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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得的是天花。”
八阿哥得的是天花的消息不胫而走,宫里人人自危,谈豆色变。
天花是何等险恶的绝症,患上天花的人寒战、高热、乏力、头痛、四肢及腰背部酸痛,体温急剧升高时可出现惊厥、昏迷……
关雎宫一下子从人人羡慕成为了同情的对象。
她不顾劝住守在悠车前,寸步不离。世界突然在听到天花那一刻便变得模糊,面颊一片冰凉,想要伸手将悠车抓的更紧更牢,却发现自己早没有一丝的力气。
大殿空寂寂,但仔细听去,却可听到“嗡嗡”的喇嘛诵经声。
院外,雨雪瀌瀌,见晛曰消。
她不吃不睡地陪着,想要仔细将儿子看好,生生世世记住他的柔软的感触和粉嫩的小脸。
她看不到御医愁苦的表情,也听不到皇太极暴怒惊恐的喝声。她感觉这世界只剩下她一个,静静地跪在关雎宫的地上,那份清冷深入骨髓的,生死难以摆脱。
风凄冷,夜凄凉,细雨夜空轻飞扬,夜雨哭叹落花伤,空弹知音抚感伤。一曲知音几许情,苦叹无人解音韵。日弹夜弹筝弦断,轻抚短弦叹凄情,寒风冷雨心如水,秋来秋去知音终难寻……
她醒来的时候,世界一片空茫,乌兰哭着说她昏倒吓坏了众人,她没有理会。询问了皇太极的去处,便失魂落魄般慢慢走出关雎宫,途经周围聚满人的悠车时也仿佛视而不见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过。
她抬头便见他正伫立在索伦杆下,那是根约有二丈的木杆,安在一汉白玉石座上,顶部套着一只锡斗。
他神情肃穆,正在祈祷着什么,仿佛用尽全部的虔诚,她怕他瞧见自己,便靠近到最近的一个漆红宫柱后。
午后的日光穿透翔凤楼的空隙,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光晕中,刺疼了她的眼。
她感觉身子沉沉的,使不出力气。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用力眨眨眼,却看到以为内侍笨到皇太极面前,惊慌地跪下来说了什么,皇太极便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紧接着奔回了关雎宫,她跟着他的后面,远远便听到关雎宫里哭声震天,满室的哀戚在她踏上门槛的那刻便扑面而来,她压抑不住全身颤抖。
只见皇太极跑到悠车边,只瞧了一眼便身子歪斜,皇后惊叫一声忙不迭叫人扶住。血水汹涌自鼻间窜出,很快湿了他的前襟。她看着那血色,混着眼中模糊的泪水,仿佛整个天地都已颠倒。
终于,有人看到她,颤巍巍地跪到了她的面前。
“娘娘……八阿哥他……殁了。”
她却听到很细微的婴儿在哭叫声,如三月缠绵细雨淅沥不断,侧耳仔细探去,却发现那不过是幻听。
老天跟她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悠车四周那哀恸的哭声,是不是就如这句话一般,一切都只是骗人的?
她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了,可为何偏偏还站在这里?
有人紧紧地按住她的肩膀,似乎在劝慰什么,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哲哲一路扶着皇上歪倒的身子,刚要为他拭汗,却被一把挥开。她也似乎死了心,慢慢收回双手。却不曾想一双细致的手立刻代替了自己,她惊讶之余狠狠转过头,却发现竟是本该哭闹的海兰珠。
“皇上,您要节哀……”她说话的语气出人意料的平稳,脸上柔柔的笑沉静安祥,整个人都仿佛一尊精致的瓷雕,半束鹅黄色流苏垂在额际,美得惊心动魄。
皇太极只是全身剧烈的颤抖,血水难以止住,神情惊恐中竟有些癫狂,他没有认任何人,推拒开身边的一切。
丧子的巨大悲痛残忍地肆虐着他,他感觉一切都要疯了!疯了!!
