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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胤禩正看着她的背影一笑,忽然听得刘福有些慌张的跑进来,“爷——”
“怎么了——”胤禩看他的神色不对,也有些紧张。
“宫里来人了!——”刘福低声说,“您看——”
胤禩一惊,可是他想一想,“不怕——我是要走了,他就算来送也平常,只是赶快应付过去好上路。”
正说话间,胤禛已经进了门了,胤祥在后紧跟着。
胤禩看他一眼,看见胤祥冲他略点一点头,知道一切不过是正常过场,便松口气,迎上来行礼道,“还劳烦四哥亲自来一趟,真是禁受不起——”
胤禛摇摇头,“朕今儿是该来看看——到底是兄弟一场——”一面回身朝贺永禄点点头,“你不爱浮名虚利,朕也只一杯薄酒,算是为你饯行吧——”说着先斟一满杯,捧在手心。
胤禩微微躬身接过,一饮而尽。
看着胤禩轻轻拭去口角的余酒,胤禛叹口气,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干。刚放下酒杯,只听得后堂谁一声清亮的呼唤
“哥——”
胤禩胤祥二人心里同时蓦然一惊。
胤禩回身瞪一眼刘福,可是显然已经太迟了。
宁儿抱着一个小包袱从后穿堂直走上来。
还没站定便看见胤禛的目光应着她直直看过去,宁儿手里的包袱顿时落地,里面清脆的玻璃碎响。
胤禩本能的把她往身后一挡。
胤禛登时有如晴空霹雳,愣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
“送也送过了,咱们走吧,”胤祥拉他一把,想把这事就这么错过去。
可是哪怕只是一眼,胤禛也还是已经看见了,绝不会错,那就是宁儿,他日思夜想的宁儿。
他迈一步,他多想再看看那张脸,那张他曾以为此生再不能看到的明媚的脸。
胤禩心知这一下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他往后退一退,希望能护住他身后的人。
“你——”胤禛悲戚的寻找着宁儿的目光,微微抬起一只手,仿佛要试探她究竟是不是只是一个飘渺的鬼影。
“你不要过来!——”宁儿忽然从胤禩背后闪出身来,她退一步,朝他喊,语气里有惊恐也有愤怒。
“宁儿——”胤禛声音里有让人心碎的悲切和渴望。
“四哥!——”胤禩的声音也有些变了,他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他从不敢想胤禛如果知道宁儿没死会怎么办。
胤禛没再动,但他的眼神越过胤禩的肩膀,恳求着她。
宁儿忽然挣开了胤禩紧握着的手,跪在了胤禛面前。
“四哥!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哥哥吧——”宁儿重重的叩首,声泪俱下。
“宁儿?!——”胤禩吃了一惊,但是很快他也跪倒在胤禛面前,“请四哥放我们一条生路!——”他说这叩首下去。
“你们——”胤禛震竦着,他看着宁儿,红着眼圈儿说,“你,你也要跟着他去浪迹天涯吗!——”
“是!——”宁儿含泪点头,“求您成全我们吧!”
胤禛还是不甘心,“胤禩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跟着他能去哪儿呢!——”
“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宁儿擦掉眼角的泪花,挽起胤禩的手,“去哪儿都行!”
“你会受苦的!——你这样——”胤禛如刺在心,他没有想到宁儿竟然会如此痴心的跟着胤禩。
“我不管——”宁儿望着胤禩,微微的一笑,“我只要跟着他,受再多苦,也甘心!——”
胤禩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不易察觉的握紧了宁儿的手。
但是胤禛全都看在了眼里。
宁儿眼里的那种光芒狠狠的刺伤了他的心——那是他多少年来求也求不得的一种奢望,他多希望宁儿那样满怀深情看着的,是他啊!
这时候的绝望,似乎比宁儿逝去之时还要更深一些。因为那时至少还有回忆,现在,宁儿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证明,他以为两个人之间的可能不过是他个人的妄想罢了。
他怎么就爱上了这样一个人!
胤祥看着眼下的僵局,知道再拖下去,只怕胤禩很难脱身了,于是赶上来说,“四哥,咱们送也送了,是时候回去了,他们,也好上路——”
胤禛木然的看着他,“上路——”
“四哥?!——”胤禩仰面看着他,“求您了!”
