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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走过来:“大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慕容信羽一手捂在心头,稍稍闭目:“没什么,只是觉得胸闷…”方才,他总觉得磬儿就在身边,看来是自己的幻觉罢了。磬儿,你到底在哪里?过得可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慕容信羽转身进了屋子。
好不容易置办好了所有要用的东西,两人左一兜右一兜地提回了家。刚进院子,季默言就赖在石凳子上不肯起来。
“别坐在那里了,快把东西拿进来。”磬儿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朝着院中的季默言喊着。
“我堂堂大少爷,你把我当苦力使啊…”季默言委屈地唠叨。
“我说咱季大少爷,是谁说要吃饺子的?你还有理了…”磬儿几句话,呛得季默言懒得再去说什么。只得默默地忙前忙后,给磬儿搭下手。
“季大公子,劳烦您打碗清水来和面…”
“季大公子,劳您大驾,帮我取一下碱水…不是这个啦,是那边的!真是的…”
“喂喂喂,和面的水太多了,你少倒一些嘛…都成面汤了…”
“哎呀,这是什么呀…得得得,你别包了,我让你别动了!捏的这么难看…下锅后都得露馅的…”
……
忍无可忍,季默言甩甩手,当真坐在了磬儿的身边,就这么直直地看着。
“别这么盯着我看!”磬儿手下依旧忙活着包饺子,抬头总是看着季默言望向自己的眼睛。
“长得美,还不让人看啊…”
“少贫!”磬儿回瞪一眼。
“丫头,你脸上有面粉。”季默言认真地看着磬儿的脸,指了指:“这里!”
磬儿拿手蹭了蹭,季默言叱鼻一笑:“你是真傻还是怎么着的,你手上那么些面粉,不是越抹越多么…”
磬儿瞪着他,起身欲进里屋照镜子,季默言一把拉住:“我给你擦吧…”说着,上手就要碰到磬儿的脸。
磬儿往后一闪,急急地躲开:“你的手也不干净…”
季默言低头望望自己的手,比磬儿满是面粉的手可干净太多了。兀自撇撇嘴,从桌角拾起一块抹布就要往磬儿脸上蹭。
“干什么你,这是抹布!”磬儿嚷嚷着。
季默言一个旋身,欺身而上。一手按住磬儿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胳膊,嘴巴却是直直地贴在了磬儿的面颊上。
待磬儿回过神来,挣扎着扬手就是一巴掌,正正好好扇在了季默言的左脸上。虽然力道并不重,可是赫然的一个白粉的巴掌印就这么显示着磬儿的愤怒。
“下流!”磬儿大喝一声。
“还不是因为你,一会儿嫌我手不干净,用布擦你也不愿意,那我只好上嘴了…”季默言“委屈”地抚着半边脸。
“你…”磬儿气极,怎么可以这样。
“喂,你在哪儿学的下流这个词?才多久啊,就学会骂人了…”季默言唠叨着,磬儿越听越糊涂,怎的好像是她磬儿做错了不成?
“再有几天,你就在这里住满一个月了,这几天你最好安分一些…今天,你好好吃你的饺子,这也许是你在我家的最后一餐饭了…”磬儿转身进了里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季默言的心里“咯噔”一下,一个月了?这么快…
磬儿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一下一下擦拭着脸颊上的面粉。一想起来方才季默言的嘴巴就这么着触碰了自己的脸,磬儿就厌恶地使劲儿蹭了又蹭。
“登徒子!”正所谓一眼定终身,还真是说着了!
待磬儿出了里屋,却看见季默言学着磬儿的样子,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包着饺子。看着那笨拙的样子,却坚持硬要做好的神情,磬儿的心中又该死地柔软了。
一把拍掉季默言笨拙的、满是面粉的手背:“起来!如果你不想吃面汤混沌的话…”
季默言一见磬儿心软了,连连起身让座:“不生气了?呵呵…别生气了,方才是我的错…”
磬儿懒得搭理他,兀自包着饺子。足足忙活到接近申时,饺子才总算是得以下锅。待锅里的热水沸腾了,磬儿慢慢将饺子下锅。一个个小船一样,在热水中翻滚着。季默言像个孩子一般立在厨房门口,远远地看着。脑海里,是在慕容府第一次看磬儿做那桂花糖粥时的情形。
时光流转,真是应了那句话:世间万物都在无声无息的变化中,只是你没有留意,待你发现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人们永远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身边会发生什么,我们能够把握住的,是尽力去留住想要去用心保护的。
磬儿,便是我想要用心去保护的么…季默言扪心自问,却是空空没有答案。因为他没有能力,他也不过是一颗棋子,哪里有能力保护她的周全。
季默言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等着磬儿端来热气腾腾的饺子。季默言哑巴巴地望着磬儿摆在桌前的饺子,却又看见磬儿端来两碗饺子水,甚是疑惑:“这是干什么?”
