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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好就收-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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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安在门口停了停,回头狠狠道:“张大柱,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拼了命,坐了牢,出来没看到你儿子最后一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撂下狠话,李平安不去听后面骂骂咧咧的声音,将李寿往身后一背,一路跑回家,一脚踢开院子的门,大喊:“有人没?人呢?滚出来都!”
周氏等人都在担心,听见外面李平安的叫喊,均是心中一颤,连忙跑了出来。
周氏本来心里就有不好的想法,看见李寿无声无息地伏在李平安背上,第一个想法就是儿子被打死了,当下就要哀号起来。
“闭嘴!哭什么哭!”李平安看周氏想哭,立刻大声喝止,然后将李寿背进屋,平放在炕上,对周氏吼道:“你看着老大,我这就去请郎中!”
周氏反应极快,一听丈夫说请郎中,立刻意识到自己儿子还活着,立刻挨到身边去看,见李寿还有呼吸,不禁又喜又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边抚mo上李寿的脸,正看见李寿的眼睛动了一动,嘴里发出了一声呻吟,忙大叫:“当家的,儿子醒了!”
李平安此时已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要奔出去,听了周氏的话连忙又冲了进屋子。一眼见到李寿正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习惯性地提了一掌,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又想起刚才的事,连忙又放下,脸上也不知是怒是笑,只一直道:“你个小兔崽子!你个小兔崽子!”
“嚷什么你!”周氏一手推开李平安,扶了李寿起来,顺便白了李平安一眼,道:“我还没问呢,到底怎么回事?”
一提怎么回事,李平安立刻心虚起来,干笑几声,道:“原来老大去看张旺了,我气他没说一声就跑出去,就……打了两下……许是,打得重了。”
周氏一听就急了,忍不住把李平安推得老远,愤愤道:“儿子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什么叫儿子不是我生的!你这个婆娘!”李平安无奈地看了周氏眼,又去打量李寿,仍忧心道:“寿儿,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哪儿疼别忍着,爹去请郎中来给你瞧!”
李寿摇摇头,表情仍是有些难过的样子道:“就是头有点疼。”看了李平安一眼,他小声道:“对不起爹,下次出去,我一定和家里说一声。”又迷惑地看着家里:“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晕过去了。”周氏和李平安连忙道,然后不停地问长问短,一副害怕李寿受了什么内伤的样子。
就连平时十分威严,不苟言笑的李吉也站在一边,虽没有出声,但也仔细地看着李寿。几个兄弟和香凤更是围在一边,上上下下地看着李寿,就差给他身上看个窟窿,直接透视了。
独独李枣儿不声不响,一个人坐在炕脚,慢慢地眯起眼睛。她刚刚一直在香凤怀里,李平安回来时,香凤和家人正在往外冲,两厢错过之时,她分明看见,李寿飞快地睁了一下眼睛,一闪而逝的目光中,竟带了一丝歉意的神色。
难道,他晕倒竟是装的,只是,平白的,他为什么要装晕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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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饥荒

这个疑问在听李平安说了当时的情况之后,李枣儿才渐渐想通,李寿之所以要装晕倒,应该是为了怕李平安去打架遇到危险,也是怕就此连累家里人。
起初,李枣儿认为,李寿只是因为当初挑唆陈棒头,到头来却连累了张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而已。
可是很久以后,李枣儿才渐渐明白,张旺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别人家的是事,对李家其他人的影响,最多也就是与张家的关系变得紧张。可是,对于李寿,却显然并不仅仅是如此。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的李枣儿还在单纯地为李寿的成熟而欣喜着。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像东流的水,总是维持的不变的姿态,重复又重复,然而未来永远是不可知的,过去也终究是不能改变的。
那日,张大柱最终还是纠结了一帮心胜的村民去了陈家,将陈棒头打成重伤。然而陈家也不是善人,吃了亏之后,不日也找了一群人,去张家闹了一顿。两家就这么打来打去,互不相让,最后虽然都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陈棒头就此瘸了一条腿,而张大柱,因眼睛受伤,从那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至于张旺,可能真的是菩萨保佑,竟然挣扎着熬过了那夜,不过依李枣儿客观的看,他如果那夜就死了,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虽然活了下来,可是却连从床上坐起的力气也没有了,每天除了吃药,就是吃些流食。
