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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坏就坏在,当年云耀祖的正房冯月兰和二房秦婉贞碰巧同一年怀孕,同一年生了儿子。偏偏却是二房先生了长子云朝阳,正房再生了次子云正阳,且前后只有几天之差。
虽是嫡孙,但不是长子,想着自己的儿子要叫云朝阳一声大哥,这让冯月兰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女人本就善妒,本来分享一个丈夫就够憋气的了,生儿子又被抢了先。恼怒之下,便怀恨在心,时不时就找秦婉贞母子的麻烦,横挑眉毛竖挑眼,恨不得将他们赶出家门才罢休。
云朝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又天资聪颖,故而显得有些早熟。
不过,李富自有他的打算。李家贫寒,但云朝阳是庶出,应该不会太过计较。而且他怎么说也是云家的老大,日后就是分了家,少不得分到一点家产。
而且他的生母秦婉贞,大家称做婉夫人的,在出嫁前与钱掌柜的夫人是手帕交,结了婚也常常来往,也总将他带到钱家来玩。故而李富与他认识颇久,知道他既聪明,脾气又好,枣儿嫁过去,不会吃苦挨饿,不会挨打受气,自己也就放心了。
盘算了这些,李富便将李枣儿放下,对云朝阳道:“那么,就麻烦云少爷多多照顾了。”又嘱咐李枣儿:“不可给云少爷添麻烦。”
李枣儿心底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云少爷独处,但又不想给李富添麻烦,只要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但李富走后,她便原形毕露,对着云朝阳道:“我不要和你玩,你自己玩去。”
云朝阳好脾气地笑笑:“早就听富哥说他有个妹子,却没想到是这样子。你说,我要是把你偷书的事情告诉他,会怎么样呢?”
“你尽管说去,反正那书已经被我烧了。”提起这个,李枣儿自然不怕。
“那这个呢?”云朝阳从怀中掏出一物,花里胡哨的,正是她缝的口袋。
李枣儿十分吃惊:“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本来就是我买的。”云朝阳掂了掂口袋:“拿书和你交换的那个是冬生,我的书童。”
“什么?”李枣儿一愣,看了云朝阳半晌,匆匆将那本女戒翻出来:“这书,是你的?”
“不是我的。”云朝阳摇摇头,指指那书:“那是我二弟的,我‘借’来看看,顺便送给你了。”
此时的李枣儿还不知道云家里面的关系厉害,只不过看他说话的语气,直觉里面有些说道:“什么意思?”
“不告诉你。”云朝阳笑道,将手中的口袋揣进怀里:“这口袋,你是缝的?”
“是又怎样?”李枣儿仍在想书的问题。
“一本书换一个口袋,我要二十个。”云朝阳开口便道。
闻言,李枣儿眯起眼睛:“你要干什么?”
“送人。”云朝阳笑眯眯地说。
“骗人。”李枣儿张口就道:“你莫不是要拿去卖?”二十个,全私塾的孩子一人一个都够了。
“好吧,我就是拿去卖。”云朝阳好笑道:“不过,我不会像某个小丫头,卖得那么辛苦。”
眼珠子转了几转,李枣儿脱口而出:“你准备卖多少?”
“我干什么告诉你?”云朝阳挑眉反问。
李枣儿看着他那气人的样子,叉起腰:“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做给你。”
“那好,”云朝阳点点头,突然露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我将这事告诉富哥哥去。”
“哎,慢着!”李枣儿慌忙道,这次倒无妨,李富不一定会相信。但云朝阳已经知道她是谁,如果惹到他,恐怕自己以后的买卖就不用做了。只是,想到自己竟要被他一个半大娃剥削,就让她恨得牙痒痒:“一本书,外加五个铜板一个!”
“我没有铜板。”云朝阳背着手,歪头看着李枣儿。
“那……”李枣儿比划着:“三本书两个!”
