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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她。”在池凌侯与火鸿君交错时,我听到他这样道。
“放心,郊外十里坡,我会把你的小铁匠安置在那儿,我可不想一交出人就被你乱箭射死。”池凌侯话音刚落,我根本没来得及开火鸿君的表情,身下的马就撒开蹄子跑动了起来,池凌侯一只手紧紧地箍住我,在他手边的就是那把仍在往下滴血的剑。
让他出了城门走远,再捉回来就难了!
现在池凌侯箍着我,他身下的马匹跑动的速度非常快,我只感觉到那风一阵又一阵朝我身后窜去,耳旁还有池凌侯袍子吹开的呼啦啦的响声,随着马匹跑动的颠簸,他右手边的那把剑也在不断晃动,密集的寒光在我眼旁不断地闪着。
我的脑中突然出现了火鸿君房中的那座石像,还有那个现着一张笑脸做着全然不符合她年龄的事情的雪姬。
如果让池凌侯跑了,这么多时间的心血可都是白费了。
我张嘴猛地在池凌侯手中咬了一口,在他那手往外挪开的一瞬间,踮脚飞身扑起双手探出去夺那把铁剑。
我造出的那把剑已经败在了这把剑下,如果我能夺来,甚至,要是我能将那把剑交给火鸿君…
可没容我多想,随着池凌侯的一甩手,我的身体已经从马上飞了出去,那把已经放大了的剑又在我眼中急剧地缩小,我的指尖只碰触到了剑锋,就被狠狠地割了一刀,在我的心脏慢慢提高时,突然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接住了。
不用去看我也知道是谁,始终相伴在池凌侯左右而能稳稳地将我接住的人只有他。
一个迅速的飞身,我马上又落到了另一匹马上。
“别乱动!”他很快地呵斥道。
可这回我不能听他的,我们敌对我立场已经让我很明白接下去要做什么。
“昭震,你放了她,我都没有责怪你,你该知道为什么吧。”池凌侯的脸突然出现在我右边,我吓得往昭震怀中一缩,池凌侯的笑意才慢慢漾起。
“我不能为了她失去你。”他道,“你要是明白就该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做。”
我转头,看着昭震的眸子,他低头回望了我一眼,渐渐将马缓了下来。
我们这时已经出了很远的距离,一时半会楚军追不上来,他一手将我拦腰抱住,微微一弯角,就将我放到了草坪上。
冬季已经完全到来了,这片草坪全然没了绿色,双脚触地的瞬间,只听见枯草破碎的响声,我在地上踉跄了一下,终于站稳了脚步。
昭震的眼深深地看着我,他从马上探下身子,右手罩到我的头顶。
那支玉簪,他将那支玉簪从我的发上取下,放在我的手心。
风将我散乱在外的发往一个方向狠狠地吹着,我只得一直把头发往耳后拨弄才能看清昭震的脸。
“快回去!”他对我说。
那“回去”两个字却让我的心猛地抽痛起来,他的语气还是如此坚定,刚刚交换玉簪时,那指尖碰触到了我的手心,但很快就离开了。
我是楚人,在徐州城的楚军才是在等待我回去的人,而现在他这样靠近地坐在马上,却飘渺得好似随时要被风给吹散了一般。
“我…”我开口想对他说些什么,却一下子哽住了喉,我得快些说点话,他就像娘洗碗时漂浮在菜叶上的泡沫一样,随时可能消失不见,他的下巴被阳光完全打上了阴影,我仰头看着他,手中紧紧捏着那支玉钗。
他的手慢慢抚了过来,那种带了丝温暖的,又有些粗糙的掌面在我下巴处停留了一会儿,接着捧住我的脸颊,他的剑眉依旧入鬓,眼神多了些柔软。
“铁花。”他低低地唤道。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硬邦邦的就像往外吐着石头一般。
“回去吧。”他又道。
“我…”我只觉得自己嘴唇启了启,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呼地吹过,将我的眼猛地遮住,而我匆忙地拨开头发后,只看到他别过的脸,那清晰的马蹄声响起,他的马匹已经开始朝前方奔去。
“昭…震…”我终于听到从我口中呼唤出了那个名字,但轻得被风随即吹走。
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我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这广阔的草坪似乎没有尽头,脚前永远都是细碎的枯草,被风吹得漫天飞扬。
“昭震…昭震!”我的叫喊越来越大声,我拼命地往前奔跑着,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无论我跑得多快,他的背影已经开始慢慢变小,他背后的伤痕也变得模糊。
