝讲一番,——刚柔并济,大抵能将此事妥善处理——”
胤禛有些激动,扶着他的肩膀,感慨不已,“你皇爷爷当初没看错你啊!”
“皇阿玛——”弘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朕所幸有你这么个好儿子,懂的朕的苦衷,朕往后,也能放心的下头的事情交给你了——”
“儿臣不过是跟大人们学着罢了,”弘历心里觉得有些不对,“皇阿玛?您——”
“这些天,朕心里觉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苦——”胤禛松开他,抚着心口,“一到夜里,朕想着这些年的煎熬,心里很不好过——”他哀伤的叹息,“朕这一生做错的太多了——”他摇头,“朕有时真的不敢想——”
“皇阿玛——”弘历跪下扶着他的膝劝道,“皇阿玛素行磊落——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的起黎民苍生,又何谈犯错呢——就算是为了家国大事,一时得罪了哪一个,不过再行抚慰便罢——”
“你不懂——”胤禛摇头打断他,“你不懂——朕对不起的那个人,已经不容朕再说对不起了——”
“皇阿玛!——”弘历心里也痛起来,可是强撑着安慰他,“斯人已逝,皇阿玛节哀吧!——不要再难为自己了!——”
“朕没法放过自己——”胤禛终于落泪,“是朕一步步的害她失去一切,朕害她连活路都没有——她到死一定恨朕,不然,怎么连个囫囵尸首也不给朕留下?!可见她乃是铁了心不肯饶恕朕了——”胤禛擦干眼泪,“朕想好了,等个一年半载的新政行的顺了,朕就让位给你,回雍和宫,当着佛祖的面,把这半生亏欠的,慢慢还清了吧——”
“皇阿玛!——”弘历抬头,拭泪坚定的说,“您当初跟儿们说,必要做一个继往开来的明君,”他顿一顿,吸吸鼻子,“您记得当初,姑姑就是在这屋里,替您不分昼夜的批折子,就算为了姑姑,你也不该半路丢下大清的万里江山!姑姑一个女儿家,都知道祖宗的基业丢不得,您如今又怎么能因为心中悲痛而违背她的意愿呢!”
“你?——”胤禛没料到他会搬出宁儿来劝谏,堵的他说不出话来,可是心里明白这个君位,本就是知其不可而为之,他长叹一声,从一开始,这个担子就是他一个人在背,如今宁儿走了,他不过坐实了孤家寡人之名罢了
——为君难,为难;不为,更是难上加难。
“娘娘——”小礼子一路快跑进门来嚷嚷着。“娘娘——”
“慌慌张张的嚷什么!”晚玉忙拉住他,小声道,“娘娘刚歇下——”
“啊呀,真有事儿——”小礼子声音小了些,“刚听见的消息,年贵妃不好呢——”
“啊?”晚玉一惊,“那你不去回皇上,来这嚷什么!”
“嗐!——你还不知道么?皇上已经下旨,令年羹尧自尽了!——年贵妃的事,还敢说么?!”
“那也得说!”
“主子?!”晚玉忙过来扶,“您怎么起来了!——”
钮祜禄氏搭着她的手,“小礼子,你现在就去万方安和!”又回身向晚玉,“我们去看看她去——”
“娘娘!——”徐轶培一面擦着额上的冷汗一面急道,“您可要撑住啊!——”
年妃虚弱的张开眼,“孩子——”
徐轶培没吱声,垂下了头。
年妃只一眼,便全明白了,泪水霎那间湮没了脸颊。
“娘娘!——奴才有罪!——”徐轶培下跪磕头不止。
年妃只是虚弱的垂着泪。
“皇上,——”小礼子欲言又止似的,“年妃娘娘——”
“怎么了——”胤禛头都没抬。
“年妃娘娘似要早产——”小礼子吭哧了一下,“您快去瞧一眼吧,大夫说恐怕不吉祥呢——”
“哦——”胤禛似乎表现的很漠然,然而停了几秒,放下笔,“朕去瞧瞧——”
“妹妹,千万要撑住了啊——”钮祜禄氏瞧她已经全没了精神,脸色蜡黄,心酸不已,“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总之养好了身子,将来日子还长呢!——”
年妃轻轻在枕上摇头,强笑道,“我只怕等不到了——”她哽咽着,“我跟着爷这些年,爷总算没有亏待我,——是我自个儿不争气,没有那个命——”声音渐渐弱起来。
钮祜禄氏一看不好,忙叫太医,强灌了一小碗药下去,渐渐的缓了些过来。
“你从前多么要强的一个人,这会儿倒信起命不命的来了!”钮祜禄氏只顾着安慰她,没瞧见小礼子引着胤禛已经到了门外,“你该打起精神,这点儿病痛不该就叫你如此绝了愿了——”
