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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瞳孔细微地收缩了一下,抬起头直视邹衍,不动声色地问道:“夫人姓邹?”
“正是。”邹衍见方才这么担心孩子的一个人,不去关心麟儿的伤势,反是先向自己求证名姓,狐疑道,“难道居士认识邹某?”
“夫人说笑了。在下于此修行,与夫人仅有一面之缘,是称不上‘认识’的。”
他若是直截了当说不认识,那邹衍便有理由相信他在撒谎,但见他坦诚见过自己,便来了些兴趣:“不知居士在何处见过邹某,邹某自问对居士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夫人是贵人,自然事务繁杂,不记得在下,也是该当。”他语气恭谨,言谈礼仪里更是挑不出一点毛病,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邹衍就是无端感到自己好像被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深深厌恶着。
又在“癞邹儿”以前残缺的记忆里细细搜索一番,确认没有见过这个有点奇怪的老居士,邹衍决心将此不着边际的问题先放到一边,转而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到手中的竹蜻蜓上:“啊,这是小公子的玩具吧。”她将竹蜻蜓递还给麟儿,状似无意道,“邹某见这小玩意倒还别致,不知居士在何处觅得?”
“实不相瞒,这是一位经常上山祈福的香客所赠,他与我家小公子一见投缘,便送了此物。”
“与我家小公子一见投缘”,听到这话,邹衍不觉心中一动,很自然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麟儿。她刚刚就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特别是咬着唇倔强隐忍的样子很有几分似曾相识,如今再看他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不吵不闹,耐心地等着大人把话说完,小小年纪,那副恬淡安宁的神情,活脱脱就是心素平日里仔细倾听的模样……
难道……某个念头如电闪般划过脑海,快得连邹衍自己都来不及捕捉。
转而,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来时,在大牢里就听人说,心素曾有个孩子,未及成长便不幸夭折。为人父母,这是任谁都无法轻易抚平的伤痛,邹衍以前从不敢在心素面前提孩子的事情,理由也正是在此。莫非……心素见到这个孩子,便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孩儿,所以对他格外亲切吗?想想他说过得老居士,再想想他不愿说出这个孩子的挣扎,因为麟儿存在的本身,一方面是心素内心的慰藉,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曾经的失去一次一次地提醒,以及一次一次地挖开伤口?
似乎一切谜题都有了答案,邹衍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但是她似乎忘了,她的一切猜测与假设,都是建立在“心素的孩子已经死亡”的前提下。有了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素衣居士——喜叔,没说一句假话,便轻易将邹衍引入了错误的道路。
——唔,所以说,做人,还是别太主观臆测的好!
三十五 。。。
下了山,邹衍原本打算立刻回如意楼复命,但满心满脑充斥得都是那个受尽了苦楚与委屈的男人,摸摸怀中多出的两个平安符,想了想,还是先回了趟家。
这个时辰,心素大概会在厨房准备午饭,然后再去送饭给摆摊的老爹。
邹衍往厨房里探了探脑袋,男人居然不在,她有些奇怪地走进屋里,堂屋里也没有,掀帘入内间,一个人影裹在被子里轻微呻吟着缩成一团……
——心素!!!
邹衍大惊之下几步跨到床前,关切地问道:“心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满头虚汗脸色惨白,眉头紧蹙气息不稳,唇瓣上血迹斑斑……邹衍急了,掀开被子就想查看,到底是哪伤了。
“我……没事。妻主,你……怎么回来了?”刑心素攥紧被角,睁开略显湿润迷蒙的眼睛,长睫无力地扇动一下,“现在,什么时辰?”
“别管什么时辰,你怎么了?到底哪里痛?听话,让我看看。”邹衍对心素如此固执地捂着被子奇怪又着急,想用力拉开,又怕伤了男人,皱着眉头慢慢哄着。
“我真的,没事。”刑心素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淡淡的窘意,尴尬地转移话题道,“我得……赶紧去做饭,爹该等急了。”他尽量表现地若无其事,但紧蹙的眉峰和声音里的虚弱暴露了他的身体状况,“妻主,您也请离远些……免得,沾染晦气……”
“晦气?”邹衍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有些不解,见男人脸上尴尬的红晕慢慢蔓延……突然灵光闪过,大悟道,“你那个……心素,是不是男儿家那个……唔……来了?”