他似乎回头看了我一眼,但距离远得让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昭震!…昭震!…”我的腿已经没了知觉,只顾一直往前方奔跑,如果这时我能像那些枯草一般被风刮着瞬间到他身边就好了…
可偌大的草原我只听到自己的喊声,还有一下又一下的喘息声。
他的背影,终究是完全消失在草坪的尽头了。
如果是按照村中的戏班子们上演的戏码,我应该奔跑在夕阳下,直到哭到自己失去力气,昏倒在草坪中,待苏醒时已经躺在软榻上,再轻声呓语一句:“我现在是在哪里。”
可实际上,我却是自己一步步走回徐州城的。
我的喉咙很堵,但泪却流不出来,昭震他真的离开了吗,为什么我要去追逐他呢,还有我们两之间这道似乎永远不能跨过的屏障又是什么…
我一路上脑子都在乱纷纷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向徐州城走去,我不想停下脚步,身体的动作一旦停止,那种伤心的情绪就会翻江倒海般再度涌上,我吸了吸鼻子,又猛地打了个喷嚏,天真的很冷,冷到我虽把衣服裹得紧紧的身体却像冰一样。
前方渐渐有了马蹄声,我麻木地抬头,一袭白衣的欧阳谦坐在马上。
“铁花,幸好你没事。”他说着,脸上又出现了灿烂的笑容。
我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才听到欧阳谦的背后的叫唤。
“上来吧。”他说着,对我伸出一只手。
他的发髻歪歪地垂着,媚眼眯起。
我吸了口气,将胸中的那种挥之不去的情感强压下,顺势坐到了他的马背前。
风凛冽地吹着,我缩着脖子,说不出任何话来,麻木地用食指点动着玉簪的前端,一下又一下,却只能在心底起上一丝微小的痛楚。
一路上,欧阳谦倒是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他一下又一下地甩着缰绳,我眼旁的景色不断从耳边掠过,直到它们逐渐停止,欧阳谦拽我下了马,wrshǚ。сōm我的脚似乎还是飘在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本章题目理解为“gone with the wind”比较贴切
接着,写小昭和铁花离别那段,自己都堵得慌,啊,揪心中
最后,作为人气男配,小昭同学后文还有大量戏分,昭粉团的亲们表伤心
如果有一天
“铁花,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担心池凌侯做出些什么事……”赵将军的手上多了些绷带,但还是精神矍铄地对我道。
我对赵将军挤出了笑容,现在所有人都在忙碌着,照顾伤兵,打扫城中残余的垃圾,还有些人聚在一起弯腰研究着什么。
天很快就黑了,这一晚,我们住在徐州城门旁一家酒楼,虽然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我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只感觉嗓子发干,无论怎么闭眼也睡不着。
昭震,昭震……我抬头看着梁上垂下的一小块布片都能想到他离去前身上的衣物,我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地起伏着,鼻子始终堵得我无法呼吸,外边越来越静,终于一个打挺坐了起来。
脑袋变得越来越沉,我跌跌撞撞地想去倒些水,却发现案上的水在我睡前就已经被喝完了。
我摸索着从房门走去,脑中却完全没想到点灯一事,脚踏着楼层的隔板,发出蹬蹬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响亮,而我只感觉自己喉咙越来越往外冒火,那种带了丝焦灼的东西一直在燃烧着我的咽喉,让我透不过气。
这个房间,会有水吗…我的脑子变得越来越不清醒,胸口堵着的那块东西像块巨石般将我拼命往下压。
我猛地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突然对上的是火鸿君的眼。
他正半卧在榻上,解了一半的袍子松松地挂着,隐约着露出精壮的胸膛,在他冰冷的眼神中惊愕一闪而过,随即坐正了身子。
他什么话也没说,定定地看着我。
“水,这儿有水吗…”我不知为何这样与火鸿君说话,但那时我的脑子已经完全不能运转了。
我瞧见了一旁的案桌上摆着的一壶东西,忙朝那儿扑了过去,可那桌角的影子一晃,我立刻扑了个空,踉跄着向前跌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拉住了我,我的脑袋沉沉地挂着,好不容易抬起头。
