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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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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元楷急忙召集众将说道:“今上想杀我,他没那个权力,他才是谋反!咱们后面有太上皇、有太平公主,兄弟们跟着我,必定荣华富贵;反叛者两头不讨好绝无好下场,死无葬身之地!”
知羽林李慈道:“马上列阵备战!立刻报知外朝、镇国太平公主府!”
……
李隆基率众刚调头奔到承天门前时,忽见一股土著似的的人马迎面走来。当前几个人,便是薛崇训、以及窦怀贞萧至忠等宰相。
原来薛崇训是想等到明天早晨在路上干掉李隆基的,但预感到李隆基可能先下手为强,忧惧之下顾不得周全,马上就率军从通化门明目张胆地进城来了。
这么一来,已毫无保密可言,长安城的局势立马紧张起来。风声传得很快,东市这边很多店铺都纷纷关门了,街面上也越来越冷清。而吃皇粮的那些人,官吏、将帅,大多数只是在准备,并没有轻举妄动,他们是在隔岸观火,先看看形势再说。
而太上皇李旦,再次证明他不是在搞平衡,根本就无力控制局面!
……“飞虎团!”王琚一看对面那些人的模样,立刻就断定道,然后又说:“左右万骑很快就能南下,就算一时拿不下虔化门,也会从内廷其他几道宫门前来接应陛下,咱们等在宫里也是一样。”
虽然出太极宫的去路被堵,但大伙还是比较镇定,高力士也说道:“看这样子,南衙兵他们还不能有效掌控,更没法短时间动员,咱们可先阻击这股团练土包子……就算万一战有不利,也可退居武德殿等待援兵。”
李隆基听他们七嘴八舌地分析了一通,也不多言,策马当前:“薛大郎,你这是要谋反?”
薛崇训大声道:“李三,你这不忠不孝的孽子!倚仗左右万骑逼宫,武力威压陛下传位,帝位本就不法,如今又要逾权杀害文武大臣,宫变铲除异己……如此大逆不道的人,天下人都不承认你的名份!”
听得他竟然当面叫皇帝“李三”,萧至忠等人都万分佩服他的胆量……长此以来,等级森严、上下分明,就算是心有反意的古人,也很少有能在皇帝面前保持气势的。
李隆基大怒,喝道:“逆贼,我定将你碎尸万段!来人,拿下!”
“霍!”王毛仲大喝一声,一马当前,拔出腰刀,众骑都把手里的陌刀举了起来。




第十五章 为战
蚂蚁们在暴雨来临时会嗅到味道,因而把家搬到高地。草民们在动荡时也能嗅到味道,但能做的一般只有回到家里,仿佛家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总比在大街上瞎逛安全些吧。
宫里面折腾得挺热闹,但冷兵器时代是听不到炮声的,宫外的百姓不知道里面在捣鼓些啥,但风声已经传开了。起先是有一股不明身份的马队从闹市横行,直冲皇宫,有识者便已嗅到不妙,后来宫里一闹,有些小官跑回家来了,消息便不胫而走。
消息不是谣言,最能说明问题的是今天到了酉时没有听到鼓声,宫城上的鼓声是控制各门守备交替轮换的信号,也是衙门里上值下值的信号。今傍晚静得可怕,没听到一声鼓响,不是出问题了是什么?
平常繁华的东市骤然变得冷冷清清,地上到处都是被掀翻的乱七八糟的货物,一片狼藉。当然都不是值钱的东西,丝绸瓷器什么的早搬进去了,主要是些水果、蔬菜等,被人踩得一塌糊涂。这模样,就像是忽然爆发了瘟疫,人都死完了一样。
只见市上居然还有一个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原来是个乞丐。那乞丐悠哉游哉,不慌不忙地在一堆被踩得稀烂的果子里,挑拣比较完好的果子,一面吃一面往怀里塞。他的怀里抱着一堆,嘴里|含|着一个,右手还拿着两个,显得十分贪心。
一个破产的乞丐拾着果子,显得十分寂寞,进而让整个东市也愈发寂寞起来。
……
承天门内,也仿佛骤然寂寞起来,眼看到了用武力说话的时候,口水仗已经失去意义了,薛崇训也不再和李隆基对骂。
对面的一片明光甲闪着夕阳最后的流光,陌刀长枪如林竖立,缓缓展开了攻击队列。
汤晁仁把手心在衣服上使劲擦了一把汗,把在腰间的横刀刀柄,转头对薛崇训沉声道:“击溃这股卫队后,玄武门的万骑营多半也要到了。”
薛崇训面色苍白,如果没能直接斩杀李隆基,就算常元楷他们成功地动员了羽林军出战,能打过万骑么?
