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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崇训初时还挺顾及身份的,一番折腾之后露出了本性,回头对蒙小雨说道:“这厮莫名其妙地调戏你,我拿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蒙小雨笑嘻嘻地说道:“好啊,给他点教训吓吓他,免得没事就欺负老百姓。”她天真地以为不过是找他老子来骂一顿了事,一般人家的儿子闯了祸不都是被父母管教一通么。
这时薛崇训便冷冷道:“将那厮拿回去,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张五郎兄弟等人的脸色都是一沉,倒是对方那些人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当别人说着玩的,自然拦着不让人动他们的公子。
就在这时上去的三个侍卫忽然拔出障刀来了,众人都是“啊”地一声,走在前头的侍卫二话不说提刀便砍,一个汉子手捂着脸惨叫出来,鲜血飞溅,打架那会还敢看热闹的人顿时惊慌起来,“杀人啦!”人群奔逃乱作一团。
一个汉子见状急忙拉了少年就走,侍卫们已冲将过去在汉子的背上砍了一刀一脚将少年踢倒在地,冲将上去把他按翻,脸被按在地板上大叫。其他人顿时作鸟兽散向外跑掉了。
“带走。”薛崇训下令道,然后起身便要离开。蒙小雨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血迹,说不出一句话来。
走到门口时,只见掌柜的和小二躲在柜台后面发|颤完全不敢阻挡。薛崇训站定之后埋头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些青纸出来放在柜台上道:“到钱庄能换财物,和银票差不多,算是赔偿铺子里的损失。”
“是……是,多谢客官……”掌柜的唯唯诺诺道。
小二脱口道:“好像是冥币……”
“住嘴!”掌柜的骂了一声。
那被抓的少年挣扎了几下骂骂咧咧的还不低头,一个侍卫从地上捡起一块脏兮兮的毛巾堵进了他的嘴。
一行人出得门来,薛崇训对张九龄抱拳道:“不期遇到一帮恃强凌弱的无赖,真是有辱斯文。”
那少年听罢眼神无辜极了。
张九龄不置可否地回了一礼,一旁的五郎却笑道:“薛郎本欲斯文的……”
薛崇训见张九龄没说好歹,情知他不是唯心奉承的人,便强辩道:“方俞忠是亲王国尉,属于朝廷官吏,这些人妨碍公务也就罢了竟然殴打侍卫,还有王法吗?此事咱们定然按照律处置。”
这时庞二把马车赶了过来,薛崇训邀张家兄弟同行,张五郎道:“家兄暂住在我家,咱们得往南走……要不叫人把这厮带回去,薛郎到蔽舍再饮几盏尽个兴如何?”
薛崇训道:“既然五郎相邀,那便一起罢。”说罢请张九龄和五郎上他的马车,三娘只得骑马随行。
身后的酒肆里仍然一团乱,只见郎中已经被人拉着急匆匆地赶去了,受伤了两个人,还有一个脸部中刀不知是死是活,薛崇训这帮人却丢下烂摊子完全不管。
第五十一章 无心
几个人在张五郎家喝酒,五郎的妻子蔡氏亲自下厨还到席间喝了两杯。薛崇训早把白天那事儿给抛诸脑外了,尽兴至深夜,因时间太晚了便在张五郎家歇了一碗,次日早晨方归。
他先到亲王国书房内走了一趟,翻看昨日传来的书信公文,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但有一份替儿子请罪的信让薛崇训想起昨日在酒肆打架的事来了。他没看内容就瞧了一眼开头“御史台察院监察御史李仁厚”,心道怪不得儿子那么嚣张呢,原来是察院的人,除了平头老百姓就算中下级官僚也怕得罪他啊。
薛崇训转头一看砚台上正好搁着一支笔,便随手提起来写道:子不教父之过。然后写了张条子贴上面:过得三五日将内厂姓李的人放了。
写罢薛崇训又大致瞧了一眼其他东西,拿起一本署名张说的册子,便离开了亲王国。那书册上的名字《绿衣使者传》,好像是一本唐传奇一类的小说书,作者居然是中书令张说,所以薛崇训便想看看了……张说这老小子居然会写小说。
醒酒之后有点头疼,薛崇训便在听雨湖畔的草堂里坐下看起张说写的小说来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来休息眼睛时便眺望听雨湖周围的景色,随口诵道:“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不料这时身后一个声音道:“薛郎挺有雅兴呀。”
薛崇训回头一看,只见宇文姬正提着个药箱子走来,应该是去给新来的蛮女疗伤回来。她将药箱搁在一个石凳子上,然后拉住薛崇训:“你这么有空,给我讲西游记。”
“你咋那么爱听故事呢?西游记差不多讲完了啊。”薛崇训一面说一面低头一看石桌上的唐传奇,便随手拿了起来递过去,“新鲜出炉的故事书,你拿去看罢,现在外面买不到的。”
宇文姬不悦:“我不看,就喜欢听你说。”
薛崇训无奈,只得坐下来给她讲刚刚看的故事,张说收集描写成书的《绿衣使者传》。长安豪民杨崇义为妻刘氏及其情夫谋杀,因作案手段高明没人知道,后来因堂前架上鹦鹉告发,始得破案,朝廷因封鹦鹉为绿衣使者。
这故事在薛崇训看来也就那样没啥稀奇的,他刚看一小半在书中出现了堂前鹦鹉,后面还没看自己猜出来的故事发展……但此时的人们却觉得很离奇新鲜,宇文姬也听得津津有味。
不料情节太短,宇文姬意犹未尽拉住薛崇训的袖子非得继续讲才行。薛崇训苦着脸道:“我不是说书先生没有那么多逸闻趣事可讲啊,你干嘛不去茶肆听说唱?”
