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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为何不理你啊?”
“我……”邵瑕红了眼眶,哽咽道:“我做错事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看顾子喻的模样,似乎不打算原谅她。
邵瑕很茫然,摇头又点头再摇头。
她…真不知相公要如何才会原谅她?
甚至…她都不敢乞求相公的原谅。
她不想…放手…哪怕相公不原谅她。
没了相公,会死的。
师徒多年,聂海很清楚顾子喻的性情。从他对邵瑕的态度来看,这事怕是不好解决,他…也不方便插手。
咳…顾子喻也有很固执的时候,他还是在一旁观局吧。
“他以前对你好吗?”也许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顾子喻玉树临风,在葛悉镇也有不少爱慕者,可是他竟然连丝想成亲的想法都没有。
“好!”邵瑕点头,“相公对我最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问了个半天,聂海算是问到正题上。
“…邵瑕。”虽然天下人都知道邵瑕已经死了,但他是相公的师傅,所以她没打算瞒她。
果然,她是顾子喻的妻子。
“你当年不是死了吗?”聂海佯装惊讶道。
邵瑕一怔,五味杂陈道:“这个…说来复杂,反正没…死成。”
“你们两口子的事,有点棘手。你得慢慢来,子喻他会重新接纳你的。”聂海一把年纪,也希望两人能过到一块,总比一人孤单的好。
“师傅要帮我。”邵瑕可怜兮兮的望向聂海。
“我…尽量…尽量。”多聪明的孩子啊,都会这一套了,才不是顾子所说的疯妇呢。
邵瑕跟着聂海,追着顾子喻的身影去了吴村复诊。
吴村是个有着五六十户人家的村子。前天患病人数多,聂海跟顾子喻兵分两路给病者复诊。邵瑕想跟着顾子喻进门,不料他一个回身,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邵瑕往后退几步,委身坐在屋外等。
“这位姑娘,你衣服湿了,先换下来吧。”患者的妻子从屋里头走了出来,将干爽的衣服递了过去,“我女儿穿过的,不知合不合身,你将就着穿吧。”
“谢谢。”相公还是喜欢她的,否则也不会让人送衣服出来了。
妇人带着她往侧房走去,给她换上干衣服。
“相公呢?”邵瑕出来没见到顾子喻,顿时慌了。
“姑娘别急,他到老牛家去复诊了。”妇人向她指着石阶小道,“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左拐第二个房子就是。”
“谢谢。”邵瑕跟沿着小道追了上去,果然看到顾子喻进了一家农户的大门。
邵瑕一直跟在顾子喻身后,直到傍晚才跟回家。谁知刚到屋前站着一道身影,邵瑕眼尖,二话不说跑向前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姓霍的对相公没怀好意。
“你好。”霍小姐温婉地笑,继而望向邵瑕身后的二人,“聂大夫、顾大夫好。”
“霍小姐好。”聂海上前将邵瑕拉到一旁低声警告道:“别乱来,子喻不喜欢没分寸的人。”
“可是她……”邵瑕很是委屈,不满地望了眼霍小姐,“她想抢相公。”
“欲速则不达。”聂海强行将她的脑袋扳向一边,不让她看两道相互走近的身影。真不知顾子喻以往的日子是如何过来的,邵瑕的醋劲如此大,只要是个女的,都不能看她的男人一眼。
“可是我怕…相公要是喜欢上她,不要我了该怎么办?”邵瑕忐忐不安,心被揪了起来。
聂海安慰道:“别瞎想,这三年来我就没见他对任何女子动过心。”
“真的?”邵瑕有些高兴。
“真的。”聂海肯定道。
邵瑕忍着,直到顾子喻将霍小姐送入轿子,轿子消失在山路的那头。
“师傅。”顾子喻在大门边唤了句,示意其进屋。
“走吧。”聂海带着邵瑕走了过去。
顾子喻站在门边,聂海进入屋内,邵瑕刚要跟着进去,却被他伸手拦住。
两人对望,邵瑕看到顾子喻的眼眸一片平静。
心被剜了一下,痛得呼吸不来。邵瑕低着头,任由眼泪滴在鞋子上。她走向墙角,无助地缩坐在地上。
大门被关紧,邵瑕将头埋入膝盖,呜呜然哭……
“喂,真那么狠心?”聂海不解地望向顾子喻,“天那么冷,你不让她进门,她会冻死的。”
“你可以让她进来。”顾子喻平静道:“这座房子我可以送给她。”
哀莫大于心死。顾子喻对邵瑕,真没有一丝感情?
