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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时候,云朝阳已经将手帕捡走了,李枣儿自然再也找不到。她只看到,冯月兰吆喝着家丁将黑虎打死,把“教狗不严”的陈棒头打了一顿,最后让云正阳上去,在陈棒头身上狠狠印了两个小脚印,又将守门的阿贵和阿木结结实实地骂了一顿,这才命人将大门严严实实地关上,牵了云正阳回去。
李枣儿缩着头,见阿贵和阿木苦瓜似的两张脸,摸摸鼻子,自知这个时候一旦出去,肯定被这两个无良的家丁当了炮灰。好在。云家是大户,门口比较开阔,眼下事情平息,一干家丁散个干干净净,地上只剩下一条死狗,和一个哀号不断的陈棒头。一眼望去,视野上并没有阻碍。只是,在依旧浅浅翻滚着沙尘的地上,除了几点狗血,几片碎布,还有已经被撵得稀烂,与泥土混成一团的野花之外,哪有手帕的影子?
证据凭空不见了,李枣儿难免有点担心,揉揉眼睛,再次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之后,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忍不住往最坏出想了去。不过慌了一会儿之后,又渐渐地镇定下来,想她现在的身体其实是最好的掩护,就算有人觉得这里面有古怪,但应不至于想到她一个孩子身上。再有,那手帕或者根本不是被有心人收了去,也有可能是被风吹走了……对,一定是刚才混乱之中,被风吹走了。
李枣儿暂时别无他法。只得自我催眠起来,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平静许多,况且,眼见着面前的陈棒头抱着心爱的黑虎,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更是得意万分。想到总算是为香凤和大哥出了一口恶气,兴奋之余,也就冲淡了担心。又逗留了一会儿,见陈棒头费力地爬了起来,艰难地抱了黑虎离开,她也就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看看天色尚早,想来李德还在山上干活,李枣儿于是先到了街市,小心地转了一圈,买了一只桃木钗,作为送给香凤的结婚礼物。
气也出了,该办的事也办了,李枣儿自己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可买的。即便想要什么,她也舍不得花钱。于是将桃木钗小心地放在怀里。她便想去李德下山的路上,沿途将他截下,倒时再一起回家。
哪知,李枣儿刚一转身,惊见李富正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一脸怒气地看着她。那双向来温和的双眼,此时却蓄满了严厉之色,口气冷峻地道:“枣儿,你可知错?”
这个时候看到李富,李枣儿已知不妙,暗道自己粗心大意。那天夜里偷听李寿和李富的谈话,李富这几天对陈棒头十分注意,今天大约也找了人盯着,如此一来,可不是把她也盯进了去?况且,李富若是使唤人,肯定是用钱家的下人。而她去过钱家几次,对钱家的下人来说,已经不是生面孔。而且李富疼她,在钱家也不是秘密,那些人见她一个人在街上,哪有不回报、讨好小主子的道理?
额头不由得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李枣儿想到这一层,又听李富问的不是“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样的话,而是上来就问她知不知错,在观他强压怒火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今天自己的这点事。大概这个亲二哥全都知晓了。
“我……那个……二哥……”李枣儿还是头一次这么慌张,一边吱吱唔唔地拖延时间,一边飞快地转着脑筋。那些人跟的是陈棒头,也就是说,在陈棒头出现之前的事,也就是她算计陈棒头那些事,李富肯定是不知道。那么也就是说,李富应该是因为她独自乱跑而生气。想通了这点,李枣儿的一颗心顿时安分下来,调理立刻清楚许多,嘴皮子也利索了,装作心虚的样子道:“我是和四哥出来的,本想去找云哥哥玩……可是开门的不是云哥哥……不一会儿,有一条大狗冲过来……我当时吓坏了,后来见大家都忙起来,我偷看了一会儿,一个人没意思,就跑街上来了。”
李枣儿猜的不错,李富确实是听下人说自家妹子一个人出现在云家,又独自在街上走来走去,这才又急又气地找了出来。当下听了李枣儿解释,跟下人所言不差,又见她安然无恙。心便放下了一半。虽然仍奇怪她为何有钱买桃木钗,但街上人来人往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嗯”了一声,弯腰将李枣儿抱起,沉着脸走出街市,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将她放下,依然严厉的问:“钱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不好解释,但是好糊弄。李枣儿以小卖小,小声道:“捡的。”
“捡的?”李富难以置信地抬高了声调,打心眼里不信。
“是捡的啊。”李枣儿抬起“天真无邪”的脸,努力认真地说:“真的是我在街市上的时候捡的嘛!”这理由是幼稚了点、巧合了点,但。这种巧合也不是全无可能。李枣儿相信,只要咬死了这个说法,任李富再怎么怀疑,也是无可奈何。
“真的?”李富确实不信,但他更不愿相信李枣儿会撒谎,只得板了脸孔,再问了一遍。
“真的啊。”李枣儿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笃定地点点头,道:“本来我就是想来看看的。可是既然捡到了钱,我就买了这个钗,要送给香凤姐做礼物。”
“嗯。”李富听见这话,想起李枣儿从小就颇重感情,现在又十分有心,记挂着香凤,这样的孩子,应该不会说谎骗他,更不会做些偷窃之事,看来是他多心了。但思及她此番又独自外出,竟还跑到街上来,一点警觉心都没有,若是不加管教,以后胆子愈来愈大,常常跑出来,万一出了事……想到这儿,李富刚刚缓和的脸色又黑了下来,道:“你想着嫂子是对的,但是谁教你,一个小姑娘自己上街的?”
