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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方低着头,沉色道:“大有可能!不过,爷,颐方回渌城也去了一趟商号,听闻近日官府着手调查商号的货单流向…并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何用意,但是颐方认为这事儿和萧府脱不了关系…”
“我想,你们应该也听说了,萧峣现在是渌城的巡领,管辖城府一代的商贩,我感觉他是冲着季府商号去的!他是个文人,一向都那么潇洒自由的人,甘愿被武将之职束缚住,恐怕只有一个原因。他太自负了,最忍受不了背叛,也许他觉得我背叛了他…他在报复!”磬儿的声音轻轻的,好似自言自语一般。
犹记得离开渌城的那夜,萧峣的眼神比他的话语更加冰冷,就像锋利的刀刃,直直地插向磬儿的心口。多少年来,磬儿可以忍受比那天残酷更多倍的误会和谴责,然而毕竟萧峣是她曾经爱过、曾那么在乎的男人,她可以让天下人误会谩骂,唯独这个在心里停留过的男人是不可以的!那就像千万只小猫,不停地挠着自己的心肝脾肺肾一般折磨…
就算他们的故事已经真正成为了故事,变成过去、变成可以封存的一段记忆罢了,一想起他的堕落和自己有关,磬儿的心就由不得自己了…
季默言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并不是因为萧峣对他报不报复,而是听着萧峣的名字再一次从磬儿的口中说出,并且看到她脸上的低迷沉重,季默言有些吃味!盯着磬儿微微失落的神色,季默言强掩着自己的怒意沉声道:“我不在乎他怎么对我,我只要知道你的心里不再有他就好…磬儿,我可以给你时间遗忘,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因为我已经等很久很久了…”
磬儿的心扑通扑通跳动着,嘴巴动了动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为什么…磬儿好想解释:季默言,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我和萧峣已经成为过去,他不会再干扰我的任何决定,所以请不要这么难过…
季默言等着,可是磬儿终究没有说一句话,失落瞬间袭来,这时车窗外传过一个侍卫的声音:“三殿下,前方将进入漠北的管辖范围,以免接受盘查,是否改道绕行?”
第一百七十五回 初到亲王府(一)
“停车!”季默言的眸中是淡淡的伤,车子在路边停稳后,季默言将磬儿扶下马车。侍卫将马匹牵了过来,季默言抬头望了望官道的正前方,那小得像蝼蚁一般的几道人影把守着路口。心底暗叹着,季默言深深地凝望磬儿的双眸:“磬儿,漠北重兵把守,我只得绕行…因此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路上保重,我相信这不是离别,因为你会来找我!我等你…”
艰难地吞咽一番,季默言大臂一揽,抱着磬儿暖暖的身子深呼吸,吐气如兰:“我们曾经约定过,我会永远保护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还有…不管你承不承认那日的抢亲,按我北琰国的规矩,你就是我季默言认定了的妻…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磬儿僵硬在原地,呆愣愣地感受季默言的身子渐渐远离。上车前那深沉的回眸,好似在强调:磬儿,一定要来找我!车帘放下的瞬间,磬儿只觉得眼前雾气蒙蒙,紧咬着下唇,磬儿命令自己要坚强…可是身为女人的伪装早已在季默言面前缴械投降,马车绝尘而去的同时,磬儿终于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季默言,我喜欢你!”
的确,爱情是一朵生长在悬崖峭壁边缘上的花,想摘取就必须要有勇气!磬儿喊出这一句话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人,才是自己的命中注定!
