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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嫂眼疾手快地在地上捡起了那块丝绸,我一转身,才发现她拿着的居然是那个白衣男人消失在手上的丝帕。
“啊,难道这是定情之物?放在那么贴身的地方。”陈嫂狡黠地挑挑眉,她摸摸那块丝帕,摊开。
我的脸腾地红了,我记得那个男子说丝帕上写着他的名字,他在一瞬间将它变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我那么贴身的地方,我想到他的那双桃花眼,连耳根都觉得滚烫滚烫的。
“让我看看里面写了什么情诗,恩……”陈嫂肥胖的身体现在倒一点也不显得笨拙,将那块帕子舞上又舞下。
“欧、阳、谦。”从陈嫂的口中吐出了这三个字。
我跑动的脚步停了下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个女娃子,还不承认。”陈嫂将帕子摊在我的眼前,指着那几个字,“欧、阳、谦,我没认错吧。”
我看着那个“谦”字,虽然娘跟我说,因为欧阳大叔世代做竹子生意,所以给儿子取单名一个“签”字,而娘也是乐滋滋地捧着我和他的生辰八字去算过,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家才欢喜地定下了这门亲事。
白衣男人的媚笑又浮现在我脑中,他究竟是谁。
陈叔闯祸了
陈叔闯祸了我想你一定与我一样有过这样的经历,很多事物和人都会毫无预警地在你生活中出现,而当你心中一直想念着这人,想要找到他时,他却好像在世间蒸发了一般。
我不再专心帮陈叔搬东西,经常找些理由好让自己能多在金陵中跑动,我希望在哪个铺子前买东西时,一转身就会看到欧阳谦微笑着的脸,我想找到他,向他问清楚,他究竟是不是我的丈夫,可街上那么多张各异的面孔,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我始终没有再见到过他。
也许他已经早就离开了金陵,不知去了哪个地方表演他的戏法了。
我一手拎着陈嫂的篮子,里面放了慢慢一筐的鸡蛋,木然地朝铁匠铺走去。
刚刚拐过一个街角,突然一个人从那面冲了出来,一下子撞到我身上,篮子的把手烙得我手腕很疼,里边的鸡蛋早就破碎成了一片片的,蛋白与蛋黄交错着铺满地,我右边的袖子变得粘稠一片。
“铁花?”那个撞到我的人说。
我一看,竟然是陈嫂,她肥胖的脸绷得很紧,双眉紧蹙着,她一把把我抓了起来。
“这,鸡蛋,我……”我还没说完,陈嫂就把我的篮子从右手臂上一捋,丢到地上,拉着我就往外走。
我回头看着那一地的鸡蛋,换了是平时,陈嫂一定哭得呼天抢地了,而她现在拉着我呼呼地走着,我只看见她露出的绣花鞋头上的花飞速地左右交替着。
“铁花啊,我们得快些到火鸿君的府上去,你陈叔他打铁打疯了!我瞧他一天不如愿就开着门也不做生意,就去外面买了一把看上去跟铁棍子一样的棍子,是打鸭子用的,你陈叔每次造好一把剑就要往那铁柱子上砍一刀,要是没砍断就继续打铁,我看不下去啊,他都差不多一个多月没睡好啦,我就把那铁棍子收了起来,没想到,那打鸭子的棍子忘了放回去,我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一看,你猜怎么着,我的鸭棍子被砍成了两截!”