她问得含糊,刑心素却是懂的,羞臊地半撇开头,将一小片红色耳朵露在邹衍眼前,潦草地轻点了个头,于是邹衍也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更多的却是满满的喜悦和浓浓的心疼……
二姐说过,只要葵水来了,那心素的身体便没有大碍了,但是,前世做女人时,小腹坠涨、腹痛如绞的痛经滋味儿她也是尝过的,更何况以刑心素现在的身体状况,情况必定比她那时难捱百倍,否则以他的忍耐与坚强,又怎么会疼到受不了地躺在床上。
“行了,你好好休息。”邹衍将挣扎着半坐起的他轻轻按倒,撩开他额前鬓角的潮湿乱发,替他掖好被角,亲昵地点着男人的鼻子道,“晦气这话以后不许再提,我不爱听,也根本不觉得这是晦气!照我来说,这该是大大的喜讯!记住没?此其一。其二,午饭我来做,然后送给爹。嘿,嘿,不许反驳,‘女子远庖厨’那是人大家大户的规矩,咱小门小户,哪有这许多讲究!不过,你要记得替我跟爹保密,免得他老人家又唠叨。
三十六 。。。
很快,邹衍便知道慕容亭和她唠嗑那点时间,她的手下都去准备什么了。
一株千年灵芝、一只雪山灵蛤、一盆古月苍兰和一卷失传医经,随便拿出一样都是价值万金、世上难寻之物。
现在都由慕容家少主携着面覆厚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慕容楼,一脸诚恳地堆到秦姨家桌上,说是给神医贤伉俪赔罪的礼物。
邹衍自不会去管他们和二姐二姐夫谈了什么,只是第二日恢复原貌的慕容楼等待退房时,恶狠狠剜了眼在一边抹桌子的她,眸中的恼意及怨恨简直快化为实质的毒箭,一枝不漏地朝她射来。
邹衍摸摸鼻子,转身只作不见。她再一次觉得自己甚是无辜,但拿人手短,他姐姐极其大方的给了百两黄金,那弟弟爱瞪,她也就勉为其难,让他瞪个够好了。
送走兼顾财神和瘟神角色的慕容楼姐弟,邹衍点了一大桌子好菜,请如意楼的人送到秦姨家,给廖文君夫妻践行。
邹老爹说什么也不肯和女儿一起赴宴,嘴里振振有词说什么女人家应酬,男人去算怎么回事?还拖着心素不许他去。
邹衍好说歹说,直道是自己的二姐夫想向心素请教孕夫应该注意什么,这才终于把心素弄出了家门。
席上高朋满座,秦姨、大姐、二姐、二姐夫、还有心素,若爹能来得话,那邹衍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圆就算是圆满了。
谁能想到,两个月前她初入异世,还是一头雾水、两眼迷茫,两个月后,却已是亲情、友情、爱情满怀?人生至此,妇复何求?
一屋子人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气氛甚是热闹。
直到邹衍借着酒性,拍着桌子问廖清云:“姐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慕容楼身边跟着人?你是不是早就盘算好让我去伺候那个臭烘烘的任性小屁孩?你是不是还在记恨上次我让二姐脱衣呢?”
廖清云舀了一勺鸡汤优雅喝下,用廖文君“狗腿”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巴,抬头扬眉,眼尾微挑,嘴角勾起一缕轻讽,似笑非笑道:“既然三妹如此聪慧,那清云承不承认又有何意义?”
“呜……不要啊!二姐夫!小妹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呀呀呀呀呀!!!”邹衍举手哀嚎,双脚跺地,以额触桌作自戕状,众人哈哈大乐!
等到三姐妹互相勾肩搭背上了房顶,时辰已是大晚。
心素今日留宿秦姨家,和廖清云抵足而眠,两个性格迥异、为人处世完全不同的男人,却意外地很是合拍,邹衍见心素难得能交到谈得来的朋友,自是乐见其成、大力支持。
酒到酣处,三个女人反倒沉寂下来。虽是相识不久,但意趣相投,情谊深厚,早已莫逆于心,如 今有一人将要远行,再见不知何时,心境自是感伤难言。
“大姐、三妹。”廖文君大着舌头,双眼迷蒙,“小生、小生这一辈子……嗝儿……从未如此畅快!有夫有子,还有你们两个好姐妹!来!再……陪小生干一杯!”