也许是上天让我们在遇见合适的人之前,先遇到一些不合适的…这样,当我们最终遇见命中注定的他的时候,我们将懂得如何感谢这样的恩赐!爱,就是当你不考虑你们关系中的爱情、暧昧亦或是同情的时候,发现你依然那么倾慕他、放不开他…
告别了季默言,磬儿越过那道关卡进入漠北的地界,就像所有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一样,眉毛眼睛里皆是暖暖的笑意。季默言那“情意绵绵”的信件揣在磬儿的怀中,每每抚摸一遍,就像小猫爪子挠了心窝子一样痒嘻嘻、甜滋滋的,这是季默言第一次留给磬儿的笔迹,又怎么舍得看完后就烧掉它呢…
半晚时分,磬儿在一家小客栈落脚,好久没有梳洗过了,磬儿将信件仔细放妥,多少次强忍住打开来看的渴望,先去洗了个澡。待一切收拾妥当,磬儿拿着信对着烛光拆开来。
果然,开篇的一段话心心念念地,全都是磬儿猜到的情啊爱啊…也许是方才太激动,迫不及待想要一探究竟却终究忍了下来,这样来来回回几多次便有了免疫力。因此,真的看到这些羞煞人的字眼儿时,反倒不再那么亢奋了…磬儿淡然一笑,却是比开心要幸福更多的发自心底的微笑,接着往下看。
他说,这只镯子不是皇后送的!磬儿着实吃了一惊,但他又说,这镯子也许是有心人相送,因为用鸳鸯戏水换下了富贵牡丹的人,只可能是心爱之人…联想着曾经自己的发现,磬儿终于明白了这差错出在了哪里!看来,漠北的王府还有很多有待发掘的秘密,这首闺怨诗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多的故事…
磬儿扒着信纸再往下看,也终于明白了季默言为何要她看完后,一定要毁掉这封信!因为,他在信中告诉了磬儿一个天大的秘密…
十几年前,皇后娘娘不仅仅是后宫之主,更是皇帝的参谋军师,季默言的父皇野心勃勃,意欲吞并淩晔国的领土,获取南方更加优越的资源。原本北琰国就比淩晔国具备征战优势,因此只需一个机会,仅仅是一个内因外和的作战攻势,就可以一举歼灭淩晔国的主力,直捣国都渌城。
两国交界之处连年战局紧张,正待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慢慢浮上水面。就在北琰国以为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潜伏在渌城蓄势待发的暗士统领余世海被连根拔起,按在了肉板上任人宰割。北琰国错过了最佳的攻占时机,淩晔国因此有了防备,也造成了如今两国相互牵制的局面…
磬儿忽然想起,难怪在马车上自己说起娘并没有冤枉余世海的时候,季默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一切。然而如此看来,倒好像是雅夫人为了自己的私心救下慕容府,却不仅仅让余世海一家倒了霉…
从北琰国的角度来看,雅夫人阻止了北琰国将铁蹄践踏在淩晔国的土地上,阻止了自己人的势力扩张,雅夫人才是叛臣!磬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季默言,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磬儿稳稳心神,接着往下看。因为余世海的事情,皇后不但没能立功,反倒让陈妃得了机会倒打一耙,整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陈妃母子成了最大的受益人,陈妃被册封为陈贵妃,大皇子的地位一跃而上,季默言不再是唯一的皇储人选。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季默言也并不清楚。他只记得从某一天起,他对母后便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不可以再随心所欲地叛逆玩耍,不可以任性地不理朝纲、不问政事,因为大哥总能博得父皇的宠爱,因为陈贵妃总在找着各种机会打压他们母子,皇后娘娘的地位岌岌可危…
磬儿终于明白了,季默言要说的不是谴责,不是争夺,更不是战争…他说这些,只是要告诉他爱的女人,他的无奈和责任!其实细想起来,从认识季默言的那一天到现在,他们从来没有谈起过彼此的烦心事。季默言总能很快察觉到磬儿心情的细微变化,并且使着小坏,便轻松化解了磬儿的烦恼…
他是皇子,因为厌倦了宫廷的争斗而热衷自由的生活,因为母后需要他逐渐坚实的臂膀保护,他选择了亲情;在政治与阴谋中沉浮,他学会了伪装自己,人前的笑脸遮掩着他心中的那只凌厉的眼。远远地观察着,对一切保持距离和怀疑的态度,直到将它彻底捞出水面看个清楚,才会显露自己的本性,让心一点点靠近。
原来,这就是你身为皇子,却无法摆脱的债…磬儿暗暗叹息,也终于可以理解,曾经那个总是想要折磨自己的季默言…磬儿将信件重新翻阅一遍,轻轻地搭在烛光上,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着字迹,渐渐只剩下一滩灰烬。