“这叫原汤化原食!吃吧…”磬儿回的淡然。
“那我买的女儿红可怎么办?”季默言皱眉拾起地上放着的一坛酒举给磬儿看。磬儿并没去理会,只是静静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碗。
看着磬儿大口大口喝着饺子水,季默言缓缓端起面前的碗,轻轻泯了一口。果然,是饺子的味道,只是多了些面粉的香,很是清淡。季默言将女儿红扔在了一边,吃了三大碗饺子,又喝了一碗饺子水才罢手,腰向后微微挺着,兀自揉着肚子,一副总算吃着了一般的样子,悠哉地说着:“这顿饺子来之不易啊…”
磬儿收拾着碗筷,淡淡地答:“您吃得也很不容易啊…一个人就吃了足足三大碗,您的肚子是麻袋么?”
季默言一听,不愿意了:“喂,磬丫头,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今儿一天就依仗这么一顿饭了,当然一口气要吃足了啊…”
“怨我啊?您笨手笨脚又帮不上什么忙,这忙里忙外的不都是我一个人在做么?能在天黑之前让你吃上饺子,您就该谢天谢地了…”磬儿在厨房里洗着碗筷,悠悠地说。
“得得得,再说就都是我的不是了…我不跟你争…”季默言兀自捂着肚子,一副神仙一般逍遥的样儿。
磬儿走到院子,看着季默言那样的自在神情,微笑着转身欲进屋子。
“磬儿,陪我坐会儿吧…今天是我和你两个人第一次共进午餐,可你也说过,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在你家里吃饭了…”季默言看着磬儿的背影,在寒风中飘着的长发,让季默言有些眩晕。没有喝酒,却更似在醉梦中见到的疏影。想必是渐渐漆黑的天色,昏暗的环境总是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想去靠近的感觉。
磬儿转身,不是因为这环境造就的自然反应,而是冲着他那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是啊,两人的约定是一个月,再有几天他就会离开了。当时约法三章的时候,磬儿是满心的怒火。可是这半个多月来的相处,平心而论,磬儿当是要感激他季默言的。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陪伴着自己度过了离开慕容府后最艰难的一个月。
磬儿缓步踱到季默言对面的石凳子上坐下,哪知季默言像个孩子般起身搬着沉重的石凳子,放在了磬儿的身侧,而后转身取来酒坛子,一屁股坐在了磬儿的旁边。
磬儿浅笑,随他去吧。季默言豪迈地一举酒坛子,开了封口,瞬间一股酒香飘在两人周围,光是闻着就让人心醉。
“来!我们是第一次喝酒,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和我畅饮一番吧…虽然,我不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季默言面子上很豪爽,可是磬儿看来,为何总有一点淡淡的伤,好像被他藏了起来。
“怎么会?你知道了我的住处,时常来看看我,那时候也许你还会带上你的妻儿,到那时我们同样可以畅饮的啊…”磬儿平静的面容望向季默言抱着酒坛子的失落,自己的心情好似也受到了感染一般,有些落寞地说:“真希望那个时候,还能有大少爷带着他的妻儿…如此一来,也就不枉大家相识一场…”
望着他高举着酒坛子,猛灌一口,扭头背过脸去。那一瞬间,磬儿好像看到了季默言眼底的晶莹,这又是错觉么?为何总觉得他这是在诀别,好像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是要回去北琰国了么?也许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这真的成了最后一次么?
