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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余世海的事情么?”
“余世海?他不正是因为叛国之罪被满门抄斩的那位大人么?”磬儿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绣夫人点点头,接着说道:“不错!当初皇帝第一个怀疑的人是慕容将军,后来是雅夫人拖着沉重的身子进宫面圣,才保住了慕容府上上下下百余口免遭此劫…”
“咣当”身后一声脆响,磬儿和绣夫人同时回头看,只见王婶呆愣地立在两人身后的不远处,脚边的茶壶碎了一地。在稍远处的地方,小月立在火堆旁,侧着身子迷茫地望向这边。
王婶本是好意为磬儿和绣夫人送来热茶水暖暖手,可是正巧听见了绣两人的谈话。看着两人皆是迷惑的模样,王婶艰难地挪着步子,下颏不住地颤抖着,眼神游移在磬儿和绣夫人的身上,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好…
“方才…方才是不是说,雅夫人…是她害得余世海一家被满门抄斩?”王婶的声音哽咽着,眉头痛苦的拧在了一起,唇瓣极为艰难地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
磬儿急忙起身上前扶住王婶,担忧地询问:“娘,你这是怎么了?”
“告诉我,磬儿!这不是真的,你说啊,这不是真的…不是…”王婶死命地拉扯住磬儿的衣袖,摇晃着磬儿的身子,迫切地想要望进磬儿的双眸。
还摸不清头脑的磬儿,被这么一晃,忽的想起了受伤的那一夜,娘亲陪着自己时说过的话。
“娘的主子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少爷…”
“陷入了一场案件,府里上上下下满门抄斩…”
“啊…”磬儿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失态地大叫一声,连连倒退几步。凝望着娘亲痛苦的眉眼,磬儿只觉得心一块快碎裂,痛苦地摇头道:“不!怎么会这样…”
虽然极不愿相信,可是磬儿的状态已然说明了一切,王婶无力地滑落在雪地上。茫茫然念着:“少爷,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那个女人害得余府满门抄斩,她的女儿却是我一手带大…这十几年来,我一天也不曾忘记余府的仇怨,爱与恨都这般痛苦地拉扯着…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磬儿想要去扶起娘亲,可是看着她这般痛苦,磬儿又胆怯地不敢上前,不敢去想…娘亲是不是真得会讨厌自己、痛恨自己,生母为了保住慕容府,却是无意中害了余府被抄斩,娘亲那么爱余府的少爷,她一天也不曾忘记仇恨,娘一定恨死这个罪魁祸首了…可是,娘含辛茹苦将磬儿拉扯大,爱与恨的撕扯,这撕心裂肺的痛苦,没有人比磬儿更加清楚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绣夫人焦急地望着神态憔悴的两个人,不知该扶那个才好,不明所以地愣在那里干着急。
“娘亲是余府灭门唯一的生还者,是余府的少爷救了她,也保住了余府唯一的血脉…”磬儿愣愣地说道。
“什么?那慕容二小姐启不就是…是余府的遗腹子?”绣夫人彻底呆住。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佛曰: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因果循环,自有天命。这一切果真是应了这句话,绣夫人无力地摇摇头。
王婶的眼眸闪了闪,好似想起了什么般,冷冷地望向绣夫人:“当年…雅夫人进宫面圣,可是说了余世海密谋叛国之罪?”
绣夫人注意到王婶冰冷的面孔,自觉心中有愧,也就不予计较了,淡淡摇头道:“绣心不知,主子们的事情,都甚少提及。”
听了这话,王婶只是愣愣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磬儿一步步挪到她的面前跪下来,祈求般拉住她的衣角,怯怯地呼唤着:“娘…”
王婶微微抬头,眸中的冰冷与火热交织在一起,她轻轻挥开了磬儿的双手,颤巍巍站了起来,转身不去看磬儿:“我累了,让我静一下…”说完,大步朝着无垠的旷野而去。
第一百一十九回 爱与恨的纠缠(一)
“娘…”望着娘亲沉重的脚步、落寞的背影,磬儿连忙起身想要追上去,被绣夫人一把拉住。
“让她去吧…她需要冷静一下…”绣夫人抬眸眺望着渐渐远去的王婶,心中也是无限惆怅。
爱与恨,从古至今都道不明说不清!“人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是对爱情的最好描述!亲情的爱,纠缠着心爱之人遇害的仇恨,这般的伤直教人痛不欲生。爱与恨都是成正比的,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磬儿心中燃起一团烈火,却是找不到源头。方才的突发状况经过良久的冷却,将打断了的话题重新升温,磬儿一遍遍整理着脑海中零零碎碎的片段,认真地问道:“皇上既然已经将余世海大人府上灭门,即是叛国一案也将盖棺定论…为何还要发难慕容府,逼得府里上下鸡犬不宁?”
