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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我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语出,已有些哽咽。却原来,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不知不觉中已在他心中占据了极大的位置,待要抛开,竟是心痛得无法呼吸。
松开手,任青丝滑落下去,起身,迈步,却发现衣襟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蓉儿!”他掀起被子,手心触到一片湿。
“先生,别丢下我。”她哀求地看着他,神色凄然。
犹如那年冬天,雪纷纷扬扬地下,他带着她在深夜里练功。她身体灵巧,其实是适于研习轻功的,但却一直不见长进。于是,他便教了她口诀,让她在雪地里走,他可以从脚印的深浅中看出她用功的程度。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起初还是运了功跟随,后来则是一路小跑,直到最后,她摔倒在雪地里,哭喊着“先生,别丢下我。”他折回去看,被她一把抱住,再也不肯放手。
想到此,满怀的柔情满腹的心酸奔涌而来,他抱紧她:“蓉儿,此生此世,我不会丢下你。”
她静静依在他的怀里,侧头看见窗外月色朦胧,想起他第一次送她回家那夜,也是月华如练。那夜,因着他几乎彻夜未眠,半是欢喜半是酸楚,想至此,贝齿轻启,欲咬他肩头以解心头之恨,却听头顶温和的声音道:“以后不许叫先生,叫风。”
“还叫风呢,叫你雨,好不好?”一赌气,还是张口咬了下去,只觉得他的身子抖了一下,越发将她抱紧了。她“噗哧”一声,泪痕未干又绽开了笑容。
“真饿了,连生肉都下得去口?”大手举起来,欲拍下去,却是不舍得,轻轻地落在丝被上,“吃点东西吧?刚做出来,还热着呢。”
“嗯。”冯清蓉点头,见风逍遥已起身自铜盆里绞了帕子过来。
“瞧瞧你,这几日又瘦了。你可记着,以后不许说分开、不见之类的话。”风逍遥边给她擦脸边道:“你知道,若要舍下你,我的心从此也就少了一半,再也活不得了。”说到最后声音已是极低。
冯清蓉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满满当当的,全是柔情。抬手展平他紧皱的眉头,柔声道:“现如今,便是你赶我走,我也是不走了。”
风逍遥痴痴地看着她温柔的笑,想起昔日任云珊的话——你如此待她,是因为内疚还是真的看上了她?彼时,他不知如何作答,如今方知道,不管当初是内疚也罢,是喜欢也罢,总之,她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再也无法移除了。
一边想着顺手撕了鸡肉塞入她口中,猛抬头看到她腮帮子鼓鼓得含了满嘴的肉,不知道咀嚼,兀自盯着他傻傻地笑,他内心某处轰然倒塌,温热的液体溢满了眼眶。
“你呀你,”他低骂,“一下子吃这么多,也不怕噎着。”说话时,那双眼眸却缠绕着她,一刻也不愿移开。
转天便是中秋节。
冯家平常吃饭是各吃各的,厨房里把饭菜准备好,各处的小丫头到了时辰端了饭菜回各房吃。便是例行的每月初一、十五一同吃饭,也因为近年来冯太傅的身体不好而渐渐忽略了。由此,一家人也只能在节庆时分吃个团圆饭。
席开两桌,冯太傅带着他的三房夫人在上席,冯清平兄妹五人以及冯清平的妻妾们则在下席。往常上席沉闷,下席热闹,今日却是两桌都没人谈笑。
很快吃完了饭,下人把饭菜撤下,另在花园里,将时令瓜果、点心蜜饯等摆了一桌。一家人便围着桌子,边吃边谈边赏月。
“今年咱们家里人还算齐整,等明年孩子们出嫁了,又该冷清了。”许是想到接下来的选秀,冯太傅话里有些悲凉。
“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赶明您的大孙子一出生,清远娶了媳妇再生个小孙子,只怕更热闹。”大夫人笑道。
“是啊,爹。等孩子出来,到时候就怕您嫌不得清静了。”冯清平凑趣道。他的正室任宛如已有五个月身孕了。
大家都随兴地笑起来。只听大夫人又道:“你们几个女孩子也听好了,别以为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出了阁就跟冯家没关系了。俗话说,打折骨头连着筋,一荣具荣一损具损的理儿大家都明白。过两日就大选了,你们心里掂量掂量。”
终于说到正题了,冯清蓉正等着听下文,偷眼看到冯清茉轻蔑一笑,心里也忍不住暗乐,冯家都是聪明人,话只说三分,大家心里也都明镜般透亮。
果然冯清远接着说道:“此次虽说是选秀,可选出来的秀女倒不一定全都进宫,大半都赏赐给各位王爷及朝廷命官。如今时局未定,我们也不可把注全下在一个人身上。知恩王明年二十,他尚无正妃,若能被他看上了,保不住以后当皇后。定北王身握重兵,虽然驻守漠北,可朝廷的事,也得看他几分脸色。他府上的小王爷今年二十四,也未娶亲。如今,握着兵权也是一道凭仗,谁敢不让你?”