宇文姬笑道:“不是薛仁贵就是一枝花没意思,还是郎君讲的好听,孙猴子喜欢白骨精多有意思啊,再给说一个嘛。”
“原来你喜欢妖精妖怪谈情说爱……”薛崇训沉吟片刻一拍大腿道,“有了,《白蛇传》。”
宇文姬大喜,忙坐正了双手撑着下巴,睁着一双杏花眼认真地看着薛崇训,生怕漏过了一个字。
薛崇训只得一边回忆一边将起来,但是很多情节他记不清楚只得临时胡编乱造,结果讲着讲着让许仙把青蛇也收进后宫了,和原作的意境大相径庭。后来宇文孝还问:“许仙喜欢白蛇多一点还是青蛇多一点?”让薛崇训十分汗颜。
闲扯到了中午,薛崇训停下来时忽然发现亭子后面站着十几个丫鬟也在那里听呢,地上放着洗过的衣服、木桶、铜盆等物。
……
满院子的女人都时常提起薛崇训,就连新来的两个蛮女也同样如此,不过她们是在想办法让薛崇训帮助其父母。
她们住的这别院在种在听雨湖周围的桃花林边缘,虽然地方不大却是幽静雅致,内部摆设也不错。每日有奴婢来打扫,送来各种味道鲜美的佳肴,还有丝、绢等做衣服的料子。
可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却没让她们快活起来,每次小蛮喂大蛮吃东西时,大蛮便哭个不停。
这会儿身作白裙的小蛮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喂在大蛮嘴里时,她又垂下泪来,忍住没哭出声低头转移话题道:“这是什么菜?”
小蛮道:“听说叫‘无心炙’。”
大蛮顿时大哭:“父母兄弟在家受苦惶惶不可终日,我却在这里吃着‘无心炙’。”
“名字不是这个意思……”小蛮怕她吃不下东西对伤势有害,忙说道,“听跟着送饭的小娘过来的裴娘说过这名字的来源,说是大唐有个当官的有一次行猎郊外吃到村民所制的肉食大加赞赏,回来后就大肆推广,因为是无心之下得到了美食,就取名叫‘无心炙’。此无心非彼无心,姐姐不要多心,多吃点养好伤是正事。”
乌衣大蛮呆坐着沉思了一阵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道:“那日晋王过来说起国家大事无能为力,肯定只是个借口。之前我就听张家的说晋王在朝里一言九鼎,还有很多人怀疑他会自己做皇帝。不信这样一个人对南边一个小地方的事都做不了主,妹妹看这个院子虽小竟比南诏头人住的地方还好……而且要是真如晋王所说无能为力,那张家的为什么要把我们送过来?张家的是人精什么都明白,头人什么事也要先问他的。”
小蛮道:“姐姐说得不错,晋王不愿意帮我们,肯定是认为为了我们两个女子不值得,这才是缘由。这也怪不得他,他对我们也算好的了,比南诏人强得多。”
大蛮想了想道:“得用个法子……我现在伤还没好,事情得让妹妹来办。”说罢靠了过去在小蛮的耳边小声说了一阵。
“有用么?”小蛮怔怔地问道。
乌衣大蛮道:“事在人为,现在只能这样了,万一不行只有硬着头皮说到做到去地下陪亲人,省得在这里成日受煎熬,这些佳肴比吃毒药还让人难受。妹妹害怕么?”
小蛮瞪着大眼睛认真地说道:“不怕。”
就在这时,听得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大蛮便把食指放在嘴唇上道:“有人来了。”小蛮便起身把脑袋够到窗户上看了一眼回头道:“晋王!”