“淩晔国的皇帝向来是个多疑之人,就算慕容将军撇清了叛国的罪名,可是慕容府的势力的确在蒸蒸日上。皇帝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压一压慕容将军的势气…”绣夫人心领神会,知道磬儿的心中疑惑着什么,顿了顿接着说道:“藩王闯宫是另有目的,就像你所听闻的那样,他的确是借机来慕容府找一样东西…而皇上正是借此故意发难慕容府,想以此削弱慕容将军的势力。”
“他究竟要找什么?”磬儿凝神问道。
绣夫人看了一眼磬儿,却是无力地望向远方。凝视着漫天的雪白,心也跟着冷得彻底:“曾经,我愿意去相信世间的确有真情…本以为藩王从皇帝那里得知了夫人的去处,来此是要逼得慕容将军不得不将夫人拱手相让…如果真是这样,这之后所有的惨剧也就不会发生…雅夫人更不会因为血流不止而死!可世事难料…藩王驻扎城外的那一夜,夫人曾命我悄悄带信给他,却不曾想,从藩王的营帐中走出一个人。他是北琰国皇后的亲信,我随夫人生活在桃园竹舍的时候,曾多次追杀过我们…”
“您是说,季默言的母亲与藩王联手,想要我娘的命么?”
绣夫人轻轻摇头:“也不见得非要雅夫人的命,这些年,皇后一直不断地派人暗查慕容府的一切…即使她早已知道雅夫人逝世,也曾打开过很多座怀疑是雅夫人的墓穴翻找什么。甚至派季默言来渌城打探你的消息,并想把你带回去,很可能她在怀疑…”
“她怀疑娘亲临死前,将那个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我…”磬儿接着雅夫人的话悠悠地说着,心下已然明了事情的大概。只是这事实太过残忍,娘和皇后之间没有姐妹亲情,娘和藩王之间更是没有所谓的爱情,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皇权和利益之上…这样的事实,任谁都觉得心寒彻底…
“没错!可惜的是,夫人并没有告诉我,她是带着什么样的密令来到渌城的…我也不知道皇后要找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绣夫人抱歉地摇头道。
磬儿来到娘亲的墓碑前,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块冰凉的无字碑。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理解磬儿的心情,就像磬儿不能理解躺在这里十几年的生母当时的感受一样。
突然,磬儿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明朗温暖的阳光下,溪流绕着篱笆墙流过,墙里是一块小小的庄稼地,青油油的长满菜苗。园中的石凳子上,一妇人整装悠闲而坐,身畔是小小的摇床。妇人面露慈爱之色凝望着摇床里熟睡的婴儿,一手搭在床沿一下一下轻轻摇动着。手法是那样的温柔,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孩子。一男子立在妇人的身畔,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如同在欣赏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一种和谐与美好在磬儿的心头荡漾开来,磬儿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若是我能与爹爹、娘亲这样相处该有多好!哪怕是短短的一天、一晌、甚至是一个时辰、一盏茶水的时光也好…可是我又怎么如愿?
人说:“不怕千山万水,只怕一板相隔。”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挚爱的娘亲,天人永隔,已经被生生切断了一切联系。这样的幸福,也是永远的一种期盼罢了…
“绣夫人,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原先,我只是想知道生母的一切,知道她的故事,仅此而已…可是,现在我知道了这一切,却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满足和欣慰,反而徒增了不少烦乱和愁丝…如果就让我这样静静地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我一定会觉得抱憾终生…可是,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呢…”磬儿迷茫地问着。
渐渐地,绣夫人抱歉的心情被不安所代替。心剧烈地跳动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磬儿冷漠无力的背影,担忧地欲言又止。这样让她知道娘亲的一切,是不是太残忍了?磬儿从此失去了目标,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又该如何是好?她的病、还有她所经历的一切,再加上生母的伤痛,她的心真的还能承受的住么?可是,如果她真的这样郁郁寡欢、毫无生气地过日子,自己还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夫人…
“磬儿,现在你所知道的…并不是全部…你忘了么?皇后要找的东西,她至今并未得手…她一定还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季默言已然知道了你的身世,也许再过不久这一切也都不再是秘密…磬儿,振作一点!即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想想你的母亲,她到死都不愿交给皇后的东西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绣夫人一口气说完,稍稍稳了稳心绪。虽然是迫不得已,可是如果这一席话真的能说动磬儿,让她重新找到希望,即使自己下了黄泉跪在夫人面前忏悔,也是心甘情愿!