“你们两口子的事,自己看着办,我一把老骨头了,还想清静清静呢。”聂海甩甩衣袖回房。
他的女人他都不关心,哪轮得到老骨头来管。爱冷战的冷战,受闹腾的闹腾去。
一连几天的雨,潮湿又阴冷。顾子喻没有出门,每日除了针灸脚伤之外,便是在书房翻看医书。
待到第四天时,顾子喻有事到镇上一趟。他取了把伞踏出大门,下意识地望向大门角落。
那道身影蜷缩成一团,脑袋歪靠在墙角,双眼紧闭脸色徘红,呼吸粗重。
“相公……”风夹雨吹来,刺入骨髓的冷,意识不清的邵瑕不由缩紧了身体。
顾子喻侧身,撑伞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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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喻这一走,就是三天后再回来。回来时,门前角落已经没有那道身影。
没有高兴,失望,顾子喻平静的似邵瑕从没出现过。
“回来了?”聂海在药房炼药,听到脚步声时问了句,连头也没回。
“嗯。”顾子喻拍拍身上的雨。
“对了,跟你说个事。”聂海转身,正色道:“那个女人死了。”
顾子喻一怔,手中的伞掉落在地。
“又风又雨在外边冻了四天四夜,她染了风寒高烧不退。你离开的那天我就将她接进了屋子,想不到还是没挺过去,前天死了。不知你何时回来,怕尸体发臭,我只好先将她埋了。她在临死前都叫着你的名字,若是有心,你就到后山去看看她吧。”
聂海转身,继续炼药。
顾子喻回了书房,望着窗外沥沥大雨,心还是难受了。
心不是早死了吗?为何听到她已死的消息,心还是会疼?
他去了后山,站在那堆孤寂的黄土,望着木牌上刻的字,怔怔失神。
三年前,因为她,爷爷死了;三年后,因为他,她死了。
爷爷的死,他没恨她,只是彻底失望了。他以为,一辈子,两人都不会再有交集。想不到还是相遇了,然后…彻底分离,阴阳相隔。
邵瑕,希望下辈子不要再相遇了。
顾子喻紧攒双手,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心还是会疼,渗入骨髓的疼。
“相公?“冰冷的手自身后紧抑住顾子喻,邵瑕将脸贴在他后背。
顾子喻一怔,良久之后才伸手硬生生地那双抱住他腰身的手掰开。
他转身,扬手给了邵瑕一个巴掌。
邵瑕捂脸,透过雨水望向顾子喻。
“邵瑕,你还是这么自私,永远都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顾子喻决然地转身离去。
真的回不去了吗?邵瑕跪倒地上,放声大哭。
“回来了?”见顾子喻进屋,聂海忙迎了出来,高兴道:“人带回来了?”
顾子喻冷道:“不知师傅想我带谁回来?”
“邵瑕啊。”聂海望向门外,却没见到任何人影。
“她不是两天前就死了吗?”顾子喻反问道。
“你刚才不是去了后山吗?她没出现?”聂海一头雾水。
一场生离死别,不是该冰释前嫌吗?
“师傅真是煞费苦心了。可是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我跟她,回不去。”
“你……”聂海急了,“非得这么固执,非弄得大家都不好过。你若是心里头真没了她,会去后山吗?既然心里有她,为何不放下过去呢?非得偷偷种满园的红玫瑰去留住那段你跟她的记忆,然后再对顾老的死耿耿于怀,你在折磨谁?”
聂海越说越气,不由骂道:“如果今天你能放下以前的一切,你们会过得很高心。一个姑娘家,发了疯的满世界找你,为你挨冻受饿。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装的?她在门外病得奄奄一息,若不是我将她捡了回来,那座黄土坟就不会是空的。为了爱你,她放下所有自尊,跪在地上求我,才会有了后山的那一出戏。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让你自己看清自己的心。”
顾子喻没有说话,转身回房。
到底为了什么?聂海恼怒地将药勺掷在地上,颓废地坐在地上。当年他若是不那么顾及面子,早就跟师妹在一起,岂会沧落到现在仍孤苦无依呢?
只要退一步,幸福触手可及。
当局者非得这么固执?