大蛮忙站了起来往里间走:“一会就说我睡下了,他见我有伤不便对你动手动脚,回避一下反而好。”
过得一会果见薛崇训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问道:“大蛮呢?”
白裙少女屈膝先作了一礼道:“姐姐睡下了,要不我去叫她起来见王爷。”
“不用了,让她多休息休息也好。”薛崇训摆摆手道,“我起先碰到了宇文姬,她说你姐姐并无大碍,只需勤换敷药避免伤口恶化便能养好,你无须太过担忧……你和府上的其他人一样叫我郎君就行,王爷那是外面的人叫的。”
“多谢郎君挂心。”小蛮乖巧地说了一声,她的口音虽然有剑南口音带着一股子特别的味儿,听着却是舒服。
薛崇训用不经意的眼神观赏了一番小蛮的脸蛋,完全没有胭脂水粉就像清泉一般干净,只有细细的黛眉好像修剪过一点,紧致细|嫩的皮肤完全是本色带着青春的纯净,年轻小娘子确实好呢。居在长安就能坐收数千里之遥的异域美女,薛崇训对张建成的礼物感到很满意,就是被那厮砍了大蛮一只手有点遗憾。
这时小蛮红着脸忸怩地说道:“郎君来看我们两回了,难道不想见识一番南国的风情么?”
薛崇训怔了怔,不小心“咕噜”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小蛮又走近了两步小声道:“我们不到十岁就被南诏头人收养了,教养我们的人是南诏名气最大的巫女,不仅教了许多本事,还常年食用特别的草药。如今成了郎君的人只有你能品尝其中滋味……”她一面说一面扭了一下柔软的细腰,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向下抚|摸,划出一道玲珑起伏的线条。
见薛崇训还瞪着眼睛站在那里没动,小蛮便抓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上,贴了过来扬起头吐气如兰。薛崇训顿觉她那身子柔软无骨,虽然不似唐人女子一般丰腴却是别有一番纤细温|软的滋味。
“现在我是郎君的了,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哦。”小蛮的声音十分诱|人。
大白天的刚刚午后但不影响薛崇训的欲|望升起。环境也十分幽静,偶尔有一阵鸟雀的鸣唱,窗外的阳光在地面上印出一道屋檐的轮廓影子。
薛崇训低头看了一眼小蛮那未到膝盖的短裙,不禁伸手摸到了她光|溜溜的大腿上,仿佛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青春的弹性活力。小蛮自然毫无抗拒之意,连汉人女子常有的半推半就都没有,显然蛮女非婉约派而是热情派的,用各种细微的动作热情地迎|合着。
从银牙轻咬下唇的动作、抚|摸着薛崇训胸膛的指尖,到鼻息的微微喘息、散发着清幽异香的味道,无一不撩|拨着他的神经……
第五十二章 要挟
不数日安南都护府的六百里加急边报到达了长安,南诏出兵进攻河蛮诸部。显然皮逻格在张建成还未到达长安之时就在准备战争了,派遣谋臣到唐廷只是为了争取用兵的合法性。
时安南都护府的长官是个宦官名叫杨思勖,因发生的战争是蛮族内斗并未号称反叛大唐,他便按兵不动,只将状况加急报到长安等待朝廷诏令。杨思勖以前是倾李三郎的宦官,所以在政变后就被发配边疆。可这宦官一点都不孬,先后平定了安南、五溪、邕州、泷州等地的叛乱,屡立战功,数年之内就凭借功劳升为安南都护。唐代没有宦官不准做官的祖制,杨思勖的官职是正二八经的朝廷命官。
太平公主得到消息后十分震怒,立刻召见南诏使者张建成质问……侵略已经发生,张建成还能怎么狡辩,只得唯唯诺诺被臭骂了一顿。
唐廷立刻召集大臣商议应对之计。按照薛崇训提出的对外国策基本原则是保持周边分裂成小块避免他们兼并坐大,而河蛮诸部赢弱显然不是南诏兵的对手,如果唐廷不干涉被那么河蛮诸部被兼并只是迟早的事,显然皮逻格发动战争违背了唐廷的对外国策。粗略看来唐朝应该出兵干涉,但朝里却出现分歧。
支持杨思勖率兵西出讨伐南诏的大臣的理由便是薛崇训提出的既定国策;反对者却认为现在已近五月间,离秋高马肥的季节只剩两三个月,军事行动所需的财力、物力应尽可能地用在“防秋”上,不宜对南诏用兵,最有利的办法反而是顺水推舟封皮逻格河蛮之地,命其在南方牵制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