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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很滑,可是叶凌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稳,他空洞的记忆里有着零碎的画面,与此刻以惊人的相似重叠,只是记忆中的女子样貌是陌生的。难道是文雪涵么?
自己曾经也这样抱过文雪涵么?叶凌霄蓦然想起。突然心中涌现出苦涩,脚下一顿。
“怎么了?”妃颜感觉到他的停顿,讶然问道。
叶凌霄看着见小的雨势,道:“没什么,雨要停了。”
“恩。叶庄主,我可以去踏雪山庄找你么?”妃颜一脸的期待。
没料到她有这么一说,依旧是平和地道:“随时欢迎。”
“谢谢你。”脸上绽放出迷倒自己的笑容。
像三月的春风,和睦,温顺,舒心。
这样的女子啊!
他明白自己变了许多,算计什么的,在他看来无非是平庸正常的事情。他想战胜凤六,得到眼前女子的心就是其中一步,对他来说勾引一个女子,确实是个简单的事情。
只是自己流露出来的关心,怜惜,连自己也不明白是假还是真,他自己都开始混乱了。于是他开始坚信自己依旧对文雪涵是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从储毅澈那里得知自己曾为了她连夜雕刻出一个与她玉佩一模一样的,亦不能在得知她死后,郁郁难为。
他想一定是的。
可是他不知,她们本是一个人。
妃颜心里想,凤六既然以倾城相要挟,让她不能拆穿他制造妃颜是暗人的假象,只要他肯相信她,什么都不是问题。
这世上人的想法竟是同样的蠢笨!!
如果我是他们,我早就说明白了,何必猜来猜去。然而我只是个讲故事的人,他们遭遇的,我只能转述,不能改变。我从来也不是他们。
女装
不多时,他们回到了妃颜所在的医馆,医馆里的人稀稀朗朗的。有黄口小儿一边陪着家人,一边哼着曲子,呈现一处悠闲地样子。
倾城人未见,音以至。
“妹妹,淋湿了没?都叫你不要总是下雨天就往外跑,你总是不听。”倾城略带嗔怪的语句落在妃颜耳里,暖暖的。
看到与妃颜在一起的叶凌霄,倾城使眼色对妃颜表示道:“缘分哈?”
妃颜羞红脸,绞着衣角不答腔。
“多谢叶庄主将舍妹送回,快进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吧。”倾城侧身让叶凌霄先行,招呼侍女给他倒茶。
医馆简陋,弥漫着一股药香味,只是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叶凌霄剑眉一蹙:她就是整天呆在这样的地方么?怪不得身上总是飘着淡淡的药香。
这一个小动作落在倾城的眼中,引起她的不悦,只是她没有说什么。
她只是来告诉妃颜,凤六又给她送礼物了。她每次收到凤六送的礼物,都会变成一个喜悦的少女模样,最想和妃颜分享。
今天刚到这儿,没找到妃颜,就知道她又去亭子了。妃颜会想一些总是想不通的事情,这时她从来不会去打扰妃颜。可是雨下了很久,越下越大,她正要去接她回来,她便和叶凌霄一起回来了。
叶凌霄抿了一口茶水,那是极品雪茶,雪白的茶叶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旋转着沉浮着。时间刚刚好,叶凌霄起身作别。
“在下的朋友还在湖边小亭,就不打扰两位姑娘了。”叶凌霄微微颔首,锐利的眼神刻在已经换好衣服的妃颜脸上。说完,便转身欲走。
“稍等,叶庄主。”妃颜执起油纸伞,几步赶上叶凌霄,将手中的伞交到他手上,道:“春雨伤身,庄主注意身体。”
“谢谢。告辞。”叶凌霄接过妃颜手中的伞,在胸前抱拳道。
那庄重地接过伞的姿势,让人感觉像是接过眼前这个绝世风华的女子的一辈子,风雨同路。
当然,倾城看来就是两个适龄男女的眉目传情。
五月,天渐渐地热起来,清州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谈论最近发生的一件喜事。
“踏雪山庄有了新庄主夫人了,你们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啊。据说这新夫人比以前的那位没了不知多少倍。”
“看过的人没有不说美的,何况她还是一个有菩萨心肠的人,以前在东郊开一家医馆,不但是妙手回春,而且价钱也极是公道。遇上付不起钱的,只要用值得的东西作交换就行了。”
“叶庄主真是有福气啊。前后都能娶到这么好的女人。”
“要是我能得到一个,我也值了啊。”
“是啊,是啊。”
这场婚礼并灭有年前的那次宏大,虽然倾城给妃颜的嫁妆十分可观,堆满了踏雪山庄的仓库,没有欢庆一月,只是两人终究都没有错过。
记得在叶凌霄挑开妃颜的红盖头时,眼中是出现了迷乱的,而后妃颜终于能成为叶凌霄的女人。
那鲜艳的落红像一尾妖艳的蝶,翩然飘落。像五月开的最盛,最美,最红的芍药。
妃颜起身时,身边空落落的没有叶凌霄的踪影。她只是对昨晚他的温柔对待,吃吃地笑。他们终于是能得到了彼此,她不在乎这场婚礼是否一个华贵的牢笼。
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从那以后,叶凌霄再没来她的房里,遇到她也只是远远地避开,似刻意又似无心。而庄里的下人渐渐地开始嚼起舌根来。
妃颜每日里做自己该做的,她其实真的很好满足,能够和他处在一个屋檐下,就好了。况且他丝毫没有限制她随处逛,只是也没有特意地向她介绍山庄。
她本来就对山庄很熟,他怎么可能躲得过她呢?
