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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的男子仿佛看穿了这个凡俗之人的心思,走上前,附耳低声道:“楚王的桂冠,于我而言,已如粪土。只要你答应放她走,我保证,从此以后,绝不会打扰你的帝王清梦。”
朝晙抬头,审视着眼前的男子,将信将疑,最终,却只能选择相信。
“你一向是个淡泊名利、一诺千金的人,如果哪一天,你毁了诺言,就等于毁了你自己。明白吗?”朝晙直视着肃清,肃然道,“我朝晙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我不想赶尽杀绝,你尽可以去你的青山碧水之中,做精神王国的君王。维持这样的均衡,我们互不干涉,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不过有一点,我想你一定要记住,第一个打破均衡的人,必定会第一个受到惩罚。所以,请不要轻举妄动,凡事三思而后行。”
“我知道了。若不是立场不同,信念不同,我想,我们会是知己。”
他转身,面向我,欲语还休。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语声坚决,“既然你那么不想见我,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不,你错了。要带你走的人,不是我,是她。”
他摊开手,掌中托着半块玉玦,镌刻于上的图案,一如掌心的纹理,错综繁杂,前世的债,今生的孽,交织在一起,恩恩怨怨,纠葛不清。
猛然间,我如遭雷击,抬眸看向他,像是在探寻,又像是质问。
“走吧。”他那淡漠人世的温和的笑,仿佛千秋万代,永世不变。
第二十二节:我全部的爱,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挥霍干净了。
“我母亲的玉玦,怎么会在你那里?”刚坐上事先安排好的马车,我便开口询问。
“既然你如此牵挂你的母亲,为什么当初不顾一切离家出走?你知道你走之后,她有多悲伤、多后悔吗?”他的语声中,隐隐包含着责备。
“你懂什么?你凭什么指责我?你是一个淡漠感情的人,一个锦衣玉食的王子,又怎么会明白我们走投无路的苍茫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呢?”
他并没有回答我,片刻的沉默,唯有马蹄得得。
“为什么要救我?你们不是有重要的任务要执行吗?”终于,还是我忍不住打破了这份平静。
“因为我答应过你的母亲,在我的有生之年,确保你好好活着。”他淡然道。
“哦,是吗?那我倒很想知道,母亲是用什么收买了你的。毕竟,你是一个对高官厚禄、金钱权势都无动于衷的人啊。”我问。
“没什么,如果一定要说出条件,那便是,她对你的思念、对你的牵挂打动了我。是她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一种爱,是绝对的彻底,绝对的无条件,绝对的没有因果缘由。那便是母爱。可惜,今生,我无缘消受了。”他转向我,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饱含着莫名的憧憬与追忆,“说真的,后来,我常常在想,我情愿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换取母亲的片刻温存,可惜,幻想终究只是幻想,人死不能复生,就像覆水一样,谁也无法收复。”
我转过脸,任凭泪水在黑暗之中,肆无忌惮地流淌。
“十五岁那年,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时,我痛不欲生,我感到生命失去了全部的意义,我想追随她而去。无穷无尽的忧伤,如同波浪拍打着海岸。终于,潮起潮落,若干次的更迭与煎熬之后,我开始明白,生命短暂,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入土为安,谁也不会幸免。世人苦苦追寻长生不老药,却无一人能够如愿。因为,生,原本便是短暂的邂逅。而死亡,才是人类永恒的姿势。几十年后,我便会和母亲团聚,我们将会有生生世世也消磨不掉的光阴。既然如此,又何必吝惜这短暂的几十年的分别呢?随遇而安吧,人的一生如白驹过隙,几十年的时光,很快就会过去的,弹指一挥啊。”
