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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才愿为皇上效劳。”新招揽的汉大臣孙之獬高声说道,皇太极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嘴角露出一抹的嘲讽,“孙大人用心良苦。”
此时乾清宫的众人才发现孙之獬同往日的着装不同,他剃了头梳起了长辫子,身上也穿着长袍马褂,一身满人的打扮,跪在那有些洋洋得意,站在汉大臣之首的范文程垂下了眼,暗自叹息,他此举恐怕会让刚刚平定的北方重现战乱,就是剃发易服也不应该放到此时。
其余汉大臣眼里都露出鄙夷,觉得孙之獬就如同戏子一样,没有任何节操,人群中不晓得谁冷哼一声:“佞臣。”
孙之獬抬头委屈的看着皇太极,眼里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来,呜咽的说道:“皇上,奴才的忠心日月可鉴,请皇上为奴才做主。”
皇太极沉默了下来,眯着眼睛,不可否认孙之獬身着满服让他很顺眼,不似以往上朝那样满汉分明,汉大臣尤其是刚刚归降的士大夫都身穿大明服饰,这些落在皇太极眼中并不舒服。
“皇上,您坐拥天下,应该施行改装易服,让整个天下的百姓晓得如今已经是大清江山,只有推行满制才能使得万民归心,您的江山才能稳定。”
旗主亲王对视一眼,虽然他们也瞧不上孙之獬的为人,但是觉得他说得又有几分道理,心有意动,目光不由的落在沉默的恒亲王叶布舒和垂头仿佛没有听见孙之獬所陈的豫亲王多铎身上,看看他们是否不赞同。
皇太极手扶着龙椅,面色不露,沉声问道:“你们对孙大人此举有何看法?”
由于叶布舒和多铎没有出声,其他的王爷等八旗勋贵自然不敢动,而汉大臣之首范文程、洪承畴,武将之首吴三桂等也保持沉默,虽然多有不忿孙之獬之人,但也不好当着皇太极痛骂于他。
大殿里落针可闻,气氛压抑起来,就在此时,大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到。”
海兰珠?皇太极眉头一拧,她怎么会来?目光扫过多铎,是为了他吗?还是——不再多想,淡笑道:“让皇后上殿。”
乾清宫的殿门缓缓地推开,海兰珠站在大殿门口,微微仰头看着高坐在龙椅上面容有些迷糊的皇太极,攥紧了手中的鞭子,由于剃发令而引起的血腥决不能在她面前重现,最近这段日子,海兰珠不只想方设法的收拾好嗜杀的多铎,更是时刻注意看着朝堂的动向,当她听说孙之獬梳着辫子上朝时,海兰珠终于坐不住了,哪怕被皇太极怀疑,她也要阻止剃发令的施行。
海兰珠恨不得将孙之獬挫骨扬灰,若不是他猛然出现,自己应该更有把握劝说皇太极,也不会对峙到乾清宫来,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海兰珠深吸一口气,面色沉稳的走进了乾清宫,只是衣袖下微微颤抖的拳头显示出她此时的紧张。
“臣妾拜见皇上仒。”
海兰珠穿着许久未曾穿着的蒙服,对襟金丝盘扣收腰的红色蒙袍,在裙摆处滚绣着金黄色的花纹,头戴缀满珠子的蒙帽,脚踏一双红色高靴,盈盈站立在乾清宫的大殿上。
皇太极嘴边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目光深邃明亮,眼前浮现着当初海兰珠在蒙古草原上的样子,轻声道:“好看,朕的海兰珠穿什么都好看。”
众人不觉得揉揉耳朵,对视一眼,他们刚刚是不是产生了幻听?坐在上面的那真是睿智沉稳的大清皇帝?汉大臣虽然不齿皇后上殿干预朝政,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皇后耀眼夺目,帝宠深厚的皇后兴许能让皇上改变主意。
皇太极的低言,他眼中的信任,让海兰珠不安紧张的心放松了下来,眼中不由得有些酸涩,眨去了眼中的水雾,皇太极无论何时都会相信自己,宠着自己,是自己最坚实的靠山,只有在他怀里,海兰珠才能肆意骄傲,这一点她无法否认。
“皇上,您和大臣们正在商议何事?能不能让臣妾也听一听?”
