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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门砰一声关上。阮乔怔怔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白茫茫地板，脑子里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涌现上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得到了，同时又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失去，胸口凉凉的有些不真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扬从急诊室里出来看着发愣的阮乔，阮乔感觉有人站在自己眼前，愕然的抬起头：“怎么样？”
“失血过多而已，伤口已经缝合了。现在打了麻药睡着了。”陆扬看一眼阮乔有些微的脸色：“别担心了，现在送到普通病房了。”
阮乔点点头正要转身朝普通病房走去，身后却传来陆扬低沉的声音：“你说在乎珉策，是真的吗？”
阮乔的背脊一僵：“是。”
“我不知道你们以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如果你没有信心和他走下去就别给他希望。虽然这样他会一直颓废下去。”
陆扬的话每一个字都响在耳边直达阮乔的心底，阮乔沉默半响，随即抬腿朝前走去。
病房里很寂静，季敏策歪着头沉沉的睡着。额头上缠着显眼的白色绷带，将他一张脸衬得越加苍白。浓密的睫毛偶尔微微一颤，仿若一只展翅欲飞的黑蝴蝶。
点滴无声的流入季敏策手腕，阮乔在床边坐下直直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容颜。
听陆扬说，他一下飞机就直奔酒吧，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喝着最烈的酒，狠心要把自己灌醉，可是竟然怎么也无法醉倒。陆扬一直在旁边陪着他，直到他跌跌撞撞的去洗手间，整整半个小时都没有出来，陆扬不放心，赶到洗手间才发现季敏策正狠狠的朝着被他压在身下的男人挥拳头，那男人已经满脸鲜血，季敏策的额头也被打破，整个场面糟糕极了，好不容易将两个人拉开，问清了原因才知道不过是因为那个男人和她女朋友打电话时说了一句“季珉瑞又怎么样？有什么了不起？你看看他的未婚妻，季珉瑞瞎了才会选了她。”直到最后那个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句话被打。
阮乔伸手轻轻拂过季敏策微微泛青的下眼睑。从不知道这张绝美的脸上竟然会呈现出这样的憔悴，即使是当初和自己住在那样家徒四壁的小房子里，也不曾这样。
他的状态很不好，在澳洲的时候整晚整晚的失眠，白天又肆无忌惮和一群朋友疯玩，成日醉生梦死。整个人完全陷入了颓废中不可自拔。
该死。他到底要怎么样糟蹋自己才会安心？
“乔。”
季敏策微微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他缓缓抬起，带着点滴的手将阮乔的手轻轻抓住。
“你感觉怎么样？”阮乔微微皱起眉头，看着他苍白的脸。
“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会没事。不然，会死。”季敏策闭上眼睛，将阮乔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
“人没有那么容易死。”阮乔感觉手背传来的温度淡淡的，带着季敏策身上特有的气息。
“很容易崩溃。那比死更难受。你不知道那种感觉。你不会了解。”
“别这样生活。回到原来那样。”
“没有你，我就不是原来的我。”季敏策睁开眼睛，微微收紧抓着阮乔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告诉我，你选择了我，是不是？”
“我从没有选择季珉瑞。我只是需要季珉瑞而已。”说这句话的时候，阮乔分明感觉有一把卷着刃的刀生生磨开自己的心脏，刀没有那么锋利，使得疼痛越加分明：“我要救阮育。我要救安阳。我没有选择。”
季敏策眼中仿佛闪现一道明媚的光，难以抑制的不可置信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欣喜几乎将他击晕过去，他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阮乔，恍然间伸手覆上阮乔的脸颊：“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我就知道。”
“这次发布会之后，季珉瑞就会宣布和我分手。我们的关系到那个时候就会结束。”阮乔顿了顿，淡淡一笑：“合作的关系就会结束。”
季敏策伸手，将阮乔搂在自己胸前，感觉阮乔温顺的靠着自己，嘴角弯起一个欣喜的弧度：“好。我等着你。发布会还有两个星期，到时候我的合约也会到期，我们就和A—LINE，和季家再没有关系了。”