……生命短暂,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入土为安,谁也不会幸免。
不知为何,这句话,仿佛是我施加于自身的诅咒与禁锢。映入眼帘的天空,转瞬之间成了灰色。
“不,这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该有的思想,这应该是一个饱经世事沧桑的老者,历遍人世坎坷之后,对人生的总结与回顾,堪破红尘,心如止水。静儿,你错过了一个少女本该有的天真烂漫啊。”肃清皱眉道。
“是吗?哦,原来我们都是一类人呢。”我楼住他的脖子,娇笑道,片刻后,语声恢复黯淡,“普天之下,只有我上官静,才可以与你并肩而立,一起睥睨苍生,俯瞰这个冰冷残酷的尘世。不要再拒绝我,只有我,才可以为你取暖。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很冷、很累、很孤独。你不是神,不是圣人,你只是血肉凡躯,需要休息,需要慰藉……”我的声音柔媚入骨,闭上眼,深深吻向他的唇,伸出手,解他腰间的玉带。
他的身体略微抖动,却并没有抗拒,手臂环绕着我的腰肢,俯下身,将我轻轻按在车厢内的长椅上,拂开我的衣裳,在我的寸寸肌肤之上,攻城掠地。
我不顾一切地撕扯着他的衣物,欲仙欲死的感觉,正是我生命渴求的终点,哪怕这只是饮鸠止渴,哪怕片刻的欢愉之后,便是万劫不复的灰飞烟灭……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的第一声呻吟,便惊醒了他。
猛然间,他睁开眼,眸中的震惊与慌乱一闪而过,推开我,若无其事地整理衣冠。
我的眼中满是错愕。宛如漂浮在云端的人,毫无预兆地跌入了地狱。粉身碎骨。绝望到了极点,于是连疼痛都无暇感知。
我愤怒了,赌气似的转过身。
“你不是答应过我母亲,让我好好活着吗?我是活着,可是活得一点都不好。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对你的所有的幻想,贯穿了我的童年、少年,以及随后的漫漫光阴。可是,你却一点都不在乎。是你,毁了我所有的黄粱美梦,于是,我的全部人生,只剩下苍白无力的现实。……算了,你不会明白的,因为你不懂。多说无益。”我整理好衣裳,掀开帘幕,吩咐车夫停车。
“你是个混蛋,你没有感情,你狼心狗肺。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再也没有关系。”我提起裙裾,准备跃下马车。
“等等。”他叫住了我,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道,“我不爱你,并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全部的爱,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挥霍干净了,干干净净,连渣滓都不剩。所以,我无法爱你,不是不想,而是不再拥有这种能力。”
……多么相似的一番话啊,我想起了不久之前,自己对另一个困惑中的女子,亲口作出的解释:
“……他不再爱你,不是不想,而是不再拥有这种能力。就像人的嗅觉、味觉、听觉、触觉一样,哪天突然失去了,请不要责怪他,为什么不再夸赞我为你做的菜肴美味可口,为什么不再欣赏我动听的歌声,为什么不再将我轻轻拥入怀抱……因为,他已经无法给你这一切。”
……不是不想,而是不再拥有这种能力……殊途同归的相似啊。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蓦然之间,一切的为什么,于我而言,统统失去了意义,就像横卧在锦瑟之上的那五十根弦,无端、无由、无因、无果。
“跟我去一个地方,好吗?到了那里,你便会明白我曾经的一切。”
一时之间,我无言以对,只能静静点头。
12
第二十三节:难掩真风雅
一路上,我都在好奇,这个高深莫测的男子,他的曾经沧海,究竟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她是如何将他内心的情感,吸食得干干净净的?
到了吗?
