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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为令狐团圆遮盖被单,却见少女内里艳色,又道:“这女子恐怕来路不正,外头套着公子早年间的衣裳,里面所着却不正经。”
潘亦心凑近一瞅,嗔道:“难怪放我这儿了!”那意思是潘微之欺她庶出位卑,丫鬟不敢接语,只将被单遮好。
一般氏族大家的位轻位重,居所的远近即显露无疑。潘微之不仅居住潘宅最显赫的中枢,而且自小就被潘岳带在身边。相形之下,远离主宅群落,幽居水榭的潘亦心,长年房前没几个人头,自然心生不平。
都说潘家的闺女生来就是一等贵妇的命,可实际上,只有嫡出的美貌潘女才可能被选入宫廷,寻常的嫁给将相王侯,再次的就打发各大世家去了。人都有攀比心,特别是女子。凤冠霞帔的潘女,为何不是自个而是姐妹?庶出的潘亦心虽不妄想帝后之命,但飞高一枝总成吧?
“若非玉公子,哼……”
那厢,潘微之七转八弯地去了书房,潘岳得了前报已在等候。不想妇人在香江水坊卑微半生,一场浩劫还未回魂,见到潘家当家后,竟是话都说不利索。
“莫怕,这儿安全,恶人也死了,有什么话你对我爷爷慢慢说!”潘微之劝慰。他带妇人来见爷爷,一方面出于重视,而另一方面还请教爷爷,孙儿有什么遗漏之处。
在潘微之和声细语的引导下,妇人又述说一遍她的遭遇。潘岳思索片刻后,问了三个问题。
“叶琴师什么籍贯?”
“好象是从杲中来的。”
“姓叶名何?”
“只知她姓氏,啊,对了,她初来就自称叶琴师,喜欢我们连姓一起喊她叶琴师,不喜只喊琴师。”
“以前没有行凶迹象,今儿才变了个人似的?”
“是。我先前只道她人善,出手又阔绰,哪里知道她如此毒辣?”妇人又啜泣。
潘岳瞅了潘微之一眼,道:“这事瞒不下,且观望一阵,若无苦主追究,就算揭过,毕竟犯妇已死。现今当务之急,是如何招待好粱王。他还会在陈留地界盘桓几日,尽量安抚住香江,望舒那面,令狐约一向有分寸,不会扯我们后腿。”
潘微之称是,又觉爷爷的前两问很在点,籍贯姓名这两个看似最寻常的问题,流露的信息却是最紧要的。这其实同粱王索要陈妈妈艺水楼姬人名册的原因一般,调查一人生平,出处乃根本。他当时也调查了水坊名册,却一无所获。叶琴师根本不挂名。
潘岳又道:“粱王今儿去找战涛了,这里头的缘故你自个琢磨。如今你大伯三叔都在盛京,陈留就你二叔能顶事,旁人我也指望不上,少出个徽之就谢天谢地了。”
“孙儿愿为爷爷分忧。”潘微之暗下唏嘘,粱王见了陈妈妈,陈妈妈就被吓死,他昨日若不去抚慰潘徽之,粱王又多吓出条人命。
潘岳道:“我年纪大了,行动多有不便,香江的案子就交托你了。你去衙门吧,师爷会助你。”
潘微之领命。出房前见妇人还在打摆,他对潘平使眼色,又见潘岳和声与那妇人说起话来,他只道爷爷还在询问,便带上潘平去了。
潘微之前脚一走,妇人后脚就换了神色,她肃然道:“老爷,都是奔令狐叶氏而来的。我盯叶琴师多年,她身后没人,是单干的。”
潘岳叹道:“令狐约一生英明,却只为那叶氏糊涂。都说我潘家的男人好,我看令狐才好。”
妇人迟疑片刻后道:“公子带回的姑娘,正是叶氏的女儿,优渥的四妹,令狐团圆。”
潘岳立即问:“微之知道她身份吗?”
“不知。”
潘岳皱眉半响,最后还是叹道:“到底还是扯上了我们潘家。”
妇人试探着问:“叶氏的事老爷关注了多年,奴婢至今都不明白,那叶氏究竟何方神圣?让我们潘家和令狐一族一直担待着?”
潘岳瞥她一眼,妇人当即垂首。沉默弹指后,潘岳道:“你今儿逃出性命不易,休生几年,我还要委你重任。”
妇人行礼。
“你说那陈妈妈是琴师吓杀的吗?”
