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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枣儿答应了,送了李寿出去,回头指挥下人收拾残局,才收拾一半,有下人来找,说有人找她。
命人领了那人一瞧,是熟得不行的云朝阳身边的冬生,带了一封云朝阳亲写的书信。
李枣儿大奇,一边展信一边道:“怎么写起信来了,有什么话过来说不就好了?”
冬生笑道:“少爷说了,成亲之前见面,恐对姑娘闺誉不好。”
“笑话了,我的闺誉早被他陷害没了,现在木已成舟,反倒注意起来了?”
“回姑娘,少爷说就因为当初逼不得已陷、陷害了姑娘,如今才更要小心。”冬生小心翼翼地道。
“这话不像你说的,你家少爷教的吧?”
话说时已展开信。见上书: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枣儿:
一切皆已筹备完毕,转眼又将一年过去,我何时才能娶你回家?
落款是启明字。
李枣儿盯着信,起初犹觉好笑,渐渐心绪竟有些起伏,却分不清究竟是什么心情。反复将信看了几遍,呆了半晌,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屋,取了《诗经》翻了翻,也抄了一首诗回: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塱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不及墨迹干透,李枣儿恐反悔一般将纸塞进信封里交给冬生,“回去转给你家少爷吧。”
冬生收了信,又道:“姑娘可有其他的话儿需小的带回?”
李枣儿沉默片刻,道:“你告诉他,最早,也得一个月之后。”一个月,足够把新家收拾个样子吧?
“小的记住了。”冬生不明话中意思,只将原句记了,便告辞离开。
叹一口气,李枣儿一时也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忽觉一双炯炯的视线,抬头看去,见邵函正站在门边看着她。
“有事?”
“姑娘刚才的决定,不用和家人说声吗?”邵函静静地道。
一愣,见邵函的眼睛瞟向翻开的《诗经》,顿知他看见了,也明白这诗说的是女子希望男子前来求婚的意思,于是笑道:“也没什么,他其实也不必和我提,直接托媒人和家里说了,爹娘八成是同意的。早早晚晚的,不过嫁一次。”
邵函顿了顿,道:“恕邵函多言,那云少爷配不上姑娘。姑娘聪明一世,同意这门亲事,实在并不明智。”
“你也这么觉得?”李枣儿坐了下来,道:“云朝阳不提,云家那一家子,实在是无可救药。但……”她想了想,也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只道:“不过,说到底,我若是不愿意,怎样也不会嫁的。”
邵函垂下眼,道:“原来姑娘真是喜欢云少爷的,所以愿意为他……”
“这倒也未必。”李枣儿又是长长一叹,道:“我自己也不太明白到底喜不喜欢,只是觉得,既然我早晚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别人,倒不如嫁给他。”
邵函并不理解,道:“别人不好么?世间男子,比云朝阳好的,不知多少。”
“比他好的自然是有,可像他那般对我的,我实在没信心再遇上一个。”
咬了咬唇,邵函道:“凡遇上姑娘的,哪个敢不对姑娘好的?”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好。”李枣儿愉悦地笑起来,道:“云朝阳也这么说,他常常说我没有心肝儿,说我贪钱,爱财,不够贤良淑德,不够检点,还曾经拿过《女戒》来给我看。”
邵函愣住,半晌有些恼怒,道:“那是他有眼无珠!姑娘岂是任他诋毁的?”
“不。”李枣儿摇摇头,道:“我觉得他说得对。”制止要开口反驳的邵函,道:“就算他说的不对,可你不觉得,他愿意为一个、在他眼中是那样的我费心做那么多事,才更见真诚吗?”
“我不明白。”邵函道。
李枣儿妩然一笑,道:“就是说,他喜欢我,不止喜欢我的好,也能接纳我的不好。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肯冒险。”
邵函摇头,断然道:“姑娘没有不好。”
李枣儿露齿大笑,道:“若云朝阳这般说我,我可就不敢嫁了。好了,你现在说,也稍嫌晚了些。不提我,找我什么事?”
