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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临阿奴-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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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含糊应了一声,背着她,逆风而立。

  她又回头看看他,俐落地跳上马车。“可以走了。”她对车夫道,顺势窝进徐五怀里,她美目还落在萧元夏的身上。

  “五哥,萧元夏人很好呢,怎么连他都认为是萧金凤继位呢?”她打开玉碗,捻了颗葡萄送到他嘴边。

  “你吃就好。陛下原就只赏给你的。”

  “赏给阿奴就是赏给咱们徐家的。五哥你一些儿,我一些儿,再给爹一些,嘿,正巧三份。”

  他本是合目养神,听见她这话,眼睫一动,凝视着她柔软的发顶。偶尔,他会闪过一个念头——想看看他这个妹妹的面貌,不是焦距锁不住所见到的模糊面容,而是仔仔细细地看见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肌理,每一分的表情。

  她五岁起借着一些小事发现,她可以借由帮助他而拉近彼此的距离后,从此,她努力成为他的眼跟手。

  好似成为他的眼与手后,他俩的手足情分就能牢牢地系在一块。其实,现在她替他做的一切,跟个丫环没两样,难道她不知道么?

  “五哥,阿奴有些困了。”她掩着呵欠,把他的双手拉到自己肚腹前,软趴趴在他怀里。“我想眯一下。”

  “睡吧。”

  “别跟爹说我在车上睡着。”她怕爹会气徐家人这么不经熬。

  他应了一声,微微笑道:“你才几岁,熬不住也是应当。”

  她闻言有点低闷。她不太喜欢五哥用这种纵容口吻去允许她做任何事,很像其他兄姐们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表面似乎处处同意她的作法,但、但她要的不是这个

  她想要辩解她不是贪睡,她是一直没有睡好,到处都是声音、气味扰得她一睡就被惊动,可是从来没有人问她,连有时跟她同睡一床的五哥也没有。

  她却是知道五哥遇见不情愿但必须要做的事时,他的双手都是冰冷冷地,得靠她一直搓得热乎乎的。什么时候五哥才会帮她搓得热乎乎

  徐长慕轻轻抚过她细软的长发,感觉她又往自己怀里蹭了下。

  他心里有趣,就当自己养了头小忠犬也是不错。

  他往车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看去——远方是被夜色笼罩的皇宫,看不出半点光芒,当然,也许是他目力看不清之故,皇宫与其它平房在他眼里都是一片魆黑,没什么差别。

  南临人偏纤弱,大部分人的身子都不怎么健康,现今的皇室也是如此。陛下长年有病,太医院网罗南临顶尖的医者,也上大魏取经过,可惜这种多病身子是天生,只能靠后天勉强调养。他的子息五名,承袭他不良的身子,先后去了三名,如今只剩萧金凤与萧元夏这对姐弟。

  南临是曾有女帝的,这一次究竞谁是未来的皇帝呢?陛下从不指明,有意在遗诏上宣告继位人选。

  萧元夏生性温和不够强势,又心不在此,不见得制得了一班老臣子。萧金凤心眼极细,她对那位子有野心,却不知她治理国家能力如何?

  会是谁呢?他要是陛下,必定会选

  怀里的小人儿蹭着他的手背,他低目一看,失笑。他养的这头小犬牙击很利啊,居然开始拿他的手当肉啃了。她是睡梦里梦到吃了吗?也对,宫宴她忙着伺候他,她自个儿筷子几乎没动上几口。

  这么尽心尽力为她所谓的五哥以为让他缺不了她,就能喜欢上她。真是遗憾,其实有她没她,他都没有差别,这世上没有谁缺不了谁这种事。

  不过”

  “阿奴此刻,我真想仔细瞧瞧你这头小忠犬的模样。”

  第二章

  二年后——

  徐烈风摸着右边有些红肿的脸颊,徘徊在徐府门口。

  “好痛!”她嘴里肉被咬破,鲜血直流,痛得她小脸扭曲。

  忽然间,她见到府里走出一名年轻男子,心一跳,故作无事地上前,笑道:

  “二哥要出门么?”

  男子与徐五相貌完全不同,有着南临人纯粹的清灵美丽,只是眉目太过冷漠严肃,容易让人退避三舍。

  他抬眼看她,道:“是啊阿奴,你去打架了?”

  她心跳加快。“我也不是故意”

  “为了什么事?”

  “他说话令我不快,所以”

  “打赢了吗?”

