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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
我突然觉得火鸿君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外的感觉弱了许多,剥离了平日的戾气,他现在一动不动地躺着,更显出了一种孤独。
或许他一直都是乐意与人交谈的,只是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
“这场仗,不是为雪姬而打的吗?那为什么还要放了池凌侯……”我屏气问道,案桌旁放了熏香,袅袅的雾气让火鸿君的脸庞显得有些模糊。
他的脖子动了动,闷了好一会儿,低低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是,也不是。在一年前池凌侯背弃盟约而擅自离开那天,楚王大怒,当即下令要与齐开战,但如果两军正式开始交战,这仗可不是三五时月能了结的,所以对外相传成私人恩怨…当然,雪姬的病也让我对他…”
我认真地听着他说的话,突然他的双眸又定定地看着我。
“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我想了想,犹豫地点了点,倾尽两国财力而相斗的战争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我无法想象,但前几日那些我亲眼所见着失去性命的百姓眼中的恐惧我倒是记得真切。
“所以取了徐州城,也算是给了楚王一个交代。”他道,语气一如往日的平缓。
“那为什么不捉了池凌侯…”待我们中间那段话结束了又好段时间,我才敢接着问道。
他挺直的鼻梁旁那片阴影晃动了一会儿,道。
“池凌侯只能捉,不能杀,他一死,那些中立国必会借这个理由发难,到时楚要在那些连纵起的国家里保全,实属不易。”火鸿君并没有说得很详细,他大概知道说得再具体我的脑中也是混乱一片,不过对于他的话我深信不疑,这个男人眼中透出的光芒并不局限于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内,我在他冰冷而漠然的眼神中能看到一片更大,更广阔,一直延伸到我这样一个小铁匠根本无法想象的那个世界。
我配合着点着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越缩越小。
“不过他拿你的性命来威胁我,我也只能作罢。”他的口气没有变,这句话却让我怔了一下,我心底的愧疚更深了,如果那时候我没有被池凌侯捉住,火鸿君现在已经可以…
我的头埋得低低的,虽然十根手指涨得比萝卜还要粗,但双手经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开始慢慢恢复。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我和火鸿君两人独处时似乎都是这样,但现在却逐渐没了不自在的感觉,我的脸颊还依稀记得昨夜靠在他膝上时的温度,还有他虽沉默着,周身却散发出的安定感。
“你昨夜,一直在唤一个名字。”他偏了偏脑袋,额上那袋冰袋突然滑了下来。
我忙把那袋东西摆正。
“昭震…”火鸿君突然说出了这个名字,“他是谁。”
我的手一抖,那包冰袋一下子溜到了地上,啪的一声散落开来,随着透明液体的流出,几块冰在榻上打了几个滚,接着落到了我的裙摆处。
我忙把那个袋子拾起,七手八脚地往里填着冰,我才有些平静下的脑袋又瞬间轰乱起来,我的手必须做些什么,不然它该怎么动,该放在哪儿…
“别管那东西了。”火鸿君的一声言语阻止了我,将半个身体支了起来,他的黑发顺着宽阔的肩膀散开,宽敞的袍子更是顺势往下滑了许多,他的眼神没了刚开始的涣散,终于显出了一点神采。
“一个死士…”我的手一松,那包冰袋又滑落到了地上,我咽了咽口水,“池凌侯身边的那个死士。”
火鸿君的眼睛那样远远地看着我,虽不锐利,却像是能看穿我一般。
“你心中有他,是吗。”
他话音未落,一团从心底而起的莫名的火焰就将我全身都焦灼地燃烧着,伴随而来的是隐隐的疼痛,喉头抽泣而起的疼痛感比我的记忆更能铭记我昨天的哀伤。
“我不想他有事,而且看着他离开,真的很难过…”我胡乱地说着,尽量将心里的想法一件件掏出来,“虽然他是池凌侯的死士,但从没有亏待我…有时候我和他呆在一起还会忘了自己是个俘虏…他为了保护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一想到他身上的鞭痕我就会心疼…我…”
