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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终生的疤痕。
除了手和脸外,脚的防冻也很重要。
我们一开始去供销社买毡垫,但没用几天,脚汗、雪水一浸,毡垫就不暖和了。
后来在水库干活,工地边上的山沟里有许多乌拉草,老乡教我们用“乌拉草”当鞋垫。这种草茎叶细长,一簇簇丛生,我们将它割下,用木头锤打松软,放入鞋中垫上,透气防潮,特别保暖。而且一天一换,不用花钱。
回到生产队后,找不到乌拉草,老乡就教我们用苞米叶垫鞋,效果略差,但总比三天二头买毡垫要实惠多了。
张春芳的脚,垫什么都不行。
她的脚一到冬天,后跟处就会裂开,裂口有寸把长,深达六七毫米,能见到里面的红肉,还渗出血来,走路时疼痛难忍。
听说这在医学上叫什么“皲裂”,很难根治。她用了很多办法,热水浸泡、抹雪蛤利油、贴橡皮膏,都没用。
生产队的地远,每天来回要十来里路,走不了路怎么行?
她最后想出一个办法,自己给自己动“手术”。
用缝被子的针和线,穿过裂口两边的皮肤,一针一针地,共缝了五针。
旁边其他女知青看得心惊胆颤,但张春芳说:“裂口旁边的皮肤都发硬了,没感觉,不痛的。”
第二天,她照样来回十来里,去地里干活。
“手术”很成功,慢慢地,裂口竟弥合了。
这事让男知青知道了,都佩服她的坚强,有人开玩笑,唱起了《江姐》里的歌:
“线儿长针儿密
含着热泪缝脚跟缝呀缝脚跟……”
44、二百年前知青 '本章字数:1873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19 16:08:18。0'
蒸气弥漫,看不见人影的走廊里,放满了盆、锅和准备炒的菜。
为了知青的年夜饭,刘大爷已经足足准备了三天,今晚,他精神抖擞地穿起围裙,站在火炉边上,正式为知青炒菜。
当我端着热菜进去时,那里已经是喧声嚷嚷,热闹非凡。
南北炕上,放了四张桌子,每张桌上摆了两瓶酒,屋子中间,小火墙“呼呼”地窜着火苗。
有几个男青年见端来了菜,便站起来,给老乡代表敬酒。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农村过年,男知青围着老乡不断地劝酒,老乡也不推却,“呵呵”地笑着,一口干了。
女青年们都很平静,她们有点想家。秦燕喝着杜斯酒,小声对别人说:“这酒真好喝。”她出身不好,父母早就离异。她和妹妹跟着母亲长大,从小谨小慎微,从来不知道酒是何味,第一次喝着这种很甜很甜的果子酒,感到和果汁没什么两样,一杯又一杯。
杜斯酒很甜,却有后劲。她觉得热了,人也很兴奋,一个人从这一桌跑到那一桌,给别人敬酒。过了一会儿,她头晕难过,走路也不稳,心中有点恐惧,想起了上海的母亲和妹妹,独**回宿舍大哭。
我和施卫疆怕出什么事,跟过去看。一群女青年也围过来,听到秦燕哭着喊妈妈,全都跟着一起哭了。
不知道是谁写了“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挺准的,要不想家,难呀。
我心里也跃起了亲人的脸庞,走出门外,在寒风雪地里站了一会儿,看见天上的星星一闪一亮,院里的几棵大杨树在灯光映射中,像慈祥的老人一样点着头,窗户玻璃上映出了男知青喝酒欢笑的身影。相比女知青,男知青没心没肺的,倒也快乐!
一早,关彦昌找我到他家去过年。
这是队里安排好的,大年初一,知青都到老乡家去过年。
有几户老乡没分到知青,意见很大,闹到队长家责问是不是看不起自己。
关彦昌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只是边走边回头看我,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好像怕我丢了一样。
他家很干净,就父母和他三人。
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红辣椒、黄苞米、青干菜,挑水的桶整齐地倒扣在木栅栏上,劈好的柴禾码得像房子一样高。
六七只大白鹅见生人进来,“昂昂”地一起叫,屋门马上推开,一位满脸笑容的大娘伸出头来,大声地说:“唷,来啦,快进屋吧!”
我赶紧叫一声:“大娘新年好!”
她喜滋滋地应着:“好呀,好呀!”