  “嗯打赢了。”

  他点点头。“正该如此。”语毕,转身即走。

  她追上前两步,张口想喊住他,但最后只是恨恨地踢了地上石块一脚。她走进徐府,看见门房,眼儿一亮,又凑过去问道:

  “今日信役来过了吗?”

  “来过啦。”门房知她要问什么,笑道:“五少还是没信给您呢。六小姐,你脸怎么了?好好的一张脸怎么肿成这样?”

  她含糊应一声,学着徐二转头就走。不就是肿成连二哥都看不见的猪头脸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好痛好痛。”她捂着脸,本来想回房,后来临时改转向五哥的寝院。

  四姐定平迎面而来,她立即放下手,让脸上的红肿一览无遗。

  “四姐!”

  徐定平扫过她一眼,点点头当是招呼了,随即擦身离去。徐烈风咬咬唇,低头摸摸指上青肿的关节。身后脚步声转回,她没有回头,嘴里动了下,不发出声音地说着:

  受伤了就去涂个药,别破相让人瞧见。

  “受伤了就去涂个药,别破相让人瞧见。”徐定平说完就走了。

  徐烈风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进入徐五的睡房,整个身子扑向软软的床褥。

  “哎哟哟——”她大叫着。五哥怎么不回家呢?早点回来吧!阿奴一个人很寂寞的!

  每个人看起来都关心她,但,其实根本不在意她。四姐是徐家军里的遗孤,照理说,父兄该对她比对四姐还亲热,哪知啊,以前她以为父兄是不知如何对待女孩家,现在才知是因人而异。

  如果教人瞧见,还真以为四姐才是与徐家有血脉关系的女儿。

  其实父兄待四姐也不会亲热到哪里去,可是至少兄友弟恭,嘘寒问暖是有的。父兄对她当然也会嘘寒问暖,只是让她感到很敷衍。

  有时她都觉得陛下跟萧元夏才是真心待她好的当然,待她好的也包括五哥受伤了就去涂个药,别破相让人瞧见,嘿,怕被什么人看见?被陛下么?

  四姐定平性冷,不热情也不过分无视她。也许四姐是外来者,不好太过疏离她这个徐六,但她隐隐有所觉——徐四在她面前划下鸿沟,将她自己与父兄归于圈里头,而她徐烈风,在圈外。

  她不顾疼痛,小脸埋在床褥间。五哥都离开好久了,这床被都不知换过几回,哪还有他的气味?

  五哥,你还要不要阿奴做你手脚?你想不想阿奴?阿奴好想你好想你她趴了一会儿摸摸肚腹,脱掉鞋袜跳下冰冷的地面上。

  她赤足用力踩来踩去,觉得脚丫子冰凉凉了,肚子更不舒服了,这才自房里的书柜取出《长慕兵策》的竹简,一整个铺在地上。

  五哥是个老式的人,喜欢在竹简上写字,《长慕兵策》第一版就是在竹简上完成,由她誉到纸上。

  他眼力不好,写出来的字也凌乱粗糙,但她这个从小看惯他字的人,是能辫认出来他在写什么的。

  她想,在她出生前,五哥一个人独自学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所幸他有她,平常读书给他听,让他不用看得太吃力,他字写糊了她就偷偷替他改好,他要想看各国地形图,她就把地图涂得七彩颜色,每条边线比手臂还粗,让他能看个清楚,所以,五哥缺不了她的,对吧?

  那怎么都不回信给她?她心里有点慌,连忙准备笔砚,铺上信纸,认真地想了下,提笔写着:

  五哥,阿奴今日又打架了。平日阿奴是常胜将军,每打必赢,今天被人偷袭,油炸鱼的同伴真不是人,果然什么品性的人就只能与什么样的人来往!油炸鱼跟方家最不学无术的孩子凑在一块,那姓方的趁阿奴一时不察,拿椅子从后头砸来,我不小心挨上油炸鱼的拳头。他一脸惊吓,想来是怕我报复了。可我眼下暂时没法报复,五哥我挨疼,好疼好疼,嘴里还流血不止呢你最近好不好?阿奴很想你。你想阿奴吗?前两天我肚子也疼,才知道南临姑娘家是有癸水的,四姐请了大夫过府替我把脉调养,说是别碰冰、别着凉,自然就舒服些。五哥,这真令人讨厌,是不?以后阿奴是要上战场的,这些麻烦东西干嘛出现呢?难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吗?五哥,有没有法子不疼呢?阿奴真的很疼的

  她小心翼翼,确认每个字都粗大得让五哥勉强看得清,这才掷了笔,滚到冰凉凉的竹简上,她想了想,又拉开上衣,半解肚兜,露出个小肚子来纳凉,最好凉到痛得打滚。

  五哥会不会回信呢?如果不喜欢写信,找仆役送话照样行的。五哥游走各城镇,不知道现在他在哪了?这信一来一返,她会何时才收得到?等待的日子很辛苦啊!