火鸿君的眼看着我,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看上去虽然漠然,但并没有移开,一旁香薰起的烟雾将房间绕上了一层暖意,我回想到了昨晚,我就这么边念念叨叨着昭震的名字,边趴在他的膝旁一直哭,而他也是始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他还送了我一支玉簪,那时候池凌侯让我们成亲…”我又开始了我的叙述,刚刚哭过,那种悲伤的情绪很容易又再次席卷而来,对着火鸿君,我想我那卑微的小想法连一点隐瞒的必要都没有。
“如果有一天,我放你走,你可愿跟他在一起。”从前方传来的那句淡淡的声音,让我惊得猛地抬起了头。
火鸿君凝视着我,眼中除了询问,似乎还有一种其它的情感。
“我…”我咬了咬唇,终于开口道,“会不会有一天,两国不再打仗,两国的百姓可以和睦相处…”
“和睦相处…”火鸿君端正地靠在榻上,他的眼神缓缓从我身上移开,嘴角竟慢慢勾了起来。
火鸿君竟然笑了,而晨起的那丝光打在他的脸上,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冷漠。
“如果一年前池凌侯没有做出那些事,或许会有那么一天。”
池凌侯…背叛盟国,抛弃雪姬的池凌侯,一想起他那温和但令人生畏的笑容让我打了个哆嗦,可此时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一句池凌侯在掳劫我逃离徐州城路途中,带着笑意说的很莫名的话。
“雪姬这个女人,可是非常不简单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正式入V了,谢谢大家一直来的支持~~~~
这章告诉我们,得了感冒不要乱跑,现在猪流感猖獗
还有一个惊天秘密将慢慢揭晓,所以~~继续看下去吧~~ 1
作者有话要说:为嘛我最近想标题的时候都那么抽风…
一堆风流债
“弟兄们,走快些,再过了这片林子就要到金陵邑啦!”赵将军坐在马背上,扭头吆喝了一声,几百支长戟与长剑往上齐齐一举,兴奋的响应声伴着盔甲的摩擦声惊得林中的飞鸟嗖嗖地往空中窜。
我回头看去,所有人脸上都现着喜悦的神采,几个月前,我们踏上征途,如今终于沿着这条熟悉的路往回走,那些将士们看起来虽风尘仆仆,但在脏兮兮的脸上那些眼都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天气回暖,林中满是虫鸣鸟叫,远远看去,隐约着在缭绕着的云雾后边那若隐若现的大片青铜色的石头和弯弯翘起的屋檐都告诉们,再过不久,就能回到故乡了。
“狐岚。”火鸿君勒了下马缰,扭头道。
狐岚的马很快迎上前,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容貌,他的恢复力果然惊人,不到几天,在池凌侯地牢中受伤留下的疤痕已经全然不见,他着一身黑色的战衣,头发干净地束着,双眼间精神地透着邪魅的光泽。
火鸿君低头对狐岚耳语了几句,我看到狐岚顺从地点了几下头,随即转身。
接着,一队带着小车的人马从大队中分散开来,跟随到狐岚的身后,我看到火鸿君的眼凝重地看着那一列长长的小车,合眼低了下头。
而后身后所有的士卒们都齐声单膝跪地,对着那列小车行了个礼。
我跪着,目送着那列长长的小车队伍跟在狐岚后边走向了另外一条方向,躺在那些小车里的,都是已经牺牲了的士卒,有人建议将他们就地埋在徐州城外的那片草原上,但火鸿君坚持要将他们的尸身带回楚地。
“谁都想要将自己埋葬在出生的地方。”他面无表情地这样说着,边吩咐一定要在每个尸身上都铺好稻草,这样回到故土时,乡亲们还能记得他们生前的面孔。
大虎二虎也是躺在那些小车中间,跟着狐岚慢慢走向他们的归地。
队伍继续前行,哒哒的马蹄声就像娘切菜的声音,一下下,有节奏地在我耳边响动,一路翻山过水,伴我入眠。
终于,前方的城镇开始热闹起来,还未到城门,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已经将门外挤得水泄不通,几声惊呼过后,百姓们自然地分成了两道,他们的手中提满了食物,年轻姑娘们手上也捧着一大束花,我知道,他们都是来欢迎我们归来的。
“咯咯咯。”不知什么东西跳脚着从我旁边窜过,我还没看清那东西的样子,双手就被啄了一记。
一只肥胖的芦花鸡,正瞪眼看着我,它双腿被红绳绑着,不安分地在地上边扑翅膀乱跳,边凶恶地警惕着要靠近自己的人。