到了。
我跳下马车,环顾四周,空旷的荒野上,一座坟茔孑然独立,宛如遗世独立的孤魂野鬼。
我望向墓碑,霎时之间,呼吸堵塞,血液凝滞。天打雷劈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啊。
不!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我蹲下身,失声惊呼。极力说服自己,这只是噩梦一场,梦魇降临之时,世事皆刻骨铭心的荒谬。不必在意,不必介怀,不必理会。
“静儿,你冷静一点,这就是真的,我一生的挚爱,就是他。”他手指墓碑,唇边,久违的温柔,毫不掩饰的心底的温柔。
那个触目惊心的名字,赵金城。
江南第一男优,大名鼎鼎的赵金城。
拥有着倾国倾城之姿,闭月羞花之貌……的男人。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可以自由游走于阴阳两极的美人。
传说,女人见了他,会红杏出墙;男人见了他,会背弃人伦。当年,他家道中落,沦落青楼,以卖笑为生时,整个江南,所有的达官显贵,无论男女,争相前来,为了得到他的垂青而挤破头颅。
自他之后,堪称绝世美人的,便只有薛谦了。只是,薛谦的妖魅与惊艳,继承于他的母亲苏梦娘,而赵金城却是丽质天成,造化钟神秀,难掩真风雅。
我曾一度感叹,自己生错了年代,无缘得见绝世美人的姿容,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若不是君生我未生,我想,我极有可能会爱上他。就像千千万万个一生都在追寻爱与美的凡夫俗子一样。
不料,命运对我的弥补,竟是如此哭笑不得的方式。
……
“有件事,你也许不知道。不光是你,就连长洛也未必知晓。其实,我并非长洛的二叔,而是他的大伯。很久很久之前,按照立嫡以长的皇家规定,我被封为楚国的太子。”
我点点头,静静地聆听他的诉说。
回忆从地底深处涌来,宛如火红岩浆,覆盖了有生之年无穷无尽的喜怒哀乐,只留下心头的滚烫的灼烧,凤凰涅盘般,永无止境。
“那一年,我十七岁,正是年少轻狂之时。久闻赵金城的艳名,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于是,我微服出巡,前去青楼慕名拜访。然而,看见他的第一眼,我的心弦便被猛然拨动。他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与神韵,宛如固若金汤的城池,无懈可击。蓦然之间,我羞愧地感到,之前,对于他的种种遐思,都是一种冒昧的亵渎。
其后的若干个深夜,我辗转反侧,不能成眠。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他的身影、他的容颜。他在我的左边,在我的右边,在我的无处不在。
我知道,我爱上他了。
我爱他,不管他是男是女。
我的相思,成了坍塌的终南山,积雪簌簌而下,湮没了百年的缱绻、万里的迢递。
于是,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见他一面,告诉他,他让我多么意醉情迷、多么神魂颠倒。爱一个人,如果连表达的勇气都没有,那么是否意味着,这样的爱,太脆弱了?
后来,我与他相约,在云梦泽北面的日落亭相见。
日落亭,很奇怪的一个名字。我不知道它为何叫作日落亭,想必登临此亭之人,可以窥探日落的全景,又或者,那位苍老的建筑者,生命中经历过了盛极而衰的起起落落,于是,将‘日中则落’、人世无常的感慨,寄托于一座亭台之上,以此来慰藉那份繁华过眼、锦绣成灰,却无处诉说的凄凉。
但这些,和我又有何干?我只要守在这里,静静地等他到来。其它的一切,沧海桑田,白云苍狗,我又何须在意?
……
时至今日,那一次,我们的那场交谈,依旧刻骨铭心。
‘爱情,是否只存在于男人和女人之间?’我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上。
‘那得看相爱之人,爱的究竟有多深。’他语声温和,宛如天坛中心的泉水,永远不会随着时节的更替、人世的变迁,而冷却了温度。
‘此话怎讲?’我问。
‘爱情,不管以何种方式存在,本身都是无辜的。只是,世人的眼睛,无法藏污纳垢。知道最大的悲痛是什么吗?那便是,天下人皆曰可杀。世俗的眼光,你能够承受吗?而太子殿下,你的身份,注定了你的一举一动,必须依托于世俗的承认。如果无法矢志不渝,就请不要轻易尝试。因为这种游戏,风险远远超过乐趣。知道吗?’
他在告诫我,请三思而后行,不要歧路亡羊。用心良苦的规劝啊。
他说的对,世俗的冷艳挑剔,我可以承受吗?
他看着我,似是凝神,又似漫不经心。显然,一切,他已了然于心。于是,他那荡漾于嘴角的笑意,便成了一种庄严的挑逗。
‘你爱上了男人,而且那个男人就是我。’
这句话,淡然的陈述,波澜不惊。于我,却是振聋发聩。
‘是的。’我依稀可以感到,他的手,在我的掌心之下颤动着,微弱的颤动,却是直袭胸臆的清晰,宛如脉搏的跳动。
也许,古人苦苦追寻的那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便是此情此景吧。
我终究未能克制住自己,来到他的身侧,将他揽入怀中,俯首,吻他的额头、他的脸颊、他的睫毛、他的红唇。他既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于是,我更加肆无忌惮,伸手去解他雪白的长衫。他伸出玉指,试图阻挡我。我们就这样,默默对峙,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