  五哥,前几日陛下下了个口谕,不准徐家老六出京师!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当年你要出京游历,阿奴本来要跟的,但陛下说他年纪大了,阿奴这一走就不能时刻看见我,于是硬把阿奴留下天天看他,这真真令人讨厌!陛下膝下有一女一儿承欢,阿奴又不姓萧,天天看我也没用五哥,你是乐不思蜀了,是不?怎么都没给阿奴捎个信?阿奴真的很想你,阿奴想再替五哥写字,想念书给五哥听,想半夜学戏子逗五哥五哥,你的兵策我都能倒默如流了,以后再也不会你一句重复好几次阿奴才懂,五哥阿奴很想再当你手脚

  五哥,你说,女人有这玩意是做什么呢?痛也痛死我了,将来阿奴是要上战场的人啊!要是每个月都这么痛,我岂不是要日夜祈求打战时别撞我这日子?很痛的呢。五哥,昨日陛下一时兴起,居然入夜还不放我回府,非要我陪他说说话。这话什么时候不能说,有必要熬夜么?萧元夏及时求见陛下,我这才脱身,嘿,我知道他是够义气的,专程把我从宫里赎出来。不过他有点怪,昨晚他面色苍白地追上我,骂我是个没心眼的傻子,都快十三了也不知道避嫌跟谁避嫌哪?陛下么?他都老得可以做我爷爷了呢,不不,他老得都可以做我爹了,五哥,你可别跟爹说我笑他老,我没这意思。陛下跟爹年龄相当,但,我绝对是偏向爹的五哥,你跟二哥捎口信了,怎么不给阿奴捎个呢?是不是二哥漏了?阿奴整天缠着他,他还骗我你没给我口信,下回,你别托二哥转告,你直接写信给我吧,我已经没什么想你,不过你想我我就一定想你的

  她浑身湿透,匆匆走回自己的寝院。

  “六小姐?”有婢女诧叫。

  徐烈风回头看去,怀里还紧紧揣着一块白色方帕。

  “没事,不小心跌进池塘,换个衣物就没事。”她魂不守舍道:“三少爷刚也掉进池塘,受了点伤,你快去帮忙吧。”

  婢女连忙应是离去。

  徐烈风急切地一脚踹开自己房门,然后紧紧关上,心跳如鼓地摊开方帕。

  帕上尚有不少血珠滚着是三哥的。

  她的双手轻颤,取来注满水的杯子,将血珠弹了进去,紧跟着她毫不犹豫取出匕首往自己手背一划,任着暗红的圆珠滚入杯中。

  她看着老半天,看得面目狰狞,咬牙切击,最后气得用力掷杯。她愤怒地踢翻桌椅,正要将书柜上的书本一块拽到地上,忽地瞧见柜里一角束着竹简。

  她手上动作停住,凝视竹简一会儿,才像珍宝似的打开它。

  她从五哥房里搬了一些竹简过来,天天反复读着,就怕哪日他回来随口问着,她不像信里说的那样倒默如流,岂不是令五哥失望?柜上的闲书她也一本本读着,就等他回来她可以说得精采不乏味。

  她到底算什么呢?到底是不是徐家人?连不是姓徐的四姐,都能得到父兄的关爱,那她呢?她也是哪儿来的遗孤吗?怎么比四姐还不如?她早有疑惑,处处注意蛛丝马迹,即使连五哥相貌平平,在眉目间也略略似三哥他们,那她像谁呢?像娘吗?

  还是谁都不像?

  半年前,父亲回京不慎受伤流血,她紧张兮兮先拿自己的帕子替他止血,事后她心头一动,想起自大魏的医书里看过滴血认亲的例子,于是割指融血那次的结果跟这次一样,嘿嘿是大魏医书骗人还是她真不姓徐?

  她怎会不姓徐呢?

  父兄没必要骗她啊!娘亲在产下她后体弱没多久就走了,也许是这个原因,父兄一直排斥她,而身为私生子的五哥则对她没有什么敌意

  还是还是,其实真有徐六这个人,只是徐六早夭,她是替代品?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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