“把孩子抱来!”他嘶吼着挣扎要扑过去,一个内侍惊颤地领命。
“全都滚……滚出去!”皇太极接过孩子,只细细地看了一眼,便将整个脸都捂在了襁褓中,额上的青筋暴起。
丝缎的襁褓是鲜艳的猩红色,原本那么讨喜的色彩此刻却如此扎眼,他感觉整个手都已汗湿,以至于几乎无法抓住他在其中下滑的小小身躯,可是无论他抓得多紧,却仍旧留不住体温的冷却,他眼眶中的泪水扑簌到襁褓上,很快消失不见……
后背传来熟悉的体温,一双温柔的柔荑抚摸上他宽厚的背,静静地,抚着不动,千言万语,也只剩下了无言。
他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听到她在静静说。
“嘘,小点声,别吵到了儿子。”
他冷冷地一颤,再说不出任何话。
大殿空荡荡,他听到自心的深处传来破碎的声音,遥遥朝着地上自窗柩中透出的黯淡光线看去,忽然眼前一片花白……
毁了,全都毁灭了……
哲哲摔着哭泣的众人跪在殿外的地上,仔细听了大半晌也没见动静,朝侍女诺恩吉雅使了个眼色,后者鼓起勇气颤巍巍地趴着门缝瞧了眼便惊得什么也说不出。
只见宸妃娘娘整个人伏在皇帝的背上,似乎整个人早已昏死过去。而皇帝抱着襁褓中的八阿哥,竟在默默地哭。
“死丫头!快说里面怎么样了?”
一向伶俐的诺恩吉雅不知如何回答,好半晌才道:“皇上……不肯节哀。”
哲哲刚按耐不住起身,便突然想起什么般道:“庄妃人哪里去了?”
只见一个宫女挤过满院哀泣的人群,跪在她面前着急忙慌道。
“不得了了,庄妃娘娘她开始阵痛了!”
哲哲险些晕过去。“什么!?”
几乎在八阿哥咽气的同时,永福宫里便传出庄妃吃痛的叫声。
所有人来不及自关雎宫的哀泣中醒过味儿,便又被永福宫弄得手忙脚乱。
不想那万千宠爱的八阿哥突然染了天花已是怪事一桩,而已经是生养了三位格格的庄妃竟然难产。硬是在床上折腾了两日才如愿生下九阿哥。
只是短短的两日,这小小的凤凰楼下便上演了人间最戏剧的悲欢离合。
同是姐妹俩,一个送走了儿子,另一个却喜得贵子。
大清门已经三日不曾开闭,崇政殿的门庭是空荡的,皇上罢朝,人心惶惶。
由于八阿哥是出天花病故,按照祖训是要火葬的。遗体停了三天便该送出大清门入葬。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进入关雎宫,对皇上说出这句话。
细雪晨昏的关雎宫是清冷诡谲的寒,门后那两人的哀恸仿佛无声无息,有宫人说只听得皇上数次哭昏,而宸妃娘娘却没有一丝动静。
哲哲守在永福宫也不去劝,夫妻几十年,她再了解不过他的性子,再如何爱恋;再如何悲伤,对他来说都绝不会长久,因为那些与之江山相比,都在他的心中过于苍白。
她冷哼一声,抱着怀中初生的九阿哥,感觉的从未有过的沉甸。
第三天的时候,皇太极打开了门,怀中依偎着几乎虚脱的海兰珠。
丧礼没有铺张,但也很是郑重。
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肃亲王豪格在弟弟送葬的路上,竟然俯倒哀泣。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猛将,即使在其生母继妃的丧礼上,也是不敢想象的。
送葬归来的路上皇太极竟又昏过去了,吓坏了一干人等。御医把脉开了个方子,他却不肯服下,悠悠转醒只唤着海兰珠,但却没人理会。奇Qīsūu。сom书哲哲大惊之下询问下人才发现宸妃娘娘根本没有回宫。
这是非同一般的大事,丢了的可是皇上的宠妃。又时逢后宫多事之秋。
皇帝暴怒之下,拖了几个八阿哥不治的御医杀头。复搜遍整个皇宫,愣是没有海兰珠的影子。
无数个可怕的后果在脑海中闪过,他反复想来,已是筋疲力尽。这数日她的表现已经很不正常,只怪他自顾的沉浸在悲痛中不肯醒来,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见踪影。
屋外腊月恶寒,靡雪霏霏,他不敢回关雎宫,甚至不敢多想,脑际猛然辟过一个念头,想到可能性便已一个晕眩,牢牢抓着案角撑住无力的全身。
“皇上!”哲哲伸手扶助,“您要保重身子!”
皇太极抬手挥开,紧闭着眼,仿佛一瞬苍老了很多。
“来人,备马。我要去带她回宫。”
海兰珠,无论发生什么,你也不能丢下我一人,我只有你,只有你!
当皇太极快马扬鞭赶至新墓,远远只看苍白的一簇缩在了坟旁,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多时般。
他只觉心也凉透了,跳下马背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冰冷的娇躯,惊得脸色也变了。
她满脸都是泪水,混着扑面的片儿大雪花,很快的混在一起,水泞泞的,看不到一丝血色。
她仿佛早没有了一丝力气,他颤着指拭净她的脸,转眸看到一旁立着侍卫安达礼,立刻青筋暴起。
“你是怎么当差的?”