而他家里,张大柱已经是个盲人,没有了劳动能力,赵氏虽然尽力撑起这个家,但是到底是个女人,能力有限,张家难免渐渐穷困起来。
李平安每每谈及此事,总是声叹气,有心想帮一把,但是张大柱实在是个倔强的人,从那日争吵之后,便断了与李家的来往,平日见了也没有好脸色。弄得李平安即使有心,也不好表现出来。
渐渐就过去好几年,到李枣儿满五岁这年,适逢天灾,全年大旱,李枣儿所在的镇子,以及这个镇子所在的东北方一带所有的农户,无一幸免,全部颗粒无收。
自然而然地,紧接着就闹起了饥荒。
遭遇天灾,对于地主富户,或是家里人口单薄,有些存粮的人来说,除了比平日节约些之外,紧紧巴巴倒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对于平日里就仅够温饱,或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根本就揭不开锅的穷户人来说,无异于一场灭顶的灾难。
李家就是如此。
李家一直勤奋劳作,虽然过的清贫,倒也从来没有挨过饿,甚至手头上也有些存粮。只是在这种饥荒年景,家里人口又多,在不知道官府什么时候才能开仓放粮的情况下,李家上下没有人知道手里的一点点粮食,究竟能让这个家维持到什么时候。
这无疑是李枣儿前世今生过得最辛苦的一年。
虽然李平安带着家里的有劳动能力的人整日的在山上盘旋,挖野菜,树根,如果运气好,还能捡些蘑菇,可饭碗里的粮食仍越来越少,水份越来越多。次数也由一日三次,渐渐便成一日两次,最后变成一日一次。
最小的两个哥哥李善和李德几次饿得哭了起来,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哭泣非但不能吃到更多的东西,反而没人领了李平安的一个耳光,理由是:“你看你妹都没哭!你俩男娃哭什么哭!不就饿几顿吗?再哭!再哭看我打死你!”
然而,这么做的结果是,吓是吓住了,两个小兄弟也不敢再喊饿。可是依旧不能改变他们饿得越来越瘦的事实,也不能制止周氏在每个深夜,逐一将饿得睡不着的孩子哄睡之后,暗自垂落的眼泪,更不能减少李平安眼中越来越多的血丝。
没有人喊饿,但是死亡的阴霾依旧渐渐笼罩了这个原本平静的家。男人们出去一天之后,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少,整个镇子已经听不到任何牲畜的声响,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已经用来果腹,但是还是不够。
李枣儿每天都饿得眼前发黑,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舀凉水充饥,其他的时候,便静静地缩在一边不动。
现在的她,常常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发呆。如果说前世的死是一个意外,今生的遭遇,已经弥补了对因为意外死去而没有感受到的,对死亡的恐惧和敬畏。她开始觉得,她就快要死了。
有时她咒骂上天,为什么要给她一个如此短暂的生命。有时她又安慰自己,短短的五年,却弥补了她全部对亲情的缺欠。
她时常静静地看着家里人,想把他们的容貌都记在心里,她依旧心存侥幸,或者,如果他们都将死去,还可以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不过,是不是能穿越她没看明白,但她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周氏时而露出充满憎恨的一双眼。
李枣儿还发现,那双眼,只有在对着香凤的时候,才会露出那种厌恶的神情。
她不禁在心里叹气,她何尝不了解周氏的想法?若是平时还好,养活香凤不难。可是这时,多了一个香凤,就相当于多了一张嘴。就连李枣儿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也忍不住生出些想法,如果香凤不在就好了,香凤是外人,如果香凤不在的话,她和她的家人,或者还能多撑一阵子。
也许只需要一阵子,就可以挨到官府放粮,就可以挨到春暖花开,挨到明年,而明年,一定会是一个好年景。
李枣儿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周氏也没有。但是,李枣儿能看出,周氏对香凤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恶劣,而十二岁的香凤,显然也明白周氏的想法,每日过得战战兢兢,吃饭时,总是给自己盛得最少。
可这样依旧不能缓解周氏已经将香凤视为眼中钉的事实,有几次,李枣儿分明已经看出周氏几乎马上就要失去理智的控制,开口将香凤撵走,不过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但是李枣儿知道,如果情况持续下去,香凤最终被驱逐出这个家,将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她已经听说好几家已经饿死了人,就连李枣儿也在想,如果他们家真的要饿死人的话,她情愿是香凤,而不是自己,或是自己的家人兄弟。
只是,还没等周氏开口将香凤撵走,死神却已经悄然光临了李家。
在那个初冬,有着暖融融的日光的清晨,李善,李家最小的儿子,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自家的炕头。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悲伤之外

没人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在一片死一般地沉默中,周氏又哭又笑地将李善抱在怀里,轻声道:“小五啊,天亮啦,起床啦,太阳照屁股啦!”