火鸿君微蹙着眉,直直地盯着我,仿佛将我看透了似的,桌旁一盏烛火将房间照得昏暗一片,却不能为他打上一层迷蒙,深夜静寂得可怕,我只模糊地听到我们俩的呼吸声。
“你,又要哭了吗。”他启了启唇,平平地说道。
我的嘴巴往下拉了拉,从下午开始就压在胸中的那块东西突然移动了,火鸿君的这句话就如一个钩子般,将那团乱麻的一端从我眼中勾出,我抽泣了一下,又抽泣了一下。
接下来就是泄洪般的哭泣,就如我知道了欧阳村人被杀的真相那天一样。
回楚的计划比原定要晚了一段时间,因为火鸿君病了。
我跪坐在他的榻前,心头是满满的愧疚。
听医官说,那晚我嗓子发痒,拼命找水喝是因为感染了风寒,而我那天却在火鸿君的房中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的脸枕着火鸿君的膝,而火鸿君靠在一旁的床棂上,慢慢张开了眼睛。
在他摇摇晃晃着走向屋外不久,医官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火鸿君感染了风寒,而我在那一晚过后却病症全无。
我看着躺在榻上的火鸿君,他的额上放着一包冰枕,盖着一床又一床的厚棉被,脸色有些发红,他闭着双眼,从我这儿看去,他侧脸的线条还是那样凝直着,一动不动。
我直了直身,走到他身边,将手往他额间慢慢探去,医官说,每半个时辰就要把那冰袋拿下,再换上新的,我的指尖触到了冰袋的寒冷,不禁打了个战,手一抖,小指就碰触到了火鸿君的眉尖。
一股滚烫的灼热顺着我的手蔓延上来,那双浓眉蹙了蹙,眼睑抖动了下,接着睁开。
我迅速地把那包冰袋取下,将里面半融化的冰水倒在一旁的木桶上,再从另外一个木桶里往袋子里装冰块,为了不让冰块融化,这个房间没有升火炉,虽然窗棂紧闭,但还是不自觉地在四处起风。
我将冰袋换好,俯身要将它摆在火鸿君的额间时,才发现他的眸子转动了下,平躺着看着我,那眼神比平日更加漠然,但却没有什么精神,似乎随时要从眼前消散一般。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被我感染上…”我轻声说着,把那个冰袋放在火鸿君的额头,可那包冰袋突然一滑,在火鸿君脸上一滚,接着掉到了他的颈后。
冰块滚动的一瞬间,我明显地看到火鸿君的身体一颤,接着,一双大手从被褥中伸出,将那包东西捉回到了他自己的额上。
我尴尬地看着他,他的手是通红的,不知是因为伤寒还是被那包冰袋冻的。
“我没有大碍。”他嘴唇启了启,将手放了回去。
我看着在被褥中起伏得有些缓慢的胸膛,想起了医官说的话,在我被池凌侯抓走的那段时间,火鸿君带兵一直驻扎在城外,他彻夜不眠地研究着要怎样攻城,城外的天更是寒冷,而火鸿君却连休息的意思都没有。
欧阳谦是听说了我跟随火鸿君伐齐的消息而赶过来的,当他骑着匹马在黑夜中摸索到军营时,差点被守在营门的老赵将军割了脑袋,最终是火鸿君吩咐他潜进徐州城,与狐岚来个里应外合,他对欧阳谦说,聪明的池凌侯是绝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可疑的男人的。
可令我实在想不通的一点却是,火鸿君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来找池凌侯复仇,到最后竟为了救我而放走了他,就算我是他再得力的门客,能为他打出绝世好剑,但打出好剑的目的不就是要杀了池凌侯吗…
我这么想着,脑子突然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连环,无限反复着在那转动。
“其实占领徐州城是楚王在一年前就下的命令。”一阵低低的声音从躺在床上的男子嘴边传来,我忙回了神,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昨晚也是这样。
他的眼睛缓缓一合,望着屋梁上方,自言自语般地接着道。
“取了徐州,对楚来说不但疆域扩展许多,更将齐往南逼退了一步,旁有魏…”火鸿君说到这儿,突然眼眸转了一下,突然停了下来。
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将眼眸转回后好半晌,才道。
“不知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
我突然觉得火鸿君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外的感觉弱了许多,剥离了平日的戾气,他现在一动不动地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