“连您都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们还能从何查起…如果那东西的现世,只能带来血雨腥风的话,我更宁愿不去找它,让它永远石沉大海…”磬儿一字一句说的绝然。
绣夫人的心绷得紧紧的。这该如何是好?担心着磬儿会从此一蹶不振,又担心真的会像磬儿说的那样,一旦找到了那东西,会带来一场不可避免的生死杀戮…绣夫人不知所措,不敢朝她那边看,不忍再说刺激她的话。但是,又忍不住不看,绣夫人期待着、盼望着磬儿能够自己想通…
知道绣夫人担心自己,磬儿回身淡淡一笑,更多的是在安慰绣夫人:“不用担心我,虽然还不知道日后该做些什么,但我不会为此做傻事的…现在,我的双眼恢复的很好,我想继续在绣织纺做工…我们的身份需要保密,日后不管发生什么,绣织纺都会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听了这话,对于磬儿是否真的看开了这一切,绣夫人将信将疑,微笑着点点头。谈不上开心,可是磬儿能说出这样的话,绣夫人还是宁愿去相信的:“如此就好!磬儿,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看到了你与雅夫人太多的相似…夫人也曾迷茫过,也曾抱怨过命运的波折,可是她坚定地走到了最后一刻。”
“一根丝线,虽然晶莹闪亮,却不知道自己在刺绣中起着什么作用;山巅的石块,又怎会知道自己比山脚的石块更高瞻远瞩?那么,人生的意义,自己又要怎样去衡量呢?世俗的眼睛是很难分辨究竟的,那就遵循天意吧!在北琰国边疆的荒漠中,万顷的黄金都比不上一泓清泉;对于迷途的羔羊,一个牧童就功盖三皇五帝!”
“当我们丢下了一切,再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难道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么?亦或是意味着…”绣夫人双手搭在磬儿的肩头,注视着磬儿闪烁的双眸,认真地说道:“亦或是意味着,另一番人生的开端!”
“另一番人生?”磬儿愣愣地默念道。
“那么,人生的意义又该如何衡量呢?凭借财力?势力?亦或是名誉地位?”绣夫人反问着,而后自圆其说:“也许仅仅是走过这一段路程的所受所感,还有你究竟为此付出了多少…所以,一切都随天意吧!既然上天选择了你,这条路也就只有你能走下去!磬儿,这些道理你一定都懂,只是需要一个人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一下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我们每一个爱着你的人!”
“谢谢你!”磬儿明白绣夫人的苦心,也很内疚。这些日子,磬儿只看到了自己的伤痛,却忽略了那些爱着自己、关心自己的人:“绣夫人,磬儿会铭记这些话,不会再放任自己这般憔悴下去了…”
绣夫人双眼含笑道:“我们虽然身无长物,却不分彼此,甘苦与共!什么都没有,反而更容易慷慨施舍…世事无常,人生的际遇不定,即使这条路艰难险阻、进退两难,那就享受眼前、及时行乐!与其终日郁郁寡欢,痛苦地杞人忧天,不妨做一个快乐的拥有者,哪怕只拥有一颗热诚的心!”
望着绣夫人,磬儿还是一如既往地仰慕着眼前这位睿智的女人:“绣夫人的这些话说得真好!”
“不,这些…是你的生母告诉我的!”绣夫人淡然一笑。
第一百二十回 爱与恨的纠缠(二)
祭祀回来的路上,王婶呆愣地坐在马车的角落,一句话也不说。磬儿时而抬眸心疼地望着,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回到绣织纺的时候天色已晚,磬儿被绣夫人劝着喝了药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一直睡到了天大亮,磬儿揉了揉晕乎乎的额头,穿好鞋子下床。像以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