海兰珠清脆的声音拢在了大殿上,孙之獬既然自诩忠臣,自然探听清楚了皇后海兰珠对于皇上以及八旗旗主的影响力,虽然心中不屑,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就应该三从四德,不应该插手朝政,但他却不敢得罪冲冠天下的皇后。
“启禀娘娘,是这么一回事,奴才建议皇上实行剃发易服——”
还没等孙之獬说完,海兰珠的鞭子从袖口中滑出,攥紧手柄,扬鞭狠狠地抽在了孙之獬的身上仒,海兰珠没有留丝毫的力气,两道红肿的鞭痕落在他的脸上,愤恨的说道:“大胆,本宫在向皇上垂询,哪有你插嘴的份?即使你梳着辫子,口中称着奴才,心中眼中恐怕也没有本宫,没有皇上。”
孙之獬用胳膊挡住了脑袋,听见海兰珠这么说,高呼冤枉,海兰珠鞭子又急又恨,见他躲闪,更是用力,“你还敢躲避?‘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你没有听说过?本宫是大清的皇后,抽你几鞭子你竟然敢躲闪,可见不是忠心之人。”
孙之獬张口结舌,只能硬着头皮停下了闪避的动作,跪在当场,任海兰珠的鞭子落在身上。疼,真的很疼,鞭影下,孙之獬向皇太极求救,委屈般的望去,可是皇太极却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靠在龙椅上看着挥鞭子的海兰珠,抚摸着手腕处,仿佛陷入了某种追忆中。
“额娘这甩鞭子的功夫可是越来越好了,抽得真是又准又狠。”阿尔萨兰眨巴眨巴眼睛,嘲笑道:“就该给孙之獬那狗奴才一点颜色看看。”
“阿尔萨兰。”叶布舒拧紧了眉头,他即使赞同弟弟的说法,但是也得提醒一声,“休要胡说。”
阿尔萨兰扫了一眼神情有异的旗主亲王,眯着眼睛遮挡住眼底的神情,笑道:“二哥,弟弟不信你不清楚孙之獬的险恶用心,什么忠诚于大清?这话皇阿玛根本就不信,所以才借着额娘的手教训他,若是哪日南明打过江来,大清陷入危机,最先叛逃的一定是他。”
听见阿尔萨兰所言的众人神情一凛,也沉思起来,原来如此,难怪皇上不阻止皇后娘娘呢,随即眼里露出看好戏的神情,看皇后娘娘挥鞭子抽人,可是相当的解气。
叶布舒偷偷向阿尔萨兰挑挑大拇指,阿尔萨兰微微点头。他们兄弟的双簧演得不错,察觉一切的多铎脸上挂着一丝苦笑,她教育出来的儿子,果然一个个都——很出色识大体,却又心思机灵多变。
“三哥,我记得额娘以前说起过,她同皇阿玛第一次相遇时,就抽了皇阿玛——”
还没等他说完,阿尔萨兰捂住了弟弟的嘴,压低声音警告道:“四弟,你是不是也想让额娘抽你一顿?若是不想,就闭嘴。”
听见他们兄弟对话的多铎忍住笑意,抬头看了一眼皇太极,恍然大悟,难怪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恐怕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
第三百九十章 谁更懂情?
孙之獬本就不是能吃得住苦的人,意志也并不坚定,海兰珠这一顿鞭子抽下来,让他苦不堪言,本来还想硬挺,可是鞭子狠狠地抽到肉上非常的疼痛,皇太极不发话,周围的朝臣不分满汉也多在一旁看戏,孙之獬再也忍不住哀嚎求饶起来,泪水横流,“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皇太极见海兰珠的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方开口道:“海兰珠,停手。”
‘嗖’的一声,海兰珠凌空收住了鞭子,转身面向皇太极,蒙袍裙边翻飞,带起一圈金色的光晕,由于很是活动了一番,海兰珠的脸上红晕浮现,额头也有汗水,平复了一会,抬头说道:“皇上,臣妾没错。”
“朕说你做错了吗?海兰珠,你是朕的皇后。”皇太极语气里带着一丝的不悦,那丫头竟然不相信自己?真是该罚,直接说道:“上来,到朕身边来。”
海兰珠轻轻摇头,庄重的说道:“皇上,您和朝臣在商谈的事情,臣妾也大体了解一些。”
“你有何见解?也说说看。”
皇太极当然晓得海兰珠突然上殿之意,更想听听海兰珠有何看法,新归顺的汉大臣虽然对海兰珠抽了孙之獬一顿心中解气,可是女子在他们这些士大夫眼中就应该是待在内宅,怎能插手朝政?
汉大臣们偷偷的扫视一圈,发现霸道蛮横的旗主亲王、八旗勋贵一声不吭,默然站立,而早先归清的范文程、洪承畴等同样对眼前的一切视如无睹,他们也曾听说过皇后海兰珠带着一丝传奇的经历,可是那是那关外,而如今大清已经入主中原,怎么还能容许皇后如此的——如此的没有妇德?