胤禛看了看他,又看着宁儿,那种眼神,是一种湿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柔情,看的宁儿毛骨悚然。
“格格——”胤禛俯身捧着她的脸,带着一种病态的笑容问她,“你,你真的要走么——”
宁儿厌恶的躲开他的手指,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站起身来,在他耳边清清楚楚的说,“我要走!——”她不顾胤禛眼神里的震惊,大声的说下去,“如果你不肯,我恨你一辈子!”
胤禛哆嗦了一下,这句话的确发生了效用,她到底捅在了他心坎儿上。
“好吧!走吧都走吧!一辈子不要回来!朕不想再看见你们!——”胤禛有些癫狂似的反复说这,“走吧走吧——走吧——”
胤禩只是俯□深深的叩首,“谢四哥成全!——”
胤禛被胤祥扶着有些疯癫的上了龙辇。
“哥!——”宁儿始终还是未从刚才的余惊里缓过来,她有些抖的抓着胤禩的手腕。
“别怕!——”胤禩这样说着,其实心里也在打鼓,胤禛终究是放不下她,现在一时答应了,万一反悔怎么办!他这样想着,心里一震,拉起宁儿的胳膊,“我们现在就走!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让他们找到我们!——”
“把胤禩的玉牒拿来——”胤禛虚弱的坐在榻边,吩咐贺永禄。
“四哥你没事吧——”胤祥觉得觉得有些不对。
“叫你拿啊!!”胤禛暴怒的喊着。
贺永禄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去宗人府。
过一会儿,用一个黑漆盘捧过了二人的玉牒。
“皇上,都在这儿了——”贺永禄轻声说。
胤禛拿起来看都不看直接丢进了火盆。
“四哥!——”胤祥看了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走吧!都走吧!”胤禛看着火盆里的最后一点残存化为灰烬,喃喃道,“走——再也别回来——”
“四哥——”胤祥觉得有些心酸。
“你也走吧——”胤禛推开他,有气无力的说,“朕谁也想见到——”
胤祥不敢再劝,只看了一眼贺永禄,意思好生照看着,自己退下。
等着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胤禛忽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悲愤,他抓起身旁的枕头,狠狠的朝地上砸过去,砸砚台,砸茶壶,把手边一切东西全都摔的粉碎,他甚至恨不能把自己也狠狠的摔碎在地上。
他又失败了。宁儿甚至可以用死来欺骗他,他为她整夜整夜的失眠,流泪,将她风光大葬,然后她和胤禩一起无忧无虑的远走高飞。
他恨这个世道,为什么他就这么一点期盼要被残忍的一次又一次捏碎,他付出整颗真心,宁儿只是一次次的当作粪土抛掉。
她满目的光芒从来不是他的。他也是她哥哥啊——为什么,胤禩可以,他永远没有机会?
………
愤怒和阴郁耗
107、 复生 。。。
尽了他可怜身体里的全部力气,他昏昏沉沉的倒在被褥之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108
108、 亏欠 。。。
“我不信!——”弘昼摇头,冷漠的说,“别说了!——我不想听——”
弘历有些抱歉又有些不安的推他,拼命压住声音里不正常的颤抖,“可是——”
“没什么可是,”弘昼看他一眼,“你若是心里有她,早该在她生前救她一把,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好吧——”弘历有些阴郁的松开手,“既然你铁心认定我是有私心的,我也辨不清——”说完他叹息着垂着头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胤祥看见军机处里寥寥几个人,都在收拾东西打算回家。
“皇上传了旨了,今儿所有的官员一律不用朝会,皇上今儿不妥当,所有折子一律不批不返,留下本子,大家就都回去了——”张庭玉皱着眉跟胤祥说。
“这——”胤祥眉头拧成了疙瘩。“我进宫瞧瞧去!——”
“朕不管!——无论如何,你给朕重新刊刻一份新的来!——”
一进门,就听见胤禛严厉的呵斥着。
“皇上!”胤祥有些惊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宗人府的几个官员匍匐在地,惊惶不已。
“还不快去!”胤禛怒道。
“怎么回事?!——”胤祥陪笑道,“奴才们做错了事,修补修补就是了,犯不上这么大火气!”