阮乔的睫毛颤了颤，缓缓闭上眼睛，那把卷着刃的刀子似乎终于把心脏生生劈开了。
天蒙蒙亮，阮乔从医院出来，看着暗沉的天空。一场大雨在所难免。
摩托车在一阵飞驰之后终于到达了A—LINE。从地下车库出来，阮乔揉着酸疼的眉头进了电梯，不消一会，电梯径直到了设计部所在的楼层。时间还很早，办公室里空荡荡的，阮乔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手边是一只装满铅笔的笔筒，阮乔鬼使神差的伸手拿出其中一支铅笔，看着铅笔笔身上暗绿色的花纹，脑海中猛然闪现五彩斑斓的旋转木马，那个在木马上欢快的小小背影。画面一转，出现一脸倔强的小男孩，裹着一床破烂的棉絮，偷偷拉开抽屉，将那只写着血液检定的牛皮纸袋小心翼翼的拿起来，趁着身后还在沉睡的女人没有发现，一转身拿着牛皮纸袋往外飞奔而去。最后，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抱着膝盖不断的抽泣着，暗淡的月光下，小男孩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墨色的瞳孔里满是恐惧。
手下的笔飞速的滑动着，一条条流畅的线条，一朵朵完美的阴影，每一笔都下得这样笃定。
阮乔落下最后一抹笔触，看着自己眼前的三张画纸，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
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却又涌现一丝莫名的荒凉。
结束了。
交了画稿，通过审核，召开发布会。然后结束了。然后再也不用每天回到那间陌生的别墅，不用每天一推开房门就害怕见到门对面的那个人，不用每次都尴尬无比的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早餐，不用处处顾忌着抹杀了本部长未婚妻的光环。
原本应该感觉轻松的时刻，怎么现在连一点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该死，好像还有一点点不舍得。
又好像不止一点点。
办公室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人们发现阮乔早早的就坐在位置上，最先都是一怔，随即漠然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交头接耳。
这样饱受非议的场景，也结束了。
阮乔起身，将手上的文件紧紧的抱在胸口，仿佛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敲开办公室的大门，阮乔看见言之溪背着自己看着窗外的风景，桌面上的咖啡冒着袅袅白烟，满满的一杯，似乎还没有开始品尝。
“这是我们组的全部设计。”阮乔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言之溪听闻，微微侧过脸，紧致的脸上虽然画着完美的妆容，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憔悴，她扬着高傲的下巴，随手翻看了一下，随即原本平坦的眉头渐渐蹙起来。
“这是谁的作品？”言之溪将最后面的三张画稿抽出来抬眼看向阮乔。
“是我的。部长。”阮乔淡淡一笑。
“黑色？你竟然选用了黑色作为主色调？”言之溪的声音微微有些提高，带着讥讽：“告诉我你们组的主题。”
“童趣。”
言之溪不怒反笑，轻蔑的剐一眼阮乔：“你不知道这类主题最忌暗色调吗？”
“黑色并不是所谓的危险的颜色。它也可以是温暖的，安全的颜色。”阮乔指着第一幅的画稿，那上面是一件纯黑的连衣裙，通体的黑色却在肩头处用暗金色的线条勾勒出一整副的摩天轮：“黑暗中的摩天轮，是我的童年。把金色的线藏在黑色之中，走动之间，根据角度不同可以看见不同样子的摩天轮。”
接着，阮乔拿起另一张画稿。画稿上是一件短装上衣，黑色的衣服通体隐约可见一朵朵鲜红如鲜血一般的蔷薇花，胸前没有任何连接，形成断裂的破裂感：“黑暗中的鲜血。是不被家庭认可的孩子。血缘至亲也不过是一纸鉴定而已，更何况那些想要借着血缘之便达到自己目的的人呢？越加显得孩子是这样的可悲。”
言之溪脸色一沉，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不过是阐述我的设计而已。”阮乔拿起最后一张画稿，这是一条长纱裙。裙面用透明的纱做成大小不一的翻折，最显眼的莫过于黑纱里面的内衬裙摆。那是一袭深蓝色的内衬，上面布满星星点点的星形小孔，从黑纱中透露出来形成一种诡异的美感：“这一幅有一个名字。叫做夏夜。只是一个灵感，没有任何解释。”
☆、第二十二章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众人正襟危坐，皆是惴惴不安的看着主位上的季珉瑞。
季珉瑞修长的手指轻轻带动手下的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将整个会议室衬托的越加安静。