汉大臣们对视一眼,暗自鼓动头发胡子花白身上透着八股文人之气的老头出面,海兰珠冷冷的斜了他一眼,鞭子抽打着左手心,眉头微微上扬,眼底含着不屑,刚刚孙之獬的剃发行为,他们哪怕再生气,都不敢出头,怎么轮到她,这些汉大臣就有勇气了?若是他们说什么三从四德,那自己下手同样不会留情。
范文程拉住了出列之人,低声说道:“陈大人,皇上要听皇后娘娘说话,皇后娘娘天纵之姿,博学广记,为当世奇女子,见识更是咱们所不及的,您若是对改装易服有想法,那等皇后娘娘说完再提也来得及。”
范文程手上的力气很重,眼中暗含着警告,欲说话之人明白过来,退了回去,打了个哈哈:“范大人说得在理,说得在理。”
范文程不再理会汉大臣中间暗藏的玄机,郑重的向海兰珠躬身行礼,眼中的托付之意更重,范文程很清楚,若论能说动皇太极暂缓实施剃发易服的人,只能是皇后海兰珠,而且只有皇后娘娘说话,八旗蒙旗以及在关外就筹建完善的汉军旗才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海兰珠明白范文程的意思,觉得身上的压力徒增,她也只是普通女子,并不愿承担着一切,悠闲幸福的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可海兰珠同样无法忽视将来的事情,也许有法子改变,不做努力就放弃,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性格,海兰珠再次抬头时,眼眸清澈明亮,灿烂若璀璨的星辰。
“皇上,您若问臣妾剃发易服该不该实施,臣妾可以明确地告诉您,应该。”
皇太极靠着龙椅,平淡无波的说道:“海兰珠,你继续说。”
“不可否认,剃发易服确实更利于大清对汉民的统治,增加他们对大清的归属感,但是——”海兰珠语气一转,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实行剃发易服妃方法应该讲究策略,循序渐进,不好一下子在整个北方实施起来,也不得像孙之獬建议的那般留头不留发。皇上,臣妾本不是妄为之人,可就是看——看孙之獬不顺眼,以他的经历无耻,哪怕是梳了辫子,也不是忠诚之人。”
海兰珠抬脚狠狠地踢了孙之獬一脚,他被鞭子抽打得浑身疼痛,在此时又挨了一脚,身子一抖,扑倒在金殿上,周围众人被他滑稽的模样弄得大笑起来,孙之獬满脸通红充血,气愤的说道:“牝鸡司晨,牝鸡司晨,皇上,皇后娘娘干预朝政,并不是好兆头,您不得不——”
“住口。”皇太极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凝眉怒视孙之獬,“皇后也是你能非议的?牝鸡司晨?你把朕当做什么了?昏庸至极的人?皇后品行高洁,对朕情深意重,朕和皇后之间的情谊天地可证,你——你这狗奴才懂得什么?”
皇太极一下子站起身来,迈步走下了丹壁,气势迫人,乾清宫的满汉大臣全都跪倒,海兰珠想了想,刚想福身,却被皇太极拉住了手腕,“海兰珠,你不用如此,你在朕身边就好。”
“来人,孙之獬妖言惑众,擅议朕早已下令停止的剃发易服,利欲熏心,不忠不孝,更兼有非议皇后,斩立决,头颅悬于闹市之中,朕今日在此重生,大清治下剃发易服暂缓而行。”
“喳。”外面如狼似虎的侍卫冲了进来,将满身鞭痕的孙之獬向外拉去,孙之獬高呼:“皇上饶命,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他的声音渐渐地远去,皇太极攥紧海兰珠的手,侧头看了她一眼,海兰珠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贪恋权位?他们都不了解海兰珠,就像她曾经实言相告的那样,也许她前生是汉人,所以才会对汉人多有垂怜,可皇太极同样清楚,海兰珠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人而背叛他,只要有这一点就够了。
皇太极目光深邃悠远,其实他心中未尝没有实行剃发易服之心,毕竟满人对比中原汉人太少了,但是他更明白一点,北方刚刚平定,南明尚存,大清的危机并不小,若是强行推行剃发令,血流成河暂且不说,会使得战火再起,根本不利于他一统江山,海兰珠也是为了自己,才会打听朝政,贸然上殿,否则以她懒散的性格,定会在温暖的关雎宫像小猫一样偷懒。
皇太极身上的戾气慢慢消失,脸上挂着一分温和的笑容,直径的拉着海兰珠向乾清宫外走去,满德海知晓皇太极的心意,正准备运足底气高喊:“皇上——”
“退朝”还没出口,皇太极在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