邵函取出厚厚一张纸单,道:“请姑娘看下搬家的安排。”
李枣儿道:“不必看了,你经手的事我放心。只一条,大嫂当天不能过去,多派几个伶俐的丫头下人仔细照看着,等都安顿妥了,再接大嫂过去。记住,宁可这边的人赶着点儿给工钱,大嫂那边不能出差错。”也不知究竟什么说法,但说搬家时孕妇不能在,幸好提前几天发现了,要不还麻烦了呢。
“我明白。那……我下去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题
苦盼多年,香凤终于怀了李家第四代。理所当然受到所有人的关注,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睡了。尤其是周氏,恨不得时时守在香凤身边,又怕扰了她休息,那般如履薄冰的模样,弄得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
李枣儿看得好笑,又有些担心香凤压力过大,忍不住找了香凤,却见她一派轻松地做着娃娃的衣服,实在大奇,“大嫂,你怎么……”
香凤放下手里的活儿,吩咐丫头摆了茶果,自己往炕里挪了挪,招呼李枣儿上,递了个软枕给她靠着,笑道:“你以为我会和娘一般紧张?”
李枣儿挨着香凤半趟着点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
“我原来也这么以为的,不过……”香凤抚摸着小腹,道:“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都想开了。我那般的出身,能有今日,还求什么?只盼着把孩子好好的生下来,好好的过日子,也就好了。”
李枣儿放了心,拿了香凤做的东西看,道:“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天我听大哥的意思,就和你说的差不多,真是夫妻同心呢。”
香凤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大哥和我说儿子女儿都好。我也知道他儿子女儿他肯定是一样疼,不过,到底还是先有个儿子顶门立户比较好。我也希望能生个像他一般的男孩,长大了,好护着下面的弟妹。”弯弯地勾起唇,“不过,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就交给老天爷吧!”
香凤容貌清淡秀致,此时更笑得甜美,眼角眉梢都缀着幸福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竟添了几分醉人的风姿。
李枣儿也看得呆了一呆,心道不怪徐常山为香凤心动。香凤的样子李家人从小看到大自然不觉稀奇,但看在别人眼中,肯定是另有一番评价。
香凤见李枣儿久不说话。知她常常沉思,故也不吵她,又捡起手里的活儿慢慢地绣起来。香凤女红本就不错,此番做的是自己孩儿的衣服,更是一针一线都仔细思量,那么认真的样子,就好像手里做的是可值千金的宝贝。
李枣儿看了一会儿,道:“别做太久,小心累着我侄儿。”
“我知道。”香凤笑道:“时日还久,我慢慢的做。不过这孩子也乖,我都没什么感觉的,实在不敢相信肚子里竟有个小东西了。但,又有种感觉,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成长着……我实在是说不清楚。”
这就是为人母的感觉吧,李枣儿并不清楚,不过高兴的心情却是感同身受的。香凤要做娘了,而她,要做姑姑了呢!情不自禁地去摸了摸香凤的小腹,她喃喃地道:“小东西,快出来吧!”
香凤“噗哧”一声笑了。道:“还早呢!你这个做姑姑的,竟比我这个娘还急!”
“怎么不急?”李枣儿扬起笑,冲着香凤的肚子道:“小东西,快点滚出来聆听姑姑的教诲!”
香凤被她逗得笑不拢嘴,上气不接下气下气地抹着笑出的泪水,半天方缓过来,“枣儿,枣儿,你可真是个宝贝!”
李枣儿又接了几句,正说着,翠芽儿进来说徐玉生带了一对中年夫妇想要见她。
“应是袖娘的爹娘来了吧。”香凤道,“请进来里面说话吧!”
“那可不成,谁知道是什么样儿人?万一扰到你我罪过就大了。而且,也不忙着。”李枣儿对翠芽儿道:“回前面说我有事,让他们稍后,去把袖娘叫来。”
“这姑娘可怜,你可要多帮帮。”香凤抬了头对李枣儿道,又对刚进来的袖娘微微一笑,便低头做着活儿不言语了。
“见过姑娘。”绣娘站在地中,在李家养了两天,面色缓了回来,白里透红的,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比刚来时娇娆了几分。
“可住的习惯?”李枣儿笑问。
“托姑娘福,都好。”
“少什么就和小北说,吃穿正用的,李家从不吝惜。”
“多谢姑娘,小北姑娘准备的已经十分仔细了。”
“那就好。”李枣儿道:“前儿我说的喜鞋,你绣的怎么样了?”