妇人答:“不好说。琴师死了,更难得知。”
“下去吧!”潘岳挥手,苍老显现。
这边潘微之遣家医到了水榭。医师诊断后对潘亦心道:“这位姑娘并无性命之忧,余毒未清事小,内伤右胸却有些麻烦,得调理一段时日。”
潘亦心对令狐团圆不上心,只微微点头,嘱医师下药方,算全了玉公子之托。
医师走后,丫鬟拿药方请示,潘亦心抱怨一句:“占了我的床,还得我的丫鬟伺候,不就是个贱姬吗?”
丫鬟直言道:“姑娘这不帮人帮己吗?玉公子欠了姑娘好大的人情,总会还的。”
潘亦心轻蔑地投眼床上少女,“只怕她不值价!”
暂且不提令狐团圆被人轻视,望舒的令狐父子得知香江血案后,均是色变,哪里又冒出个叶琴师?父子俩一商议,令狐无缺就出发了。优渥之行,护院百人车舟齐备,目的就一个,赶紧寻回夜不归宿的妹子。平日令狐团圆夜出逛几日也就罢了,可如今粱王驾临两案连发,矛头直指“叶琴师”,哪容她再逍遥?但令狐约丝毫不知,无缺一出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一队人马交由贴身小厮令狐阿文掌管。
傍晚时分,令狐无缺才回队伍,他带着人马去了陈留郡治,与里头正在繁忙的潘微之碰了头。两人见面倒没废话,香江的两案,潘与令狐两家相互通气。
令狐无缺提供不得叶琴师之事,多在听潘微之说话,而潘微之有心隐瞒令狐团圆,没有提及她只字片语。两人正说话间,突然衙役来报:“公子不好了!”
潘微之提起心来,早上一句公子不好了,是死了十四口人,这会又来一句公子不好了,别又死人!
“犯妇叶氏的尸体不见了!”
潘微之震惊,令狐无缺疑惑。人既已死,要尸体何用?
潘微之携令狐无缺去了停尸房,仵作失魂落魄地道:“我前头正在研究犯妇假手,突一阵风来,就卷走了尸体。莫非尸变?”
潘微之喝骂:“休得胡言!世间没那等荒诞之事!”
“难道是人没死透?”令狐无缺问。
潘微之道:“不可能,我亲见她死于穿心之剑。”
仵作低低道:“是死的,死了不能再死!但异变了,风把尸体卷走了!”
潘微之默了片刻,正色道:“有高手从你眼皮底下带走了尸体!”
仵作一怔后点头称是。令狐无缺叹了口气,高手呐,若能风卷似的把令狐团圆带回就好了!
潘微之也想叹气,但他气急。丢了琴师的尸体,叫他如何对爷爷交代?而命案大且离奇,又叫他如何保下那少女?
11上错了床
更新时间2010…1…15 21:56:55 字数:2843
11上错了床
令两人担忧的令狐团圆终于悠悠醒转,她是被饿醒的。她在潘亦心阁上找吃食,奇怪这贵族女子的闺房,竟然连口水都没有。令狐团圆往窗户外张望,看地貌,身在陈留潘家呢!她不禁抚额叹气,胸口又一阵闷痛。
潘亦心主仆其实就在对面的院落里忙得不可开交。不知今儿刮了什么风,粱王借宿水榭,她哪还有空理会令狐团圆,亲自带领仆从布置粱王的房间。要说潘氏一个大族,岂会要潘亦心一个小姐露面做这些?这里面就有潘亦心的私心了,氏族公子虽好,但能和皇族王爷相比吗?再说了,粱王的幕僚也吩咐了,知会族长一声即可,不用惊动。
远远瞥见西日玄浩后,潘亦心就似中邪。往年她只愿日后能嫁个与潘微之比肩的,好相貌好人才,温软软的如和煦春风,可见到粱王,她才知晓好相貌好人才还有另一种诠释。
一身雪绸身形挺拔的粱王,继承了西日皇族的丹凤溢彩薄唇如线。眉宇间不怒自威却又魅惑天成,如同盛夏怒放的昙花团簇,瞬间璀璨了潘家水榭。
潘亦心不知,西日玄浩难得着一次白裳,他素来喜好的是玄衣。一袭雪绸为的是压压皇焰整点文气,方便找士子说话。可西日玄浩着什么色都盖不了锋芒,举止之间显露的就是个王字。
西日玄浩进入水榭,头一件事就是找地沐浴,脱了雪绸换上他喜欢的玄衣。至于潘岳,他没兴趣见,还有点郁闷。
原来白天西日玄浩撇下大半侍从,出行宫去找了士子战涛。战涛抓住机会,投王所好,大谈特谈了一通关于氏族官僚的看法。西日玄浩听得舒畅,就有了兴致与战涛共游陈留。战涛是个聪明人,听出了粱王的弦外之音,便多带粱王看氏族风景,看过街市,看作坊,看过良田,看水乡,最后带粱王绕到了潘家湾。
战涛想的是,走看了一天,末了应送粱王回陈留郡治。这样既遂了粱王心意,又婉转的向潘家示好,岂不一举两得?战涛想不到的是,他这一举却将一天的辛苦都化了乌有。
舟行至潘家湾,西日玄浩就明白了。
平地大树的平民,和高山之草的氏族,都是一路货色,软蛋就是软蛋。战涛貌似文士风骨,口中颇有一套,实际上却同潘徽之一样软蛋。说的是不满氏族的优人一等,做的却是暗暗讨好,真叫西日玄浩恶心。一想到和这么个沽名钓誉的人并肩把游,他就觉着穿错了衣裳。
天色已晚,赶回行宫得后半夜,且算战涛为他着想,且给潘家这个脸面,西日玄浩就丢下战涛,入了潘家渠道。战涛犹在岸上介绍:“这是潘氏的私家水渠!”听得西日玄浩只想骂他一句,白痴!