“我找富哥哥玩去。”云朝阳转身就走。
“唉!回来!”李枣儿气得跺脚:“你什么时候要?”这孩子,小小年纪,嘴巴居然死紧。
云朝阳停了下来,回头笑道:“不急。枣儿妹妹慢慢做。”说着又走到书案边,踮脚坐了上去,拿起毛笔:“枣儿妹妹不是想习字吗?我教你。”说罢,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李枣儿一看,居然是两份买卖契约,虽然字体省嫩了些,却写得有板有眼,末了,还按了小小的手印。
“喏,你也按个吧。”云朝阳将契约递给李枣儿。
李枣儿虽然知道两个小孩写的契约没什么法律效力,但看云朝阳这认真的样子,一边对他的早熟哭笑不得,一边暗自欣赏这孩子竟有几分经商的潜力,说不定以后混得熟了,还能成为合作伙伴。
也罢,就当作是给小孩子们缝几个玩意开心,当下便不再犹豫,大笔一挥将名字签了,也按上手印,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贴身收好,对云朝阳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发现
云朝阳见李枣儿看也不看,就将契约收了,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两人同坐一张凳子:“那契约你怎的也不看看?若是我将你卖了怎么办?”说着指着自己那份,递给她一支毛笔:“来,我教你认认契约,顺便教你写字。”
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有几分好心,李枣儿疑惑地眨眨眼睛,心中虽然奇怪,不过这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也就没问,遂安下心,一笔一划地照着学起来。
如此一个教,一个学,一晃眼就到了傍晚。
两颗小小的头紧挨着,俱是一脸专注。墨香幽幽地飘散在空气中,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几乎能听到两个孩子轻浅的呼吸。夕阳透过窗棂洒进来,浅浅地照在他们身上,留驻的淡淡金光更添了几分凝练祥和的感觉。
李富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情不自禁地带了微笑,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直走向桌边,见那两个小家伙竟然完全没发现他,笑意加深,一边轻叩着桌案,一边去看那生涩端正的字,轻声说:“还写?该吃饭了。”
李枣儿和云朝阳都被吓了一跳。李枣儿第一个反应就是飞快地用胳膊挡住刚才写的字,嗔怨道:“二哥,你过来怎么不先打个招呼?”
李富拍拍她的头,笑道:“是你自己写得太认真了没发现,还怪我?”伸了脖子去看:“写的什么?”
“没什么!”李枣儿手忙脚乱地将桌子上的纸全揉成一团。
云朝阳却是老练,将手中的契约给李富看了眼,收到袖子里:“是我与私塾里的同学私下签的契约,富哥可不能告诉我娘。”
不过一眼,李富也没看太清,但见他这么说,知道这孩子有点经商的天赋,也就不奇怪了:“我当然不会说,不过婉夫人就算知道了也没怎么。你可小心点,可不敢让你大娘知道了,不然,少不得又是一顿好打。”
“我知道,谢谢富哥提醒。”云朝阳点头,又看了李枣儿一眼,笑道:“枣儿妹妹别不好意思,你的写字又不难看,也给富哥看看。
“不行!”李枣儿慌忙将纸团得更紧,恨不得就要吃下肚子,看着云朝阳在李富面前笑意温和,一边将自己一派大方的样子,虽然知道这是帮她解围,但暗地里还是骂了句小屁孩儿。
李富听了这话,果然一笑:“既然枣儿害羞,二哥不看就是了。”说罢引了两人,往前厅用饭去了。
到了前厅,钱氏夫妇和婉夫人都已经在等了,三人告了罪,这才分别落座。
等着上菜的时候,李枣儿一边回答着几个长辈的问话,一边偷眼去瞧。
见正中端坐一人,大约已年逾五旬,须发灰白,体形消瘦,面色有些发黄,看起来有些严肃,但是目光却十分和善。
这就是钱掌柜了,李枣儿想,又去看旁边坐的钱夫人,一看之下,不禁微微一愣,若是与钱掌柜相比,钱夫人可算是十分年轻了,看来,大约还不到三十岁。相貌普通,打扮得大方得体,满面笑容,性格也开朗,一直问东问西,十分容易亲近。
后来,李枣儿才知,钱掌柜原来有一原配,但是难产而亡,孩子也胎死腹中。如今的钱夫人是续弦。不过,这都是后话。
目光一转,落在客人位的那个女人身上,见云朝阳坐在她身边,那么她就是那个“婉夫人”无疑了。
方才在屋子,她忙着将纸“毁尸灭迹”,没去理会李富口中的“婉夫人”和“大娘”。眼下得了空,细细一想,虽然不知道云家的具体成分,倒也有几分明白,他的生母大概是云家的妾室。
如今一见,这女人模样清秀,举止有礼,一看就是个温顺性格,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不过见她眼角眉梢略带忧愁,想是身为妾室,又是那样的个性,应该受了不少气吧。
再看云朝阳,李枣儿心里不免生了几分怜惜,倒是怪可怜的娃,难怪这样早熟。