不知不觉，画稿已经翻到最后的几张，阮乔的心不自觉的开始微微颤抖着。在言之溪办公室的时候，面对自己的作品，言之溪的喜怒难辨，从她诡异的神情几乎猜不透她的心思。此时召开的会议就是为了审查这次发布会的画稿质量，如果不能够通过，那么全组成员将会在实习期盖上不合格的印子，也就是等于没有机会在实习期结束后留下来。
阮乔死死的握着拳头坐在会议桌的最角落里。今天参加会议的是策划部和设计部的职员，除了各个管理层的部长级人物就是设计部四个组的组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怡然自得的放松神情，唯独阮乔自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没有安定。
终于，季珉瑞合上画稿，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抬起眼淡淡的扫视一遍在座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阮乔身上：“设计部第四组组长。”
阮乔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用最平静的表情站起来：“是，本部长。”
季珉瑞将手上的三张画稿展开：“这是你的作品？”
阮乔深深吸一口气，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自己的画稿吸引着，带着不明意味的表情：“是我的作品。”
阮乔话毕，整个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空调净化空气时偶尔的一两声闷响。
“你做的很好。”季珉瑞冷漠的脸上变得柔和，几乎叫人不敢相信的转变：“第四组的作品将作为这一季第二主推的限量产品。这次实习设计师完成的很出色。”
仿佛在一瞬间，全身被冰冻的血液遇到暖阳，又重新开始飞速的流动起来，难以言状的轻松在这一刻从心底迸发出来，阮乔终于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我也觉得阮乔做得很好。不论从选色到搭配，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最好。作为实习设计师这是很难得的。”言之溪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她美丽的眼睛慢慢看向阮乔：“所以，我希望本部长能够给阮乔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我很看好阮乔的设计才华，希望本部长能够允许阮乔作为这次发布会的总监助理，帮助我一起完成发布会。”
言之溪话毕，整个会议室一片哗然。众所周知，言之溪是这一次发布会的设计总监，现在由她亲自提名阮乔为总监助理，可以说为阮乔以后的设计之路铺下了很好的未来。人们无不羡慕的交头接耳却又带着些许愤懑。
“我恐怕。”
“我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季珉瑞不顾阮乔慌乱的表情，转头看向言之溪：“你一向很重视阮乔，上次提议由她带领第四组设计的是你，结果没有让我失望。这次你的提议我希望也能让我满意。”
“那是自然。阮乔的实力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对吗，阮乔？”言之溪弯起眼睛，看向阮乔。
该死！季珉瑞是不是疯了？明明知道再过几天自己和他就要宣布分手了，这个时候再来做什么总监助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多谢言部长。”阮乔恼怒的瞪着季珉瑞，咬着牙挤出一丝微笑。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大家鱼贯而出。阮乔远远看着季珉瑞被几名部长围在中央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无奈只好站在一边等着。
外面似乎下着漂泊大雨，隐隐可以听见雨声隔着玻璃窗传来。会议室外的走廊上打着明亮的白瓷灯，季珉瑞微微侧着身子，完美的侧脸带着刀削般的轮廓，嘴唇微微的抿着，偶尔颤动一下低声说着什么，身边的几名部长皆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做着笔记。
他真的是很出色的人。不是吗？不到三十岁就成为这样一个集团的首脑，每天每天的工作多得数不清，他却从没有抱怨过一句，甚至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集团里元老级的任务也甘心对他俯首称臣，社会上的风评对他亦是一边倒的好评。
恍然间，阮乔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似乎是走神了。转头才发现季珉瑞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他正直直的站着看着自己。
阮乔顿了顿，朝他走去。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