安达礼早已跪伏在地,整个人都压抑地颤抖。身后晚一步策马赶来的禁军们也纷纷跪倒在地。
“皇上恕罪。”
海兰珠始终一动不动,除了不断涌出的泪水,她连哭泣都是如此安静。他什么也无法说,细细为她擦脸,然后是手,那双柔荑已是斑斑血迹,他一阵心痛如搅,血气翻涌在胸竟险些一口呕出!
“你……你用手挖坟土了么?”
她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似乎想扯出一抹笑,却只是颤着唇突出了几句尾音,他将耳朵贴近才听清——她说的是冷。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大麾紧紧裹住她。
“海兰珠、海兰珠!”他几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唤着她的名字,千遍万遍!
她还是说冷,眼色空洞,仿佛几近崩溃。他俯下头,便瞧见她白皙如玉耳颈的优美曲线,她美的仿佛白瓷娃娃般,寂静无声。想起这数日来他每次恸哭的时候,她都这样不说话地依偎着自己,这样冷的隆冬,他也只有她所给予的这一点点的暖,才能够不至于沦陷丧子痛苦的万劫不复……她这样的为他着想,这样可人,怕他担心,怕他难过,甚至隐藏了自己的全部悲伤。
他的眼圈倏地红了。“兰儿——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抱着他,突然不能言语,仿佛就这样已是半生。
鹅毛大的雪花打在他的脸上,他回头望向来时路,早已大雪纷靡,寻不到尽头……
麟趾宫的大红漆柱转眼便挂满了素白的孝花,看的贵妃娜木钟整个眼睛都快发麻。用力地将两把头上的钗饰狠狠贯在案上,怒气冲冲地说:“烦死了!烦死了!”
她的贴身侍女忙上前安抚道:“大福晋,您忍一忍。八阿哥夭折,皇后下令全宫都得戴孝。”
娜木钟本是阿霸垓郡王额齐格诺颜女,后嫁做蒙古察哈尔林丹大汗的囊囊福晋,是地位一等一的多罗大福晋。后来林丹汗走死青海大草滩,她又改嫁当时的后金天聪汗皇太极(奇*书*网。整*理*提*供),是标准的政治婚姻。而这个贴身侍女便是她自草原带来的,所以总是习惯叫她“大福晋”,尽管现在的“大福晋”应该是皇后哲哲……
娜木钟气急反笑。“不就是死了个阿哥么?用得着这么铺张?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凭得什么我还要戴孝?难怪折寿,要我说就是死了活该!”和同是改嫁来的巴特马不同,娜木钟是个标准的蛇蝎美人,容貌美,嘴更毒。平日里担着自己贵妃的身份,虽然在皇后和宸妃之下,也没少给下面的妃嫔口气受。的69
娜木钟刚说完一阵婴儿啼哭便自门外传来,她皱眉听了听,越发气闷。
“这一准是隔壁永福宫传来的!”
侍女接到。“这也没法子的事,庄妃新生了九阿哥,今天洗三,正是闹腾的时候。”
娜木钟看了看满宫的缟素,在这八阿哥新丧的时候,九阿哥却在洗三?她不由得冷笑,端起茶碗,漱了口奶子便狠狠吐道痰盂里:“哼,就她会生!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我可听说皇上都没稀罕去瞧一眼。”
“那是,皇上都守在宸妃那里,寸步不离的……我还听说今儿个送葬出去后便不见宸妃影子,皇上急得刚搜遍全宫就快马出宫去找了,皇后为此气得不轻。”
“哼,科尔沁的大小狐狸精,早晚没一个好报应!”突然心思一转,仿佛想到什么。“有了!”
侍女回过神,便瞧见自家主子朝自己招手,忙不迭凑了上去。
“你立马到皇后那里去,就说咱们宫里突然病下了两人。如果皇后再问,你就说——太医瞧过了,疑似天花。”
侍女立刻变了脸色,张惶地瞅了眼主子。
“主子……您这到底是……”
娜木钟冷笑,意味深长地道:“我要让关雎宫,不复存在!”
回宫的路上,她蜷在他的怀中不说话,他为她裹了那么厚的外衣,她仍旧瑟瑟发抖。
他心疼地不断拂去她发髻上的飘雪,不时轻哄几句。可是她还是不肯说话,陷入自己的世界。
刚入大清门,便瞧见翔凤楼上团团浓烟夹杂着火星张扬宣肆。一行侍卫见御驾临此,忙不迭打千请安。
皇太极策马喝问。“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敢在后宫放火?”
一个侍卫恭敬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