一边感叹,一边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多笑少开口。看在大人眼中,尤为的乖巧可爱,少不了又得了几句夸奖,钱夫人一高兴,还说要多留她住两天。
之后饭菜上齐,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一摸了筷子,整个厅里便寂静下来,甚至连碗筷碰撞的声音也很少。
饭后,送了婉夫人和云朝阳,李家兄妹便回了房。
李富嘱咐了李枣儿自己玩,然后就坐到书案旁忙碌起来。所谓衣食住行,人人都免不了吃。因此米行的生意一直很好,每天的事情都很多,李富每天晚上都要将每天签的契,进出的账本理清,核对清楚才能休息。
李枣儿则先偷偷将那本《女戒》揣到自己怀里,然后轻手轻脚地凑到李富身边看着。
李富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捣乱,又以为他年纪小看不懂,于是笑一笑,便由她去了。
李枣儿很有兴趣地看着,慢慢地将古代账本的核对方法和她在前世学到的知识融合起来,有时候,竟然算得比李富还快,信心便越发地膨胀起来。
突然,她看见李富抽出了一张契约,将其主要内容誊到一个本子上,然后仔细收到一个盒子里,想来是为了便于管理。
只是上面的交货时间吸引了她,她这才想起,云朝阳与她签的契约上,并没有写明具体时间。她还记得他说过,让她慢慢缝脑中灵光一闪,李枣儿笑了起来,小孩子,果然还是嫩啊。
她心里清楚,一开始云朝阳可能会大赚一笔,然而那口袋虽然一时博得了那些小孩子的欢心,但由于做起来容易,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很容易仿制。若是时间久了,孩子们回去一说,母亲们费个心思,也都能做得出来,到时候就不稀罕了,自然就卖不上价了。
所以,只要她故意坐得慢一些,云朝阳的如意算盘自然就打不响了。
不过,她李枣儿也不至于为了一口气欺负一个孩子,为了彼此的利益,她也不会吝啬别的主意。到时候,她就可以拟定一个新的契约,让云朝阳这个小混蛋开开眼界,让他知道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欺负的。
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引得李富转头来看:“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没有。”李枣儿掩住唇,见李富已经将账本看得差不多,忙拐弯抹角地问:“云少爷的娘不是婉夫人吗?二哥说的大娘又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兔子
李富听李枣儿问,觉得没什么好瞒的,便捡个大概给她说了,又将账本收拾了,教了几个浅显的字之后就让她回房睡觉去了。
可李枣儿下午因睡了一觉,一时也不觉得困,又想起云家的事,忍不住想起自己往后也是要嫁人的,万一嫁得不好……顿觉热血上涌,就更加睡不着了。遂燃了蜡烛,将那本《女戒》翻出来看。
却没想到看着看着,突然看到那句“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的下面竟然用笔墨划了一道,在整本一个字都没有的书上显得分外醒目。
呆呆地盯了那句话一阵子,又想起白天的事,李枣儿哪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感情这孩子是拿这话嘲笑她呢!
想到此,李枣儿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半晌重重跺了跺脚,好个云朝阳,难为她刚才还对他有了点同情,眼下一看,这孩子,实在是需要好好教育教育!
闷着气睡去,次日醒来,李枣儿又拿捏了乖巧的形象,先向钱氏夫妇请了安,说了会话吃过饭,李富便上前面忙活去了,让她一个人在家里玩。
李枣儿哪能那么老实?她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好吃好喝好玩的!
因知道米行就设在内宅的前面,李枣儿在后宅转了一圈之后,就假装好奇的模样,穿过前院,趴在米行后面探了个小脑袋,仔细地看着李富做买卖的流程,一点一点地记在心里。
因为前面事多,她的身量又小,一时也没人发现。待李富发现的时候,见她只是乖乖地看着,不闹不调皮,又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以为她只是无聊,就拿了凳子,准备了点心,让她坐在柜台后帘子里面。
这下甚得李枣儿的欢心,伙计算账,签单,核对等等都在柜上,在这里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有看不仔细的,就悄悄凑上去看,没人去怀疑一个六岁的娃娃。
而对李富来讲,虽然是将李枣儿留在钱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