粱王去了潘家的浴场,令狐团圆扶梯而下,遇见了潘亦心的丫鬟。她要吃食,丫鬟指了去处。
“我忙得走不开,你自个去。过了那门,往前走,最里间有吃食。”
令狐团圆没觉出不对,径自往庭院拱门而去。
“你记得路吗?”
令狐团圆回头一看,左右两座楼,楼前都有灯笼,台阶,还有树,看上去一式一样。
转回头,片刻后她道:“右边的楼。”
丫鬟点头:“你还伤着,我家公子吩咐了,得在姑娘房中好生休养!”
令狐团圆“嗯”了声,继续走。丫鬟皱眉,却被小厮喊走。
令狐团圆依照丫鬟所指,走入的其实是丫鬟自个的房间。桌上有饼子有凉水,令狐团圆看着碍眼,食欲就跑了一半。她硬啃掉张饼,咕咚咕咚一通水饮饱。出了丫鬟房,令狐团圆又觉水喝多了,她要解手。
拦了个往内宅跑的下人,问了去处,又是一通曲折,令狐团圆算解完了手。她这一走,却和潘亦心等人错开。
潘亦心布置好粱王下榻的房间,正兴冲冲的带着人往浴场等候召见。难得主持这么一场大事,怎么能错过露脸的机会?
西日玄浩披散长发,一身玄衣的出来,一眼就瞧见了特意装扮过的潘亦心。南越女子的娇柔也只让西日玄浩看了这么一眼,潘亦心却是红了双颊。此时粱王的英挺身形又添了一份旖旎,沐浴后的肤色带着桃色。
伏地弱声道:“启禀殿下,亦心已备好殿下下榻的房间。”
“亦心?潘亦心?”西日玄浩示意平镇,后者道,“殿下知道了,这儿没你事了,退下吧!”
潘亦心腹稿的说词全忘了,恰此时,潘岳赶到了。潘氏族长坐镇府邸,防的就是突发事件。他见潘亦心偭规越矩,一个女儿家堵粱王出浴,跑了一路的老脸就更加难看。
“老臣接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西日玄浩见他赶得气喘,便道一句:“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潘岳起身后,请粱王夜宴。西日玄浩想了下,还是应了。可怜潘亦心眼睁睁地看着粱王跟着潘岳走了,她泄气回转,半道又被潘家大管家潘迟请走说话。
潘家渠道夜闭,除了水榭前空旷,整府戒严。令狐团圆恰乘了空子,兜转回到水榭楼阁。其实她并不想停留潘府,但跑了一圈气劲提不上来不说,双腿发软,胸口越发沉闷。
“右边……是这座……”令狐团圆来时右,回还右那就去错了地儿,而进入房门,又是一模一样的布设,简雅清新,正是潘亦心“杰作”。
她摸着楼梯上阁,房间还是旧样,只是多出很多食物,水果肉脯糕点茶酒,一应俱全。令狐团圆感叹了下,前头没吃食原来是在准备啊,早知道她就不啃饼子了。一头载倒床上,令狐团圆压根没看清被面换了牡丹鸳鸯。她踢了鞋子,钻进被子,很快睡着。
那厢,潘迟得了潘岳授意,问清粱王驾临事宜,隐晦地说了一番潘亦心的不是。潘亦心不吭声,于是潘迟道:“姑娘是个明白人,来日还有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潘亦心顿时明了,她可以行事卤莽,但得在族长允许下。
想着粱王的模样,潘亦心踌躇而回,一时竟未察觉房中少了人。被潘亦心一心惦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