总之,只要不怀疑她是穿越的,那就一切好办。李枣儿心里一宽,应付李富,她可是有的是办法。本来还是阳光明媚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她忙认错道:“是我不对。可是我已经好久没上街了……哥哥都有事情做,我总是一个人在家里,好没意思。”
李富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强板着脸道:“没意思就能乱跑么?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李枣儿眨巴着眼睛,道:“能出什么事?再说,出了事还有二哥呢!”
李富再也板不住脸,长叹一声,伸手捏了捏李枣儿的脸颊,无奈道:“事情可多了!你一个闺女,万一被人牙子拐了,卖到他乡,二哥都救不了你。”
倒忘了不管什么时候,贩卖人口都是存在的。李枣儿暗自吃惊,细一想也觉得后怕,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伸手牵住李富的手,道:“二哥莫气,枣儿不敢了。”
李富怀疑地道:“真的不敢了?你可不是第一次从家里偷偷跑出来了。”
“真的不敢了。”李枣儿重重地点头,可怜兮兮地道:“可是以前,二哥你都知道。就这么一次,还被二哥你发现了,好没意思。”
“你这个丫头!”李富的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握紧李枣儿的手,道:“转够没有?二哥再带你走走?”
“不啦。”李枣儿摇头,乖觉地道:“我和四哥约好,让他去云家接我。我现在没在云家,我得去找四哥,不然他找不到我要着急的。”
李富听得一皱眉,道:“你四哥没送你到云家?”
在心底对李德说了声抱歉,李枣儿道:“原是要送的,可是我……可是我……”她低了头,黑白分明的眼珠转来转去,就是不说话。
李富一看,以为自己明白了,牵了李枣儿往后山走去,道:“也是,你四哥要是去了,云少爷大概就没时间陪你玩了。”不管怎么说,两个男娃更投契一些。
“就是就是。二哥好厉害,什么都猜得出来。”李枣儿忙不迭点头,符和道。
“别捧你二哥了,你那点心思,二哥能不知道?”李富叹息,虽知道应该再严厉些的,可实在是宠惯了,哪里生得了气?“这次二哥不告诉娘,再有下次,二哥可真要请娘来教训你了。”沉吟一下,他又道:“那桃木钗,你就回去和娘说,是我给你拿钱买的。”
李枣儿感动万分,想起李富对他的疼惜,忍不住红了眼眶,鼻子一酸,囊声囊气地道:“谢谢二哥。”
李富听出哭腔,忙道:“二哥也没说你,哭什么!”
李枣儿摇摇头,抹了把眼泪,又笑起来,握紧了李富的手,也不说话。
“一个人在家,真那么没意思?”李富不明所以,只得猜测道:“爷爷没有教你写字?”