所有人都围在一边,不动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周氏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小五啊,天亮啦,起床啦,太阳照屁股啦!”
李枣儿缩在一边,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她能听出,周氏每重复一遍,声音里的绝望就深了一层。直到最后,周氏的五官渐渐扭曲,那种强忍着悲痛的笑意,就如同一柄生锈的长锯,在每个人的心里来回拉着,来来回回地拉着。
大家全都如梦游一般地站着,不动,不出声,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安慰自己说,这是在做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一声忍耐了许久的哽咽打破了这一切。李枣儿转动着呆滞的目光,将哭倒在地的香凤收在眼中。
一场大梦过去,这声哽咽残忍地让李家认识到,李善是真的永永远远地离开了他们,他死了。
李善死了。
当这个想法印入脑海的时候,李枣儿看见,周氏突然像受了伤的母兽一般,旋风一般地从冲到香凤面前。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揪住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掼在地上。然后一边骑到她身上捶打起来,一边哭号着骂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是我儿子,我的小五啊!为什么你不去死!”
香凤被周氏压在身下,躲不开,也不敢躲,只是呜呜地哭着,片刻功夫脸上就青紫一片,至于衣服盖着的身子下面究竟受了怎么样的伤,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
“娘!”最初的震惊过去,一直呆在一旁的李寿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跪到周氏旁边,不敢去拦自己的娘,只是用自己的身子护在香凤身上,恳求地叫道:“娘!别打了,求求您别打了!”
李寿已经十七八岁,脸庞身量已如成人一样。而香凤是个女孩,又只有十二岁,身材娇小玲珑,此时被他护在身下,周氏便半点也没碰不到,如此方得了片刻喘息。
然而在李寿担心的目光下,只见香凤颤抖着推开李寿,跪爬到周氏身前,凄凄道:“娘,您打死我吧!”
周氏一呆,定定地看了香凤一会儿,然后将脸一抹,一把将香凤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娃啊,都是我的娃啊!”
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在悲伤和恐惧之间,其他的都显得分外渺小。周氏和香凤之间,原本因为不是血脉相连,无论怎样仔细和小心维持的,都显得生疏而略带隔阂的关系,在那一瞬间,竟然奇异地变得融通起来。她们就如同真正的母女一般,为了同一个亲人的离去而痛苦着,彼此依偎,彼此依靠起来。
眼泪与悲伤似乎都会传染,两个女人这样一哭,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低泣之声。一直强忍着的李枣儿也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音。泪眼婆娑中,她清晰地看见,李平安慢慢地抬起袖子,压在了双眼上。
李吉也早已是老泪纵横,之间他缓缓地踱过来,挨在炕上,拉过李善的手,轻轻地摩挲一会儿,又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半晌之后,突然重重地一拍炕沿,大声道:“好!好!死了的有福了,不用在这阳世间受苦了,我家小五啊,有福啦!哈哈!”
“爹!爹!”李平安被李吉这显得疯狂的举动吓坏了,再也顾不上去擦眼泪,赶紧走到李吉身边,道:“爹!您怎么了?”
“我好着呢,我没怎么!”李吉不高兴地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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