进屋,一位佝偻着背的大爷也从屋里出来,头上一顶旧毡帽,苍老的脸上洋溢着微笑,把我推进里屋。
明亮的窗户下有一张小桌,早已摆好了一盘花生、一盘炒鸡蛋、一盘牛肉白菜丝。
关家是满族,禁食狗肉、禁戴狗皮帽子,禁穿狗皮衣。
来前队长告诉我,进屋不准坐正室的西炕上。
我问:“为什么?”
队长说:“西炕墙上是人家满族供祖的地方。”
所以我一进屋就想先搞清东南西北,看西炕在哪。
老人乐了,说:“哪有那些讲究。哪儿舒服坐哪儿!”
老人七十多岁,以前当过老师,有点文化,跟我讲起爱辉的满族起源。
自古以来,爱辉一带就是满族待的地方。
300多年前,俄罗斯入侵,满族南迁。随后,康熙皇帝派出八旗官兵到爱辉屯垦戍边,以爱辉古城为中心,相继建立了黄旗屯、蓝旗屯、红旗营子、蓝旗沟、大五家子、四家子、大发屯等五六十个屯子。
所以,爱辉现在的满族人多是屯垦戍边八旗官兵的后代。
大娘两手端了热气腾腾的饺子进来,听到老人在唠叨那些往事,就把碗搁在桌上说:“趁热吃吧,这都托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福呀,要不哪有今天?”
老人正聊在兴头上,听说我会背古诗,就颤巍巍地去里屋翻了一本旧书出来。对我说:“200多年前,爱辉就来过上海人,还是文人呢。”
旧书记载:何世澄,松江人,1690年副榜,贡生,随被流放的云贵总督、兵部尚书蔡毓荣一起来到瑗珲(即现在爱辉,下同)。其诗有《艾浑即景》:
“黑龙江畔霁云生,江水流冰无尽声。亭午鸡鸣如夜半,不知身在大荒城。”
他被称为“第一位站在黑龙江畔写黑龙江的诗人”。
还有个杨宣,也是松江人,清内阁学士,1723年被遣戍到爱辉。杨有二子杨锡履、杨锡恒一同随往。其中杨锡恒第一次以诗歌形式记述了爱辉上元节的秧歌盛况。
这是他《艾河元夕竹枝词》中的两首:
“倾城鼎沸闹秧歌,红粉细妆细马驮。不信使君真有妇,罗敷过处看人多。”
“迎虎迎猛载圣经,祈年赛社岂无灵?由来戏事关农事,前队先迎五谷瓶。”
杨锡恒还另有诗《纪异》,是咏雍正年间爱辉地区地震的情景,这是爱辉,也是黑龙江省第一首描写地震的长诗:
“地乃天地配,其道宜安贞。胡然此一方,震动无时停?焱若飓风过,殷若雷声鸣。耳目尽骇眩,魂魄为之惊。初疑九轨道,毂击声喧轰。又如万斛舟,掀簸巨浪迎。一椽木如寄,欹仄劳支撑。上栋与下宇,岌岌忧摧崩。不已势将压,性命毫毛轻。……”
我掩卷大笑,原以为我们这一代知青是唯一到过爱辉的上海人,真是大错特错了!
200多年前来到爱辉的何世澄、杨锡恒们,才真正是“上海知识青年”呢!
45、最牛后门 '本章字数:133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0 12:18:42。0'
春节一过,生产队走了好几个人。
先是换队长。
孙洪才不当一把手后,越来越觉得没意思,干脆向大队要求去机耕队干活了。
他吃苦耐劳,和人打交道不行,和机器打交道绝对没问题。
老吴原是代队长,一看孙洪才走了,就推举王喜奎当一把手,并放出话来:“王喜奎当我也当,王喜奎不当我也不当。”
老吴当了好多年副队长,但从来不当一把手,他对别人说:“就当个副队长,挺好。”当队长是是非非,一年换一茬,他才不愿意当呢。
社员选举时,想想再也选不出什么人,就选了王喜奎。
还有从后门走的。
老知青陈暄文接到家中一封信,说军委总参谋长黄永胜给毛主席打了一个关于《军队干部子女参军》的报告,毛主席批示是:“子承父业,理所当然。”
家里让她马上回上海,她什么东西也没带,立即上黑河打道回府。
几天后,部队来人,就把她的户口手续办了,牛逼呀。
再过几天,陈暄文来了一封信,让知青点帮她把行李托运回上海。
她的行李是我去县城托运的。
去县城的一路上,搭车的何雨琴对我说:“她爸也就是个营连级军官,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沾了现役军人的光罢了。”
要说起来,何雨琴的父亲也是南下干部,不过在1958年时转为地方,要说级别,相当于军队正团级。但那时,地方干部再大,也没有军队干部牛。
营连级军官都开始公然大开后门了,何雨琴觉得这社会不公平。
我什么也没说,因为像我父母现在的情况,无论什么后门也开不到我的头上,但不管怎么说,谁不想去好点的地方呢?