季默言痛心,即将离去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早已遗落在了她这里…
第六十三回 萧峣的“渡船”(一)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经过了冬至那一整天的相处,磬儿和季默言的友谊总算进了一步。只是季默言像垂幕的老人一般,一天天挨着时光,过得不再洒脱。也许吧,人一旦有了留恋,便不再是个完整的人,因为他把心遗落了…
晌午用过午餐,磬儿照例去了一趟慕容府的侧门,却只是远远地看着。因为这一次,她没有联系小月,也决定从此以后不再联系她们。既然选择了离开,总是和慕容府的人来往,势必要暴露的。哪怕只是远远地眺望府里的树梢,听着府里树枝上的鸟叫,磬儿的心里便是极大的安慰了。
娘亲,得知您一切安好,磬儿就能放心地过自己的生活了。磬儿不怕,即便是要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年过节,磬儿也可以的。要下雪了,娘亲多添置些衣物,您的伤寒风湿不可以再恶化了…
在前往萧府的路上,磬儿犹犹豫豫想了许多…一个月了,或许比一个月更久吧…磬儿时常反问自己,萧峣,他真的是自己命中的另一半么…为何总有那么多的错过…是造化弄人,还是原本就只是彼此的过客…
以前,他是萧府的主子,她是慕容府的婢女;现在,他还是主子,而她去过天堂,也跌过地狱,现在仅仅是茫茫众生中,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草芥…哪里还有这个资格去讨论爱情…
也许,是太明白这其中的曲折,所以才仅仅是向往而已;也许,是不敢期待爱情,所以那个尚在萌芽状态的心,仅仅萌发了一点点嫩芽,并被自己生生遏制了…忘,是忘不掉的…虽然不再激起千层的思念,可是萌芽还在…还在时常撩拨着磬儿的心…
这一个月来,磬儿已经断断续续来到这里七次了。这棵老槐树,就像那姻缘桥一样,见证了她磬儿对萧峣仅存的一丝心意。说起仅存,是因为不敢再有奢望…“最后一次”,这几日,磬儿的心里,时常徘徊着这样的四个字。
是该放下了…放下娘亲,放下慕容府,放下萧峣…正如绣夫人所言,为自己而活…
老槐树下的阴影,已经越发的清冷了。快要下雪了吧…磬儿单手扶着树干,侧身眺望着不远处的萧府大门。那样的安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萧峣,你会好好做萧家二少爷吧…不要再消瘦了,面色苍白的你,会让人不由得心痛的。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变成这样…
天色不早了,磬儿要赶回去上工,最后望一眼萧府的大门。磬儿转身的瞬间,倚在树干上的那只手缓缓划过的时候,触碰到一个坚硬的小刺,生生拉出了一道血迹。
磬儿抬头看着树干上那根依然带着自己血迹的小刺,却总觉着有些怪异的地方。缓缓走近,竟发现了几个小字“月圆夜,姻缘桥”,是刻上去的。而这根小刺,正是刻刀划到树皮韧处带出的一点点木质。是缘分吧…让磬儿通过这种方式收到这个讯息…
是萧峣留下的么?姻缘桥,这个她们心照不宣的秘密,难道月圆之夜,他真的会在姻缘桥上等着自己么…
却是在自己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又生生点燃了希望…也许是算不上希望的,因为即使见了又如何,现实是改变不了的…
姻缘桥,月圆夜…月圆,正是今天!
去,不去…皆在一念之间…去了却终究不能在一起的话,当是怎样的痛苦啊;不去可心里时时会想念,日后想起来一定痛苦万分。倘若选错了,是要用一生去后悔的吧…
整个下午,磬儿心不在焉地做活儿,实际上却只是生生坐了一下午。小月担心地一会儿抚上磬儿的额头,关切地问长问短,一会儿端茶倒水,不断地提醒磬儿回家休息一下吧。磬儿婉言谢绝了,回家还不如呆在这里的好,至少不会面对着空荡荡的家,胡思乱想。
“疏香姐,绣夫人让你去一趟,她在房间里。”小月顿了顿,接着说:“是我告诉绣夫人…姐姐的情况,因为我担心你…”小月正想解释什么,磬儿微笑着谢绝了,转身出门去。
来到绣夫人的房前,随着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磬儿嗅着一股清茶的幽香,感觉心里平静了许多。绣夫人背对着自己落座于八仙桌前,手中摆弄着一套精致的青花瓷茶具。
锦勺微扬,茶汁红而清透,外环一层淡淡水汽,水柱直泻饼饵大小的茶杯之中,音儿好听,茶香四溢。听见身后有人开门,绣夫人并没有回头,姿态依然优雅,淡淡地说:“疏香啊,来尝尝我的魁兰…”
磬儿一步步稳稳地迈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静静地感受着这贵气却完美的优雅,望着绣夫人手上功夫,可见定是个茶道高手。绣夫人真是一个谜,磬儿看不懂。
“绣夫人的茶真是非同一般啊,为何这茶叶碧绿,汤色却是嫣红呢?”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