他长呼了一口气,脸色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对汤晁仁笑道:“昨儿白天咱们休息的时候,我没睡好,但梦却很好。我梦见回到儿时的故乡了,什么都没变,院子外面是条河,右边是大伯家的房子……我记得梦里头,身边还有个女孩儿,很漂亮。”
汤晁仁不知道薛崇训说的儿时故乡是一个遥远的地方,以为他说的是河东薛家,便笑道:“薛郎确实是好几年没回去啦。”
薛崇训缓缓摸到了腰间的一柄横刀,他带了两把。
汤晁仁又问道:“那小娘是谁啊?我认得不?”
“你认不得。”薛崇训看着前方的铁甲群。
汤晁仁道:“后来那小娘和你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后面一个声音爆喝:“长兄,我还做你的右翼!”
薛崇训等人回头时,只见是武家的二郎武崇行,五大三粗的二郎宽脸上满面虬须,胡子多了显老,他其实比薛崇训还小几岁。
武二郎提着一柄陌刀,身上还穿着紫色大团花绫罗,显得不伦不类,大约是在外朝上值来着,听到风声就赶来了。
“好!咱们兄弟俩再打一场马球赛。”薛崇训哈哈笑道。
这时薛崇训看到承天门城楼上一个身穿白衣犹如嫦娥一般的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是谁?武二郎拍马上来:“咱们的母亲大人也刚刚过来,就在上面。”
“看见了。”
薛崇训“唰”地一声把横刀骤然拔|出,策马横着奔了几步,向城楼上扬起长刀,高喊道:“我为大唐的公主而战!”
众军立刻高呼。武二郎听罢嘿嘿笑起来,差点没笑出眼泪,记得上次那次马球赛,长兄也是这么喊的。
李隆基那边的第一波骑兵已经举起长兵器,组成品字队列启动了马蹄。薛崇训随即便喊道:“左旅旅帅张五郎,随我出击!”
“末将得令!”
“鲍诚,右旅中旅随后跟进!”
“得令!”
左旅一百人整,十火人组成两列横队,纷纷拔出了兵器。夕阳西下,他们身上的斗笠和竹片灰黑灰黑的,和地上拉长的黑影相互呼应。
薛崇训回顾左右,大声道:“诸位保重……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说罢抬起长刀,平指前方:“击溃敌军!”
城楼上的一个宦官见状,小声在太平公主身边说道:“殿下的两个儿子都冲前面,武二郎没穿盔甲啊……”
太平公主面无表情,默然不语。她的脖子挺得笔直,依旧保持着宫廷贵妇常见的高贵仪态,一动不动地盯着城下的情形,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见城楼下面的飞虎团分作三波队形,已经对冲过去,现在一切都晚了。
薛崇训率领的第一波攻击出击之后随即娴熟地变换队形,两队人马形成了双竖型,犹如一支利箭直|插过去。
五十步,空中的箭羽犹如蝗虫一般飞舞。身穿竹甲的飞虎团几乎完全对弓箭没有防御,但狭长的队形有效地降低了威胁,伤亡不大。
接敌前奏,众军爆发出一声呐喊,汤晁仁高喊道:“换!”
瞬息之间,双竖型队形就像一把纸扇一般向两边展开,以薛崇训诸将为中心形成了左右两道扇形。
那不是扇,是两道刀光!
“砰砰砰!”两边的人马就像两群疯牛一般对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喊杀震天。
说是迟那是快,地下瞬间留下了一片尸体,薛崇训部直接洞|穿了东宫卫队的前锋,将其抛诸身后,后面飞虎团中旅随即迎上了他们失去冲力的前锋。
李隆基等人就在他们的前锋队后面,见飞虎团第一波骤然穿破前锋迎面冲来,李隆基本人也是大惊失色。他不像薛崇训练武,根本不会武功,也不会打仗,只会布局和搞政|治,见到这雷电一样的场面,已经忘记了优劣对比,慌神道:“快,挡住他们!”
薛崇训的爆喝如在耳际:“穿黄衣服那个是李三,斩其首者封千户侯!”
李隆基的第二波卫队已迎面冲来,这时薛崇训的左旅前锋已经损失了几十人,剩下的人兵力单薄。但他明白,斩杀李隆基才是最终目的,其他都是浮云。
出其不意地穿|插过来,战机就在眼前!千钧一发之际,谁顾得上敌众我寡?
“杀!”
“二郎,右翼!汤团练,左翼!掩护张五郎,冲过去!张五郎,看你的箭法了!”薛崇训提刀便冲。
张五郎道:“八十步!射不中李三郎我把箭头吃了!”