“我原指望着能把孩子生下来,也好有个依靠——”年妃悲戚的摇头,“你知道,我那个哥哥不成器,究竟不叫爷放心——如今我又——”她说不下去,哭一阵,“我还能指望什么呢——”
钮祜禄氏刚要说话,旁边小礼子过来轻声招呼,“娘娘,——”说着往门外递个眼色。
钮祜禄氏忙起身行礼,将胤禛让进来。同时向胤禛看了一眼,意思是好歹照顾着说些体贴的话。
胤禛只看她一眼,坐下来瞧着年妃,眼睛里已全没了往日的光彩,知她乃是真的病入膏肓了,只是却心不在焉似的忽然记起宁儿来。
“怎么就弱的这样厉害了——”他微微恍惚似的,拉起她的手,眼睛里有些许的心疼。
“爷——我...”年妃没料到胤禛还肯惦记她,又是感动又是伤心,忍不住眼泪簌簌的掉。
“什么都别说了——”胤禛一心都是宁儿,“是朕,对不起你——”
年妃益发觉得感动,“爷,快别说了,阿瑶承不起——是阿瑶对不起爷,没能给爷——”说着又记起此次痛失婴孩,说不下去,只是哭个不停。
胤禛倒忽然醒悟了,低头看自己拉着的,并不是宁儿死而复生,不过是他要杀的年羹尧的妹妹,如激冷水,几乎一个哆嗦,他叹一声,“你只好好养病罢——”再想不出别的话来,起身要走。
这边他手刚一松,年妃忽然面色返潮,浑身冷汗,只一个激灵似的,又顿时间面如土色,呼吸都变做缓钝,钮祜禄氏眼瞧不对,要叫太医时,年妃却再没能耐等得,眼光一闪间,断了最后一丝气。
“阿瑶!”钮祜禄氏扑过去攥着手死命的摇,哪里还摇得醒!
胤禛呆呆的愣在原地,心里一阵冰凉。
“皇上!——”钮祜禄氏含泪跪道,“妹妹她没了——”
胤禛只是拼命的恍惚起来,“妹妹——”
他机械的念叨着,呼吸忽然变的急促,他一把揪起一旁跪着的太医,怒吼道,“快给朕救过来!——快!——”
“皇上!——”徐轶培磕头如捣蒜,“人已经去了,皇上节哀啊——”
“朕不管!你给朕救啊!——”胤禛几乎发癫,拼命摇晃着他,“救啊——”
钮祜禄氏忽然明白了。她上前拦住胤禛,“皇上,年贵妃已经去了——”特意把“年贵妃”三字咬的清楚。
胤禛顿时怔住了,手一松,徐轶培跌倒在地,半晌,他才缓过来,幽幽的叹了口气,“朕知道了——”又补上一句,“照规矩,厚葬——”
“皇上?——”贺永禄看见前面引路的太监停了脚,心里会意,回头向胤禛道,“这就是收押驸马爷的牢房了——”说着接过旁边小太监递的灯,把眼前照的更亮一些。
“知道了——”胤禛点点头。
抬头便瞧见程朗端端正正跪坐在草苫上,用烧焦的灯芯在草纸上走笔如飞。
贺永禄干咳了一声,见程朗回头,便抬高了腔调,“大胆人犯,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程朗不慌不忙起身理理衣衫,端步走来,毫无惧色,“罪臣程朗叩见皇上!”说着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毫不理会,只朝那案几上瞟了一眼,贺永禄立即叫狱卒,“把东西呈上来!——”
狱卒隔了牢门,把一叠草纸从栅栏中取出奉上。
翻看时,不过词曲数阕。
“秋夜阑,春恨切,花外子规啼月,人不见,梦难凭,红纱一点灯。
偏怨别,是芳节,庭下丁香千结,宵雾散,晓霞辉,梁间燕双飞。”
“这是——”胤禛皱眉。
“此是当日罪臣南访时,公主所寄,罪臣身在牢狱,与公主阴阳两别,所思当日深情,故而写来慰情。”
“混帐!——”胤禛听他此说,怒不可遏,原先的一点嫉妒又膨胀到不能自已。
“罪臣只是实言——”程朗低头,却抑制不住嘴角的一丝暗笑,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是能在死前再作弄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天子,让他觉得痛快不已。
“皇上息怒——”贺永禄一面劝,一面骂道,“不识好歹!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
胤禛愤而将一叠纸撕的粉碎。
“皇上便撕,臣与公主的深情依旧铭刻于心——”程朗不失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