“已经绣好了。正要来给姑娘过目呢。”袖娘打开手里的红色布包,将一双大红缎子绣鞋递给李枣儿。
李枣儿拿过一看,见上纹玉堂富贵的绣样,细密均致,层层彩线过渡得十分自然,翻过来看,里面也是规整干净,几乎不见线头线脑。
拿给香凤看,香凤也是赞叹不已。顿时大喜,回转过来对袖娘道:“竟这么快就能绣出来,还绣得这样好。”
“姑娘成亲时用的,自该尽心。”袖娘回道。
“真是多谢你了。”李枣儿将鞋放在一边,上下打量她几眼,过了一会儿下了地,道:“这鞋我会照价付给你工钱。现你爹娘正等在外头,你随我过去吧。”
“鞋是我孝敬姑娘的,不敢领钱。”袖娘听说父母来了,好像有些慌张,抬头看了李枣儿一眼,急切地道:“只是求姑娘能留下我。”
“你手工这样好,我也是希望留下你的。”李枣儿慢条斯理地道:“只是,不知你爹娘那边是否同意了。你知道,现就是大户人家里教好的大丫鬟。转手不过二十五两上下,我出三十两,已是高出许多了。若你爹娘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袖娘“扑通”一声跪下来道:“我在这里几日,听的都是姑娘聪慧,求姑娘无论如何不要让我爹娘将我领回家去!”
李枣儿忙下地扶起她,惊道:“怎么这样大礼?就这般不愿意回去么?你可要知道,留我这儿是要一辈子做下人的,若回了家,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是一辈子的福。”
袖娘咬着唇。道:“是姑娘不知道爹娘给我说的人家,都是些市井无赖之徒。我、我就是宁可死了,也不嫁这样的人。”
李枣儿道:“也别说这样绝,凡事要想开些,你毕竟是你爹娘的女儿,要怎样,只能你爹娘说了算。不过话说回来,爹娘哪里有不疼自己姑娘的?好了,先走着到那儿再说。”
“姑娘!”袖娘白了脸,不肯走。
“走啦!”李枣儿走了两步,见她没走,只得回转过来牵了她的手出去,一路见她低垂着脸,一副凄楚的样子,越发的惹人怜惜。
半路上遇上李德,他正吃力地搬着一株硕大的花盆,茂盛的龟背竹几乎遮住了他大半个人,害李枣儿差点一头撞上去。
“四哥,你这是闲筋骨紧了,要松松怎么的?家里这么多人,还用你搬一盆花?小心散了腰!”
放下花盆,李德抹了抹汗,大笑道:“一盆花有什么打紧?所有人都忙着呢,我木头似的往那一杵多难看?”
李枣儿状似无奈地摇摇头,大叹,“我看出来了,我们李家人就没有清闲的命,没事儿也要找点事儿做!”
李德道:“饭庄那边我是请了假回来的,难道回来站着?”向边上看了一眼,见到袖娘略一愣,道:“这是谁?新来的丫头?从没见过的,模样儿倒挺好看的。”
李枣儿笑道:“说不准能不能留下呢,等事情定了再和你说。难得,四哥的眼里竟能看进姑娘了!”
李德苦笑,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妹子,成天以消遣哥哥为乐!”
李枣儿掩唇笑得坏坏的,道:“不说了。四哥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吧!只一样,这花不许搬了,要真觉得闲,再找个人抬。”
“我一个人就能搬动!”李德道。
李枣儿瞪了瞪眼,道:“我说不准就不准,信不信我让大哥撵你回饭庄去?”
李德呻吟一声,脸色十分挫败,拍了拍李枣儿的头,道:“我真是同情云家兄弟,竟敢娶你这丫头!”说罢也倒听话,真找了个人两人抬着花去了。
“那位爷是?”李德走后,李枣儿领着袖娘继续往前院走,过一会儿袖娘突然开口问道。
“我四哥。”
“原来是四爷。”
“嗯。”
“四爷真是好性儿,四少夫人真是好福气。”
“四哥尚未娶妻。”
“怎么会?”袖娘低呼一声,表示不敢相信。
“因为娘很挑剔。”李枣儿若有所思地看了袖娘一眼,淡淡地道:“等闲的姑娘娘看不上眼,这都相了几年了,也没看上个可心的。”
“不知……不知老夫人想要什么样儿的?”袖娘低声问。
“家世尚好说,清清白白就可,模样儿也是,端正大方就可。重要的品性,一定是温良敦厚的。”
“就像……少夫人那样?我知道老夫人很疼少夫人。”
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