面前成群结队的重甲侍卫,看上去就像一堵钢铁墙壁。明晃晃的光芒,铛铛作响的金属磨|蹭声,让薛崇训有种鸡蛋撞石头的快|感。瞬息之间,他脑子里浮现出了用牙齿咬核桃壳的场面。
“哐!”一刀劈在对面一个甲士的肩膀上,刀锋一滑,力透战甲,那人脖子上的鲜血彪了出来,捂住脖子栽下马去。薛崇训数人第一时间冲进了敌群。
“哐哐哐!”眼中只有铁和血,铁在闪光,血在乱飞。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嚎,这里是人间地狱。
橙光与红光中,薛崇训的汗水飞溅在空中。惊鸿一瞥,看见过来的这几十飞虎团猛士已挂掉大半。只见一个走单了的飞虎团骑兵被一群人围着,全身都是箭,就像刺猬一般,好像还没死,坐在马上仍在甩动着手里横刀。“咵!”这时一柄大陌刀扫过,那刺猬的脑袋飞走了。
“嗖!”忽然一支箭飞过,薛崇训的脖子左边一凉,随即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摸,一把的血。
“薛郎!”
“没事,蚊子咬的,再冲几步!”
身后一声爆喝,卖艺耍大刀的鲍诚提着一把大刀,一身是血策马跟上来了。后面的东宫前锋已全部阵亡,飞虎团中旅右旅纷纷踏着尸体而来,那些地上的尸体的血还没流完,一马掌踏上去,血就像水线一样飞溅。
这时众军后面的李隆基已调转马头,高力士道:“王毛仲,顶住!”喊罢李隆基身边的百骑跟着转身护着他便走。
“李三要跑!”薛崇训喊道,一面挥舞着横刀一面继续往前冲。这时陷入敌群的飞虎团死伤殆尽,被分割成零星,中间薛崇训这边只剩下四人!
薛崇训在中,武二郎在右,汤团练在坐,张五郎在后。开战没一会,他们全都多处挂彩。
其中薛崇训位于中间,身份特殊,是弓箭手的重点照顾对象,背上插着好几支箭,幸好穿着盔甲。张五郎身上也有箭羽,他仍旧一直在重复几个动作,从箭壶抽箭,搭弦,拉,放箭,例无虚发。
“啊!”突然听得一声惨叫,一柄陌刀扫过,汤晁仁的左臂飞了出去。片刻之后,另一骑迎面冲来,陌刀对着汤晁仁的胸口。
“张五郎!”薛崇训救援已来不及了,头也不回地大喝一声。
张五郎满头都是血和汗,伸手到箭壶一摸,忽然抓了个空,箭壶已空!眼看敌骑已近,张五郎直接伸手抓住插在自己作膀子上的一根箭,一咬牙拔了下来,搭箭上弓,“嗖!”正中那敌骑的右眼,那人直接从马上仰头栽了下去,手中的陌刀擦着汤晁仁的马镫掉下。
张五郎呼出一口气,忽见又一骑抬起长枪,正要投向汤晁仁!张五郎立刻倒抽一口冷气……·




第十六章 那箭
那柄对准汤晁仁的长枪黑漆漆的,薛崇训等人都瞪大了眼,呼吸几乎都停止了。汤晁仁的左臂被砍,流血如注,差不多要昏过去了,右手抓着的横刀在颤|抖,发出“嗡嗡”的细响,已然无法作出任何抵挡。
长枪枪头泛着冰冷的光泽,已经飞将过来。此刻薛崇训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听觉在一瞬间失去,天地之间的哀嚎一下子安静下来……但转瞬之后,“哄”地一声吵闹又回到了耳际,他总算有了知觉,立刻将手里的横刀向那骑兵使劲扔了过去,“哐”地一声打在胸甲上,没起到作用。
“噗!”汤晁仁的胸口顿时被长枪当胸穿过,他随即栽下马去。
儿时的伙伴,兄长一般的好友,汤团练就这样阵亡?薛崇训心里一阵剧痛。
这时薛崇训忽然感觉到危险,寒光闪过,他顾不得多想,向侧面一躲,一柄陌刀擦着他的盔甲扫过,金属摩|擦的怪响听得人牙酸。
突然大幅度躲闪身体失衡,薛崇训一个没坐稳,从马上摔将下去。电光火石之间,他看见空中两个黑影对着自己的脑袋呼啸而下,那是战马的铁蹄!
“薛郎!”
薛崇训急忙一滚,同时从怀里抽出了另一把横刀,一刀就向上面的马腹捅了上去。“嘶!”马上的哀鸣震得人耳膜发|痒。他浑身是血,连滚带爬十分狼狈地从马腹下滚出来,刚想爬起来,突然头盔上“哐”地一声巨响,不知什么东西打在了铁盔上,头盔飞走了。他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耳边“嗡嗡……”地震响。
“霍!”一声爆喝,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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