第五十三章 沦陷
顾子喻回房,一页页的翻着医书试图静下心来。可那平静的心湖被投进一块石头,哪怕再怎么压抑,它也会泛起涟漪。
四年了,他在山间过着平静的日子,平静到他早以为忘了所有的爱恨情仇敌。他以为,他可以很平静的面对邵瑕,可事实并非如此。看到坟前的那堆黄土,心还会疼,尖锥疼。
当被尘封了四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无法抵抗,被淹没在记忆的画坊,她的喜怒哀乐,那流浪狗般可怜无助的眼神。
虽然地处偏僻,可四年来,前线的消息或多或少还是传到了耳边。墨辰战绩斐然,竟然在短短三年间攻下株琅、畅阑,继而三面出兵围攻香宛。
百姓欢呼,墨辰统一天下的时代就要来临了。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墨辰灭亡的时代,真正开始了。
楼雨,在镇北军营朝夕间出现的良将,犹如当年的慕林。关于他的不死传说,他偶然在茶楼间有所听闻,据说他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次次在战场上化身为嗜血的恶魔。
隐约觉得,楼雨,应该就是她吧。
一年前,一次战役中,楼雨死于乱箭之下,他的神话,经过一年的风蚀,慢慢从这个世界消失。如同当年丞相府的一把火,将一切烧成火烬,试问世间还有多少人能记住当年的顾子喻跟邵瑕,病死宫中的苏柔心。
人和事,随着时间的消逝,会被风沙掩埋,
他以为,这一生,他跟她阴阳相隔,永不会再相见。
可世事,永不如人所料。她再次苍凉的出现在他面前,说,她满世界的找他找了一年,然后,她再一次死在他面前。
顾子喻一夜无眠,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那一滴滴的雨,带着挥之不去的回忆重重打在心坎,让人锐痛而慌乱。
邵瑕,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命中注定就是擦肩而过的人,所以,别再挣扎了好吗?否则,只会让人更加痛苦。
天微微亮,院门被人敲着砰砰响。
“顾大哥顾大哥……”慌乱的声音自院外响起。
顾子喻拉回思绪,站起身走向院子。
刚打开大门,霍思思慌然的神态闯入顾子喻的视线。
“霍小姐?”霍思思头发凌乱,神态焦急的模样让顾子喻诧异不已。
霍思思拉住他的手,急道:“不好了,叛军已攻破涪川,很快就会打到镇上来。顾大哥快去收拾东西,跟我一起走吧。”
顾子喻一怔,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年前反叛墨辰的慕林竟然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休整好军队,进而全面攻打墨辰。
“顾大哥,叛军杀人不眨眼,你留在这里会有危险,我们一起走吧。”霍思思催促道:“我是偷偷瞒着爹出来的,只怕走迟一步,叛军就到了。”
顾子喻推开她的手,淡道:“霍小姐,你快回去吧,我没打算离开。”
霍思思惊讶道:“为什么?”
“墨辰这片土地很快就会沦陷,能逃到哪里去呢?”墨辰无可用之将材,加之司马逸急于统一天下而中了慕林的计,墨辰一半的兵力落入慕林手上。虽然墨辰仍有上百万的士兵,可是这里面,怕是有不少邵家军。他们隐于各大军营,只要慕林一个下命,等待已久的邵家军便会一拥而反,界时一夜之间,全国哗变,司马逸根本就没有办法应付。
墨辰,终到了沦陷的地步。
“可是留在这里会没命的。”霍思思哀求道:“顾大哥,跟我一起走吧。”
顾子喻摇头。他走到哪都没有用,这些年来,慕林跟司马逸一样,都在派人找他。
霍思思咬牙道:“顾大哥不走,我也不走。”
“你跟我不一样,你还年轻,活着要紧。”顾子喻劝道。慕林虽然心狠手辣,可是他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他想统一天下,自然会有分寸。
霍思思固执道:“我想跟顾大哥一起。”这一生,她就喜欢过一个人,生要一起生,死也要死在一块。他不走,她也不会走的。
顾子喻明白她的心思,于是他回房通知了聂海,要他早些离开葛悉镇,之后他强行拉着霍思思,想将她送回霍府。
谁知一进镇,街上混乱不堪,百姓纷纷带着亲人背着行囊匆匆逃离葛悉镇。哭声,闹声,拥挤冲撞的人群,害怕写满每一张面孔。
霍思思跟顾子喻被人冲撞开,越隔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