“不是。爷爷已经在教我了。”提起这个,李枣儿更是欢喜。那天李寿答应了李富,回来一说,李吉虽然年迈,却一点也不守旧,听闻孙女想学,马上答应下来,当天就教了好几个字。虽然浅显,李枣儿都已经会了,但仍觉得十分欣喜。
李富点点头,又嘱咐几句,兄妹说了一会儿话,不多时,就见李德从山上疾步走下来,大老远就招呼他们,满脸兴奋。
不过李富见了李德,却立刻黑了脸,当下责怪他不应该让李枣儿落单。李德自然十分委屈,然李富对李德可不会心软,也不听他解释,劈头就是一番数落。李枣儿在边上看着,又是偷笑,又是觉得对不起四哥,便又要装成乖巧的样子,实在好不辛苦。
好在李富米行事多,说了几句之后,就让李德带了李枣儿回去。李德无端挨了骂,心里哪能舒服,但他又不能对李枣儿发脾气,只好一路忍着。不过他性子粗,凡事不大放在心里,还没等到家,就将这事忘在脑后了。
周氏见儿女一起回来,也就没有多问。李枣儿抽了空,将桃木钗拿给周氏看了,说是李德带她去找了李富,李富给她出钱买的,周氏自然深信不疑。李枣儿于是添油加醋地将自己的心意和香凤说了,又将桃木钗送了她,香凤也是万分感动感激。只可怜,从头到尾,李德一直被蒙在鼓里。
之后便无大事,全家人忙着李寿和香凤的婚事,虽不必如何操办,但至少成了亲,李寿不能和兄弟们睡一条炕了。怎样也得布置新房,新被褥,少少添几件新衣服。选个吉日,请了几个关系好的,就算是将事情办了。
李家有了喜事,自然看事事都如意,就连有天听说陈棒头走夜路,不知被谁人胖揍一顿,残上加残,一条腿彻底废了之后,也没像以前那般拍手称快,纷纷一笑置之。尤其是李家年长的三个兄弟,更像是心怀大度般地只字不提。李枣儿看在眼里,仅仅是嘿嘿几声,自然也不说破。
寒来暑往,转瞬又是几年。李家兄弟几个渐渐成人,镇上再无人敢随意欺负。老天眷顾,无人情是非,日子宁静入水,一派祥和安乐。
一晃眼,这年生日一过,李枣儿,已经整整满十三岁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前路多舛
第五十九章 前路多舛
“啪”,坐在铜镜前的李枣儿一把将自制的眉刀摔在桌子上。抬眼,不意外地看见镜中的自己——一个正皱着眉头的平凡少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容貌。虽然十三岁的李枣儿,依旧没有基因突变长成一个美人胚子,说有那么点失落是自然的,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有福不会成为祸水。在这个基本没有女权的时代,一个女人生得太漂亮了,实在不是一件很值得欢呼的事情。
但……摸摸修得不算完美的眉毛,李枣儿再次叹息,前世她虽然也不是绝世大美女,但好歹化妆技术一流,每每也能把自己打扮得精致可人,可如今的条件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也罢,大不了丑一点,反正,也是大家一样丑。
李枣儿无奈地想着,手下却仍是把被她丢了两次的眉刀小心地收了起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别说这眉刀得来不易,是她求了李德,李德照她说的样子改了几遍,这才磨出来的。不足之处。以后慢慢想办法也就是了。
“枣儿?在忙么?”
被一把温柔以极的声音打断,李枣儿堆出一脸的微笑,回头迎向那个身着青袄银钗的年轻妇人,飞快地扫一眼她手中的药方,装作不知道地笑道:“闲着呢。大嫂有事吗?”心里十分同情,想这香凤也实在是没福气,想她与大哥已经成亲七年了,竟还没给李家生个一儿半女,真是这几年风调雨顺,家里原来的地就不少,又是年年丰收,自给自足已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有李寿在饥荒时换来的那些地。
饥荒过去的头几年,李寿念及人情良心,收的租子不多,待年景好些,便提高了租子。留下自家的吃食储备,剩下的粮食尽数交给李富卖掉,盈余十分客观。拿了这钱,李寿便又添了些地。如此一来,当初的买的乞丐家奴就不够用了,自然要新添人口,除此,长工、短工也雇了不少。自此,地产粮,粮换钱,钱生钱。利滚利,李寿俨然已成了一个稍有家底的地主。托他的福,李家也是家境大好,虽不算大富,至少也在小康之上了。
李家的女人再也不用去接杂活,每天忙着家里的大事小情还嫌分身不暇,李家一家人,外加一干种地的家奴,吃穿用度,人情里往,事事都得操心费神。
然而,香凤性子天性平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