走后门之风后来在中国盛行,应该是始于此。
陈暄文再没有给任何知青来过信,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收到了行李。
有的人就是这样的,她一辈子,只攀附有用的人,用完了,也就永远不记得了。
从正门走的是施卫疆,从县城回来后的第二天早上,我还睡在民兵连部,他进来向我告别。
在生产队推荐下,他今天要到县城副食品公司报到。
这是知青中首个招工离开农村的。
他很满意。
当初我们在铲地时,聊起前途,他就说过,将来不想读书,也读不进书,有招工就好了。
现在他如愿以偿。
九个多月来,我们已经结下了友好的关系。但我发觉他在临走前,心情并不怎么舒畅。
他走了,宿舍里只有我一人,看着那枝从山上摘回来的寒梅花儿,红艳艳地吐着花芯。
我突然感到有些空虚:今后,知青集体就会像这样,一个又个地离开吗?
闷头睡了一个白天的觉。
晚上去食堂吃饭时,见到一个陌生的上海人,她自我介绍,说是吴茂财的姐姐,在嫩江某兵团下乡,今天特地赶到爱辉来看弟弟,但白跑了一趟。
我告诉她,吴茂财在两个多月之前那场恶斗后不久,就和汪永德及另一位知青小弟说到黑河去,离开知青点,结果搭车经北安,混上火车,逃票溜回了上海。
据说,在火车到苏州时,他们因拿人家东西被派出所扣留,苏州派出所当时还打长途到大队部联系。
我猜想他们应该早就在上海了。
我问吴茂财姐姐:“难道吴茂财没给你来过信?”
她姐姐说:“他从来不写信的。”
然后,她就一个劲地向我打听最近有没有知青被调走的事。我告诉她,我们知青点就有,一个内部当兵的,一个招工走的。
她问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多不多?
我不愿意和她探讨这样的事,就说:“你既然来了,就在我们知青点住几天吧。要不要帮你安排一下?”
她拎起手中的包说:“已经安排好了,住一晚,明天一早走。”
无论怎么说,吴茂财姐姐,几百公里,从嫩江兵团跑到爱辉来看弟弟,也算是个好姐姐了。
46、联防演习 '本章字数:144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1 08:30:13。0'
晚上,全体武装民兵在连部待命。
烧水打杂的老贾头见我们坐在炕上无事,就给我们讲故事:
爱辉向来就有“十里长江”出十个将军的传说。
有一年从南方来了一位风水先生,面对十里长江感慨地说:“爱辉是块宝地,十里长江要出十个将军,不过要保住这快宝地,必须修个塔镇住。”
人们根据他的意见,真的在城中修了个塔。可是在修塔开挖地基中,突然从地里飞出个蝴蝶。这位风水先生遗憾地说:“风水破了,十里长江不能出十个将军了,只能出九个,那个不能当将军的可能姓胡。”
果真应验,以后爱辉这个地方真的出了九个将军,有一位距将军只有一步之遥的爱辉副都统代理叫胡逊布,蒙冤受到朝廷处分,与将军失之交臂。
正听得起劲,有人大叫:“集合!”
我们全副武装快步来到边防连的大院。
所有人站成两排,背对背试放了一下空枪,检查了子弹和手榴弹。
突然,一声口令:“向右转,出发!”
一声声嘹亮的军号划破静寂的夜空,激荡在边境线上。
我们奔向大庙的制高点,一路上快速行进,“嚓嚓”的脚步声响彻着冰雪大地。
原来,今天是省军区参观团来检查我们这儿的军**防演习。
“我们的任务是掩护公社机关和群众转移,阻止苏军前进,扼守大庙制高点,把敌人钉死在我们的阵地前沿。”我们一进入战壕,边防连长就用响亮的声音布置了任务。
这是一号阵地,我们的前面是黑龙江,背后是一条通向三加子、松树沟的马道。洁白的厚雪,在明亮的月光下,衬托出一种阴凄。
指导员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