“不关你的事!你给我下去!——”胤禛推开他,忽然又转身揪起他的衣领,“你昨儿也劝我来着?!是不是?!”他眼睛忽然生出一道吓人的光芒。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胤禛把他顶着桌角上,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什么?——”胤祥这样说着的时候,忽然就明白胤禛果然是后悔了。
“混帐!”胤禛一把将他摔在地上,“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串通好了来算计我!——好,你们——”他说着就把桌上的笔筒朝胤祥砸过去,幸而胤祥眼疾手快闪身躲过。
“四哥!”他站起身来,声音也不小,警戒似的说,“你已经同意他们走了!君无戏言!连玉牒的都已经不在了,他们不可以再回来了!”
“胡说!——”胤禛一下被戳到痛处,他一把扯过胤祥,怒目圆睁,“朕是天子,朕让他们呢回来他们就必须得回来!玉牒算什么!宁儿她是朕的人,就是没有玉牒,朕也要让她回到宫里来!”
胤祥忽然有些厌恶这个烦躁而霸道的哥哥,他那么自以为是的肆意玩弄着别人的命运,一次又一次反悔,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巴仁雅图的事情隐隐的又浮上心头,他于是讥讽的看着他,“好啊,您是天子,您就把你说过的话都收回去吧,你把他们都找回来啊——”
一句话似乎倒正提醒了胤禛,他忽然松开他,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是啊,他们去哪儿了呢——”
胤祥冷笑着看着他。
“说!你一定知道什么!——”胤禛恶狠狠的看着他。
胤祥后退一步,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就算真的把架在宗人府的火盆上,我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耸耸肩膀。
胤禛出乎意料的倒没有再为难他,他略一思忖,“带人把廉亲王府给我围起来,把府上所有男女老少都给朕问一遍!朕不信问不出下落!”
“你疯了吧?!”胤祥恼火的拦着他,“你以为八哥是什么人?在逃犯吗?他现在对外照旧是大清的亲王,你的亲弟弟,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抄捕他的家人,岂不是授人口实!”
胤禛经他这么一说,顿时清醒不少,踌躇了一下,他抬头冷冷的看着他,“朕不管那么多了,总之朕只要朕的宁儿,如果办不到,朕连你的全家也不放过!”
“你!——”胤祥怒道,“丧心病狂!”说这甩袖而去。可是又不能真的不管不问,他怕胤禛真的做出什么有违大体的荒唐事来——他知道他为了宁儿早就已经不管不顾了,他叹口气,转身去永寿宫找钮祜禄氏。
“皇上——”钮祜禄氏轻抚他的肩膀,“喝口茶罢,别心急——总有办法的——”她这么说这,其实心里乱成一团,她多希望宁儿真的能够走掉,不仅她和胤禩能好过些,对整个宫里,甚至是整个大清,都是一个解脱。
“唔,”胤禛点头,却依旧原地徘徊着,焦躁不安。
“要不然臣妾去和廉亲王的福晋说几句吧,或许女人家之间,还能问出个几句话来。”钮祜禄氏这样轻声劝着。
“诶——”胤禛点头,“那你快去——”
钮祜禄氏听的他如此说,心里自是不是滋味,他究竟还是只惦记那一个人,她们也不过只是能帮他做这些罢了。
“真的是不知道——”钮祜禄氏无奈的摇头,她没撒谎,“廉亲王只是说要走,可能真的会浪迹天涯,居无定所,他从也没跟人说过要去哪里——”
“真是——”胤禛本要说“没用”,看了看钮祜禄氏一脸的委屈,才没忍心说出口。
“要不,我再问问弘历——”钮祜禄氏眼圈微微泛红。
“嗯——”这样说着,胤禛忽然眼光一闪,“把弘历弘昼都叫来!朕亲自问他们!”
“儿臣不知道——”弘历老实的回答,“自从姑姑出嫁,儿臣就再没见过姑姑,况且姑姑平日也并不和我说什么的——”他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里有一点阴险的暗示,让一旁的弘昼甚至是耿佳氏都体会到了一丝寒意。
“弘昼——”胤禛一脸冰冷的望着他。
“儿臣也不知道——”弘昼手心攥紧了袍子,他觉得皇阿玛似乎根本就不相信他。
可是胤禛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的盯着他。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他真想把身上挂的那个荷包遮起来——那上头绣着姑姑的两句诗,在这种时候,他皇阿玛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些旧事的。
“真不知道?”胤禛冷冷的问。他的眼光已经扫到了他的衣襟。
“这是——”胤禛一把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