转过一个拐角,她来到她曾今的那个新房所在的院子。曾今在那个房间里,他总是拥她而眠,纵是不再爱,仍是从没有放弃过。
院子因为没有人居住,长满了茅草,有些野花凌乱地开着,原来那颗她亲手种下的桃树,已结出青嫩的果子,她抬脚踏入。
有时候人会将记忆深埋,然而一旦触碰到彼时的人,彼时的景,奔涌而来的回忆就容易将人淹没。
她轻手轻脚地走在油绿的野草上,生怕踏碎眼前的一场梦。从爱上到此时能够相守真是像一场梦啊。
有轻巧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她飞身而上,将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树叶里。
来人正是叶凌霄。
他眸光悠远,隐晦不明,径直走到桃花树下,靠树坐着,将腰间别着的玉笛取出,闭目悠悠然吹起来。
他其实不是个无情的人呢。妃颜心中一喜,身体因为激动,微微一动。
蓦然,一片细长的叶凌厉地朝她射来,她灵巧地躲过,然后轻轻地落在他眼前。
“你在这儿做什么?”叶凌霄仰起头眯眼打量着这个自己刚刚新婚的女子,原来自己的冷落并没有让她学乖呢。
“如果我能让你想起你和他的事,你要不要?”妃颜不理他的质问,安然地问道。
她像是一个居高临下的王,这样的气场让他不想说话。他等着时间悄然地流淌着,并没有起身,只是将玉笛重新放回唇边,吹着不成调的曲子。
对于妃颜来说,记不记起都无所谓,只是觉得曾今自私地夺取他的记忆一直让她感到不安。
妃颜蹲下身子,又问了一遍:“你想不想?我会帮你的。”
“你想让我记起曾今爱过的女子,你心里怎么想?”叶凌霄感到此时的高度正适合交流。
“你想要做的,我都会帮你的。”妃颜一字一句说的极是清楚,想了想然后补上一句:“无论是什么。”
“你能做什么?”嘴角露出讽刺的一笑,叶凌霄心里却如蚁噬一般。
“帮你回复记忆。”
“那你能帮我找回她么?”
“不能,她死了,早就死了。”
“那告诉我,不就是让我狠狠地痛一回?”
“不会的,只有再也得不到自己爱的人才会痛,你早就不爱她了。”
“那我记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一句话问懵了妃颜,是啊,有什么意义呢?
“踏雪山庄的伙食不和胃口么?”许久,叶凌霄撂出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妃颜下意识地点点头,心里还在纠结着组织恢复记忆的意义,还要再劝。只当他是问有没有意义,并没有感知他已经转变话题。
她眼前一闪,叶凌霄站起身来,从上而下地望着她,说:“踏雪山庄鄙陋之地,自然是比不得一些皇亲贵胄。”说罢帅袖而去。
妃颜哭笑不得地蹲着,因为时间长了,一时也站不起身。
她居然敢嫌弃庄里的膳食,还可耻地越来越瘦了!好像是自己亏欠了她什么似的,在她心里,还是凤六好,她一定觉得嫁给他是一件让她寝食难安的事吧!叶凌霄心里忿忿地想。自己不去她的房里,只是不想在她面前流露出自己对她的把持不住而已。对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她真是美得诡异,美得惊人,美得他自己不得自已。
“妃颜!”