顿了下,他又道:“只说赵霆与楚太尉家,虽非姻亲,可赵霆掌管京城守卫,楚太尉还不得高看几分。”
“楚公子不是叫赵霆表哥吗?”冯清蓉有点奇怪。
“楚天阔的姨母是赵霆父亲的正室,不过赵霆却是小妾所生,跟楚家半点关系都没有。楚天阔叫他表哥显着亲近而已,他那正宗的表哥却从没被正眼看过。”
冯清蓉恍然大悟,难怪在空也酒楼时,楚天阔说赵霆的父亲是他姨夫,却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小妾生的,妾生的又如何?赵霆的妹妹如今的淑妃不也是妾生的,最得皇上宠爱不说,还怀了身孕。谁又能说庶不如嫡呢。”冯清莲最恨别人提“妾生的”这几个字,故此不管别人什么意思,她总要辩解一番。
“清莲,你三哥不是那个意思。你先听清楚了。”大夫人正色道。
冯清莲不满地哼了一声,抓起一把葵花子,吧唧吧唧地嗑起来。
“三哥,定北王府的小王爷倒没什么问题,昨夜里不是还有人吃了人家送来的饭吗?果然这心病还得心药医,昨天还蔫蔫的,今个就欢腾了。”
冯清莲心里一怔,看得冯清茉正得意地看着她,心下暗忖,风逍遥素来谨慎,昨夜怎会露了痕迹,倒让清茉知道了。
只听冯清平道:“五妹别乱说,姐妹间开开玩笑也就罢了,若传出去有心人听了还不说冯家门风不正,损了妹妹们的清誉。”
“要损也早损了,还等得到现在。”开口的是三夫人。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听清远的。”冯太傅咳嗽了几声,发了话。
众人也就安静下来,听着冯清远的分析部署。
虽然大家各自心里都打着小算盘,但当前利益下还是迅速达成了一致。那就是,选秀过程中,进宫固然算是一步棋,若能嫁给知恩王或是慕容子风或是赵霆都是一步上好的棋,最差也得打动一位朝廷重臣的心。
冯清蓉一边听着一边冷笑,当初在云村时,村里人都眼馋富贵人家,渴望生于富贵人家。可这有什么好,就连堂堂冯太傅都得靠着卖女儿过日子。
讨论间,眼见冯太傅连着打了几个呵欠,大夫人趁机道:“天不早了,该歇息了,这就散了吧。”一干人各自寻了自己的婢女往自己房里走去。
冯清蓉本是带了夏荷出来,此时寻她不着,又与冯清远住得近,便随着他们一同往后院走来。
正走到月湖边,冯清蓉见满湖的残荷被下人们清理干净了,如今湖面一片平静,倒映出圆盘般的月亮更现出芳华来,遂道:“方才赏月倒不如在这里了,这里开阔,看着别有意趣。”
冯清远打量了一下四周,笑道:“也是,如此月色,睡下了倒是可惜。咱们不妨就景联句,蓉儿
给我们做裁判。谁输了就罚他。”
“还是清远有雅趣,你嫂子身子重,捱不得夜,我们先回去,你们几个这里玩吧。只是别太晚了,免得误了明日正事。”冯清平笑着回绝了。
“联句我可不如四姐,不如我给你们舞一曲。”冯清茉来了兴致。
“那再好不过,就现成的曲子清江月吧。”冯清远掏出笛子,悠扬清朗的笛声随之而起。冯清茉轻舒广袖,和着曲子旋转起来。
月色撩人,笛声醉人,舞姿动人,大家正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轻歌曼舞,沉浸在如梦似幻的仙境中时,忽听“扑通”一声,水面溅起水花无数,吓了大家一跳,接着听晚月喊道:“不好了,快来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鼓励支持,很感动呢~~~~~
大热天的,写文不易,看文也不易,某荷无以为报,只能多多码字了。。。。。。。
希望不会另你们失望!!!