“二姐,你可别咕噜咕噜滚……滚下去了。到时……唔……二姐夫还不提……提把剑追杀我和大姐啊!”邹衍的神志已是不很清晰,却仍惦记着某彪悍的“护花使者”,连忙伸手去拽她。
李然双目有神、面庞柔和地啜饮杯中物,看着两个义妹东倒西歪地相拥在一起,嘴角露出难得的笑意。
——此去经年,虽是水远山长,路途遥远,但姐妹相交,至诚至性,击节而赞,当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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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将廖文君夫妇送出城,邹衍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的方向,脸上流露出几分落寞与不舍,与她并肩而立的李然默然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后,将视线收回道:“回去吧。”
“嗯。”邹衍应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入门医书,里面一笔一划都是二姐亲手书写。
“二妹……确实是用心了!”似乎知道邹衍心中所想,李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中饱含感情。
邹衍点头赞同,转而想起廖清云的话,又不由摇头失笑。
“你们两个女人,大姐,您莫说小弟对你不敬,胆儿大心却不够细,做事粗手大脚,至于你,三妹,鬼主意比谁都多,却是个心性跳脱、不思进取的主。妻主的医书到了你们手里,实在暴殄天物。”他将书塞进邹衍手里,瞪她一眼道,“所以,此事我便做主了。妻主,你看把这书给了心素可好?”
邹衍嘴角抽搐,您都做主了,二姐她还有说话的余地吗?
果然,廖文君一脸地深以为然:“清云说的是。大姐,三妹,小生此去,请多加保重身体!此书册里记载的仅是些常见疾病伤痛的症状与治疗方法,小生绝不敢藐视天下医师,只是临别在即,想不出有何种礼物可以表达小生对二位的感激与难舍之意。此去关州,是替家师守孝,三年内若无意外,怕是很难相见了。鸿雁传书,廖寄衷肠,万望山水有相逢,你我姐妹终能早日重逢。”
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他日姐妹再次相逢,竟会面临如斯险境,一人重伤在身,另一人则命在旦夕……
三十七 。。。
入冬来的第一场小雪,轻飘飘飞入大地。
邹衍笑盈盈递了把油伞给最近越来越有长工样的年杉,顺便将今日多买的一小块猪肉塞入她的手中,天冷路滑,早点让她回家,免得人家家里人担心。
吃完晚饭,锁好院门,坐在堂屋里陪爹说了会儿话,虽燃起了刚买的火盆,老人家坐了一会儿,还是受不住冷地先回了房。年久失修的屋子,四处有些漏风,屋顶上漏雨的地方虽然已经被邹衍临时性的修补了一下,但估计也撑不了太久。移居他乡的事情虽可以暂缓,但是重新找间暖和的屋子过冬,已是迫在眉睫。慕容亭的一百两黄金来得太过容易,也太过突然,邹衍目前还没弄清楚是福是祸,便暂时不打算动用。反正五十两银子租一间房,再稍微添置些东西是绰绰有余,至于那些来历蹊跷的意外横财,说实话,她总觉得不踏实,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邹衍从未有一刻或忘自己渺小的理想——“衣食无忧,平安喜乐”,说她没用也好,胆小也罢,超过这些的所得让她不安,高于这个目标的付出则是绝无可能……
刑心素推门进屋,看到的便是自家妻主难得地盯着跳跃的火苗发呆,神情怔忪,眼神严肃,似是认真思考什么。
他拿布巾吸干手上的水渍,也不去吵她,自回房里端出砚台,铺好纸张,凝神思索了会儿,便提笔端正地写些什么,时而妙笔生花,运转流畅,时而驻笔细思,颦眉参详。等到暂告一个段落,他将毛笔搁下,眉宇间轻松之意微现,这才发现,已经有人盯了自己半晌……
“妻主。”他微讶之下低喊了一句,这一声“妻主”既轻且柔,略带薄嗔,若是放在两个月前,那是绝难想象的,即便放在四年前与前位正当新婚,也只见温顺,未见亲近。
“嗯?”邹衍一直托着腮专注地看他,嘴角挂着一缕柔软的微笑,如今见他抬眼看过来,黑瞳如星,晕染双颊,当真是人如玉,目含情,在晕黄的灯光下,更添一分柔和与暖意,她的心不争气地跳漏了一拍,故意掩饰般站起身,转到男人背后弯腰看他写的东西,“写完了?”
一笔清俊洒然的字体跃然纸上,暗藏风骨,卓然挺拔,真是字如其人。邹衍唇边的笑意更深,很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再细看内容,正是昨天讲给他听的、后世耳熟能详的故事《倩女幽魂》颠倒版,俊秀痴情的鬼魂,正直良善的书生,诡异破败的庙宇、伴着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