“恩?”
“你还要蹲到什么时候?”
“我蹲太久了,起不来。”
叶凌霄没好气的回头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出了院子,她身上离了草药,散发出女儿自身的幽香,让他心里有莫名的乱。
女装
妃颜紧紧靠在他的怀里,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起一股热气,用着属于少妇地慵懒语气柔柔地说:“宵,我想你了。你不来见我,是不是讨厌我了?”
心里突生一种痒痒的,挠也挠不着的感觉,他莫名的感到自己被耍了,作势要将她放下。
“宵,我饿了,陪我吃饭好不好?”妃颜继续撒娇道。
如果说她以前不会撒娇,那现在她真是信手拈来,而且任是谁都不能够拒绝。
“好。”好像一切只是为了答应她陪她吃一顿饭罢了,他又开始错乱了。
她心情特别好,面对美食更是没有抵抗力,便食的多了些,一时消食不了,便拉着叶凌霄在庄里散步。
其实她是想用行动来证明叶凌霄和她也是相亲相爱的,就故意拉着叶凌霄的胳膊,亲昵无双。叶凌霄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不过也随她去。
他今天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叶凌霄闷闷地想,可是看到妃颜脸上扬起满足的笑颜时,也就释然了。
他整个月不仅为了掩饰自己的失常,还是为了观察她。他发现她真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有时候闹脾气,就呆坐在树上发呆。到晚上,又乖乖地回到屋子里,随意塞些冷掉的吃食,乖乖地睡觉。这一个月她没有和任何人联系,就连她的姐姐也没有。
他一直以为她是在想心里挂念的人,可是他才是她的男人,不是么?
她走路像是个兔子一样,其实真是坐没坐相,走没走相的孩子,只是总能引起心里的那抹心疼。
他可不可以好好爱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她和他一起坐在屋顶上看那抹残阳一点一点消失殆尽,火红的云印在她白皙粉嫩的脸上,有一种纯真的媚态。
他将她半个身子放在自己的膝上,然后轻轻地附上自己的唇,起初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而后感觉身边的空气也在升温,等到两人都快窒息的时候,他才放开她。
妃颜脸上早就飞起两朵可爱的红晕。
“我要你谨记一件事。”叶凌霄凑到她耳边,命令似地说:“谨记你是我的女人,别背叛我。”
“我从来不曾背叛你,只要你也信任我。”妃颜郑重的陈述着自己。
“我信你。”
妃颜从袖中掏出一个玉佩,她将叶凌霄的手扒开,然后仔细地放了上去。
“别丢了它,永远不要。”
那玉佩中闪动着一丝难以发觉的血色,不过确实是那块玉佩。
“你怎么做到的?”叶凌霄讶然道。
那样的劲道,那样的情况,没有道理不碎,没有道理完好无损,可是它分明就是原物。
“我让姐姐找了最好的玉石工补好的。”妃颜不以为意地说。
她没有说的是,她用自己的血液将它补救而成,而从重生的那刻起,她身上的血液不会流动,不过变化。只是那血液却是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纵使是死物也能变作原来的模样,可是失去的血液也如流失了生命。
她现在是真的成为冷血的人,浑身不再散发热量了,一切只能靠煊灵给她的仙药保持心口的温度。只是她现在拥有了一个温暖的拥抱,她已经很知足了。
比肩看日出日落,好幸福的人生。
最后一缕光线离开大地的时候,妃颜已经靠在叶凌霄的怀里,安稳地睡着了。那样的睡颜,就像当初在凤六怀里看到的一样。
他用自己的长衫将她包裹好,风吹起她的发,有些飘到他的脸上,柔软地拂过。他想能够用有这样一个女子真是平生一大幸事。
不过有时文雪涵这个名字会悄悄地钻出来,狠狠地苍凉地嘲笑他,仿佛他真是一个冷清绝情地人一样,有种犯罪感席卷在心间。
再久一些,他一个飞身,横抱着妃颜走向他们的新房,帮她掖好被角,然后自己也躺在她的身旁,紧紧地拥着她,填满了心。
仿佛是两个在胎盘中共生的双生子,彼此契合。
镆铘殿。
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仰面躺在浴盆里,麦色的皮肤上散发出健朗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