25
25、难舍难分 。。。
却原来是冯清蓉听得入了神,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下,跌落湖中。
冯清远方脱了外袍要往里跳,早有小厮跳下去将冯清蓉举了上来。冯清远忙把她拉上来,将外袍裹在她身上。停下旋转的冯清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竟生出一丝凄凉。
八月湖水寒彻骨,纵然很快被救上来,很快换了湿衣,很快喝了姜汤暖身,冯清蓉还是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待到能起身下床时,已是太后生辰那日了。
晚饭时,冯清蓉只用了少许稀粥便没了胃口,勉强喝了药,还是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秋菊伺候她上了床,自己在旁边的软榻上铺好垫子。
冯清蓉道:“你回你屋睡吧,说是软榻到底还是硬,睡起来不舒服。”
“我在这里伺候着,夜里小姐起来使唤人也方便。”秋菊道。
冯清蓉也不再劝她,自己躺下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遂问道:“前几日有两个盘子,放哪里了?”
秋菊想了想道:“收在外屋橱柜里了。”
见秋菊欲言又止的样子,冯清蓉冷面道:“有事就说,还瞒着我不成。”
秋菊支吾着:“那日看这两个盘子倒是眼生,不像家里的。夏荷拿着去厨房问,路上碰到三夫人,三夫人看着盘子冷笑了半天。夏荷吓得生怕惹了什么麻烦,也没去厨房,赶紧回来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日后小心些,这屋子里的东西先问过我再做打算。”冯清蓉心一宽,原来三夫人只是见到了盘子,她还以为慕容子风被人看见了。只是,怎么就那么巧,偏偏遇到她了。
想了会没想明白,瞌睡又上来,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时,发现床边有人坐着。她挣扎着要起来,那人按住她道:“既病着,别起来了。”
说罢,把矮几上的水拿过来喂她喝了,又将手里的药丸塞到她口中,道:“请的什么大夫,怎么这么多天了,还是不好。”
“医术赶得上你的,世间有几个呢?”冯清蓉将药丸咽下,道:“这丸子可真苦。”
说完,嘴里又被塞了东西,却是甜丝丝的,象是蜂蜜渍的杨梅。
“你怕苦还自己找病,不想进宫谁也勉强不了你,尽干这种傻事。”
“我就是不想遂了他们的心愿。”冯清蓉低声将中秋节晚上的事说了一遍。
慕容子风呵呵笑道:“冯家的人倒是会算计,怎么算计不到我这会在你屋里呢。”
“怎么没有?你拿来的盘子可是被人看出来了。”
他一愣:“这我可没想到,看来以后送东西也不成,倒不如我直接在这里做给你吃。”
“若真的被人看到你在这里,还不知凭空要多多少是非呢。”冯清蓉叹了口气,又问道:“怎这个时候来,宴会结束了?”
“没有,刚给太后敬了酒,现在戏班子正唱戏。我抽个空子跑出来了。”风逍遥笑笑,又说:“冯清莲如愿进宫了,冯清茉还不知道。嫁给赵霆估计没戏,乔尚书想把小女儿嫁与他,他借口戴罪之身且年纪太大拒绝了。”
乔尚书的女儿?冯清蓉一愣,赵霆的原配乔苒不就是乔尚书的女儿,大女儿死了,现在又把小女儿送上门了。原来,官家的女子都一样,哪个都摆脱不了这种命运。虽如此想,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因想起他的身份,遂问:“那你呢,皇上给你指婚了没?”
“指了。”
“哪家姑娘?”
“神勇将军的长女。秦香茗。”
“那你来这里干吗?不去陪着你的未婚夫人。”冯清蓉气得用力推他,却不想被他握紧了手,再抽不出来。
“皇上指婚,可我没答应。”慕容子风笑着,捋起她的长发放在鼻端轻嗅。
“你敢抗旨?”
“皇上私下问的,不算抗旨。爹说我的亲事由得我作主,娶个称心如意的回家,日子过得舒心比什么都好。”
“这还差不多。”冯清蓉将头靠在他胸前,羞红了脸,“那我称你的心不?”
“勉强。”他呵呵笑,抚着她的脸道:“若是再胖些,就更好了。”
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冯清蓉轻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低低道:“以后只我一个人能靠在这里,再不许抱着别人。”
“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行?”
“你!”冯清蓉气极,又掐他一下。
慕容子风溺爱地搂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