突然它嗓子一扯,双翅就被一双手猛地拽了过去,我看到一双黝黑得已经布满了皱褶的手将那只胖芦花鸡一提,猛地塞到了笼子里。
“火鸿君,火鸿君,这只鸡是献给你的,祝贺你得胜归来啊。”那双黝黑手的主人是个扎了头巾的老伯,在人群中将手中的笼子一下下往上提着,我看到那只鸡惊恐地在边在笼中打转,边不时地被上上下下滑动的鸡笼砸到脑袋。
耳边是大片大片的欢呼声,赵将军雪白的门牙在我眼旁不断地闪耀着,他派了几名士卒上前接受百姓们的心意,那些士卒手上刚接过一样,另一样就掉到了地上。
火鸿君一个翻身下了马,他脸上没有微笑,依然是冷漠的表情,突然他将手中的剑交到了一旁侍从的手中,双手平举向前,向路边的人们作了个揖。
几乎一瞬间,他身后所有的士卒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一时间,铁器掉落的声音震得城门乒乒乓乓地响,我看到那个提着芦花鸡的老伯突然老泪纵横,泪顺着他眼旁的皱纹毫无规律地往旁边溢着,接着,我的耳旁出现了隐隐的抽泣声,一个站在我身边的长胡子士卒突然把手横到了他的眼上,随着身体一起一伏的抽动,发出了闷闷的呜呜声。
那些在战场上也没有流过泪的士卒们,却在进金陵邑的前一刻哭得泣不成声,他们浑身都沾着泥土,脏兮兮的嘴巴咧着,绑紧的护手不时地在眼旁一挥,接着又挡住。
空中那片回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鼻子抽了抽,死命抑制住才没让自己的泪流出来,不论怎样,现在我们终归是回来了。
对于归来,所有人都是欣喜中带着满满的感慨,除了一个人。
欧阳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越接近火鸿君的宅邸,他脸上习惯性的笑容就越来越僵,甚至在骑马经过一棵柳树下时差点被柳条扎了眼睛。
我狐疑地暗自看着他,总觉得不对劲。
但令他苦恼的这件事在我们要踏进火鸿君府邸的那一刻,就明了地呈现了出来。
一个穿着一袭嫩黄色纱裙的女子倚在门口,一见到归来的军队就扑了上去,她明媚的双眼直接跳过了火鸿君,绕开了处理好了去世士卒后事而归来的狐岚,更是无视了眼睁睁看着她的几千名士卒,直接朝欧阳谦奔了过去。
“啊,你可回来了,有没有受伤?”她关心地说了一句,接着就从腰间掏出了帕子,凑近欧阳谦。
欧阳谦脸上的笑容完全僵直了,他身下的马匹不安分地点着蹄子,人却被上官锦生生地拽了下来。
火鸿君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一挥手,其它的士卒忙把自己的目光别开,大队有序地进了大门,我慢慢地跟在队伍后头,偷眼看着欧阳谦。
欧阳谦清秀的脸上满是不安,他的眸子转动了下,突然捉住了我偷偷瞥过的目光。
“铁花!”他单手伸向前,撕心裂肺地叫道。
我额头一凉,刚刚要迈进大门的脚步停了下来,我前方的一名小卒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挥着他的长剑跑进了门。
现在门前的那片中满杏树的大道上,就只有我们三人,风一吹,春日的杏花便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
欧阳谦一脸求救,他无辜中带着悲戚的眼神看着我,上官锦很快转了眸子,她一手还紧紧将欧阳谦的袖子扯住,边挑眉看着我。
“呦,你怎么还活着呀。”久违的那响亮又带着些讥讽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她上下打量着我,嘴角浮出一抹笑,今天她施了脂粉,轻轻一笑便花枝乱颤。
“那么久没见你,你还是一副脏里吧唧的穷酸样,你瞧瞧你这样,简直就是一根大黑炭嘛,怪不得跟随火鸿君去出征,把塞在军队里果然是男人女人都分不出来呢,哦呵呵呵。”
大黑炭…我脑中冒出了黑炭的样子,时隔不久,她终于想出了另外一样东西来比喻我。
再一看欧阳谦,他正忙着摆脱上官锦,他衣袖上的那片白衣就在两人间不断地被拉开,又合上,我这才觉得有了些古怪,离开之前上官锦再怎么爱慕欧阳谦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啊…
“上官小姐,放手,这样不好。”欧阳谦僵硬地笑着,边道。
“铁花!”他又撕心裂肺地冲我叫了一声。
“怕什么,我们不久就要成亲了,早晚大家都会知道…”上官锦说着,把帕子使劲地往欧阳谦清秀的脸庞上抹了抹,绽出一丝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