接下来的两天,磬儿不紧不慢地朝王府而去。漠北与青城果真是两个天地!尽管它们相聚并不远,只因一个是商人的聚会地,另一个则是军人的戒备区。在漠北,有淩晔国皇帝最为亲近的一个兄弟的府邸,在两国边界处,还有慕容琛将军的守边战士。
漠北的年味儿没有青城那么浓郁厚重,至少这两天里磬儿没有看到什么热闹场面。比如青城处处张灯结彩,杂耍秧歌热闹非凡…然而在这里,磬儿仅仅能够看到店铺门廊上挂着红灯笼,大街上依旧是长生不衰的叫卖声,顶多出现了几家卖对联儿的商铺,士兵们休了假在街上随意的走动、东看看、西瞅瞅,也许这就是他们休假时最为简单的度过方式罢了。
漠北除了定居这里的一些商贩还在为士兵们提供休闲时候的娱乐,基本都在青城一带做大买卖去了。因此,酒肆里吃酒的人多半都是当兵的。磬儿坐在酒肆的大堂里,听鱼龙混杂的吃酒客官闲谈碎语。他们性格豪放,大碗吃酒、下手抓肉,说着天南地北的方言,聊着过年时的种种…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洋溢着辛劳一年后难得的轻松、愉悦,还有深深的思乡思亲的愁,磬儿统统看在眼底。
牵着马,磬儿一路问着,终于远远地看见了恭亲王恢宏的府邸,这里和先前看到的那些场景完全不同。八字开的大门朝阳而坐,高大厚重的朱漆大门镶着六十四颗巴掌大的铜门扣,门前两只一人高的石狮子很是威武。高高的门槛儿正上方,悬挂着一块彰显身份的金漆匾额,鎏金大字“亲王府”闪闪发光。当然,最有气魄的还要数门前站如劲松一般的八名侍卫,那魁梧的身材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磬儿琢磨了半天也没敢上前去,于是牵着马绕到了王府的后门。就郁闷了,感情磬儿总在走后门儿呢…
真是好一派欢天喜地迎新春的景象啊!只见王府的侧门一直都有家丁婢女进进出出,还有一车一车的蔬菜瓜果往里运,门前立着的侍卫也是忙得手舞足蹈。感情王爷府上过年这般奢侈啊!再有两天就是除夕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府还在一车车地办年货,真是…
磬儿啧啧嘴,转身将马牵到临街的一家客栈,伸头瞄了一眼正花里胡哨打着算盘的掌柜,店小二颠颠儿地凑了上来,一脸挤出的笑:“姑娘,住店还是吃酒?”
磬儿取出一两银子,连同马的缰绳一起交到小二手中:“我不住店也不吃酒,你帮我把马喂饱喽!也许得要个四五天吧,等过了年我再来取!”
“姑娘放心好了,您的座驾保证等您回来取的时候,壮得像牛一样!”小二夸张的表情甚是讨喜,磬儿浅浅一笑,提着包袱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七十六回 初到亲王府(二)
缓缓走近方才的那个侧门,磬儿暗暗深呼吸,为自己鼓劲儿。刚走到门口,果不其然被士兵拦下了:“你是何人?”
磬儿微微颔首,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儿,提着包袱欠身一拜:“官爷,请问府里缺端茶倒水的丫头么?这近年关了,想必府里一定很忙,小女想找个活儿,家里还有老母亲等着吃饭呢…”
磬儿自我感觉,方才这一套说辞应当没什么问题,那士兵从头到脚将磬儿打量了一番,眼神落在了磬儿的包袱上:“不是说家里有老母亲么,怎的还带了行李?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磬儿低着头,暗地里一挑眉,呵!这人倒真不好蒙!
“小女是跟母亲来投奔亲戚的,可是眼看这年关近了,我们母女也没能找到亲戚,只得暂时租了房子。小女担心府里做活儿是要睡通铺的,所以提前收拾了几套换洗衣服带上。”磬儿依旧低着头,假装娇羞与惶恐,等着那士兵能说点儿好听的话。
“你走吧!这里不缺下人!”那士兵的声音冷厉地不容磬儿再多说一句话。
唉?感情你在调戏我是不?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杂不早说府里不缺人呢…你可真缺德!虽然早知道对一个看门的士兵说这么多很废话,但是其他管事儿的人咱也遇不上啊!总不能再学那登徒子半夜翻墙,打晕婢女吧…想起这事儿,磬儿又要忏悔了,驿站的那一对姊妹艾月、艾红,你们可千万要原谅磬儿啊!
磬儿刚要抬头与那士兵絮叨一番,抬眸正对上一双怒视的眉眼,这眼神可比士兵的话语更加冰冷三分。只见那人一袭深蓝色缎面长衫,并不是什么上等的面料,这衣服一看就是王府里大概一个芝麻大点儿的掌事官衔。
磬儿一瞬间愣住了,并不是担忧他这个官会难为自己,只因他的气势果然很王爷府啊!
只见他仰头却是俯视的眼神,可惜磬儿的身高优势,只能让他趾高气昂的眼神变成了平视。目光不离磬儿,嘴巴却是叨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