我从不知道陈嫂能走那么快,她下巴的肉一边抖动,一边继续说道。
“那死男人一定是把鸭棍子当成铁棍子了!他一定以为自己已经打出了上好的铁剑呢,这个打红了眼的二愣子!我问了旁边的人,他们都说他拿着一包什么东西往东走啦,东边有什么?火鸿君的大宅子!赶快跟我去看看……”
我跟着陈嫂跌跌撞撞地跑了许多条街,突然停了下来。
我见陈嫂的眼睛睁大了,顺着陈嫂的视线看去,我见街道上围了一小群人,那些人的眼神是有些敬畏的,伸着脖子在看什么,在那群人的中央,我看到了那辆曾经见过一次的马车。
马车顶棚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晃荡着,却传来一丝不详的感觉。
“请火鸿君试剑!”我听到了陈叔的声音。
陈嫂忙拉着我挤进人群中,我见到陈叔正跪着,手中托着一块红布,一把锃亮的铁剑正躺在那块红布上,铁剑是周身被红布衬得像吸足了血的血蛭,被阳光照得发亮,陈叔的脸还是赤红的,他的胸膛在一起一伏,手上的青筋鼓鼓地暴着。
我见他抬头,满怀希望地看着站在马车前的人。
火鸿君今天穿着便服,头上没有戴紫玉冠,长发却依然整齐地披在他的袍子上,他站得很直,双手背在身后,他的唇紧紧地闭着,和那天我在马车上见到的一样,可他的眼睛此时是睁开的,他看着陈叔,目光中却没有一丝情感,他慢慢转了下眸子,旁边的小厮就接过陈叔捧着的剑,把它交到了火鸿君的手中。
“你说,如果这把剑不能斩铁,就自愿将你的头颅奉上,是吗?”火鸿君开口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带着不容人否定的威严。
陈叔狠狠地点了一下头,“若小人敢欺骗火鸿君,愿受惩处!”
我感觉到陈嫂抓着我的手突然攥紧了,我见她惊呼了一声“不!”,但那个字却消失在她太过激动的嗓子里,以致于什么响声也没有。
我的手脚也开始冰凉,看着那个男人,我感到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冒了出来,而不知真相的陈叔,现在依旧信心满满地跪在那儿,等待着火鸿君的检验。
侯在马车旁的几名小厮飞快地拿来了一根铁棍子,那棍子足有碗口粗细,他们一人一端地持着,扎好马步。
火鸿君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上的铁剑,他的浓眉微微蹙着,慢慢地走了几步,来到小厮架好的铁棍子前。
他将剑举高,对着阳光看着什么,此时我能很清楚地看见他漆黑的眼睛,还有抬高了的棱角分明的下颚,同时我看到了铁剑剑身上一端不太一样的色彩。
这个情境十分眼熟,我突然想起来了,每次打完铁剑,爹都会把它用水润湿,再对着阳光照照,他会指着剑身中透过的一小块稍微淡一点的圆点跟我说,铁花啊,看到没有,如果铁没有打好,里边还有这种大的气泡,那这个铁器就比泥巴还不如。
我看到了那铁剑上淡淡的圆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爹丢进废弃篓子里的铁器都要大。
火鸿君拿着剑作势在铁棍上敲了一下,抬起,又敲了一下,清脆的碰撞声接连从交合处传出,我看见他的眉头越蹙越紧。
“等等。”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声根本不像是我发出的声音从我的身体里冲了出来。
迟了,只见火鸿君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握着剑尖,一使力,一声清亮的响声过后,铁剑就断成了两截,咣当两声掉到地上。
周围的人全都吓得惊叫起来,一直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陈叔突然瘫软在地上。
“主公!”旁白的小厮吓得忙上前想看看火鸿君的手,他却缓缓地举高了手掌,示意他们退下,他头微微朝我这儿转了一下,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和陈嫂都吓得喘着粗气,火鸿君似乎也没有要我把话说下去的意思。
“献剑的人很多,可敢拦路截我的马车却用那么一把糟糕至极的剑来愚弄我的,你还是第一个。”他缓慢地说道,从一个小厮的腰间拔出一把长剑,慢慢地走向陈叔。
我看到陈叔吓得脸色发白,他的神智总算是回来了,刚刚眼神中的自信被火鸿君一下子截成了两半,他的身体像个筛子般不住地抖动着,厚厚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试过了的……我明明……”他再一抬头,火鸿君已经将剑抵到了他的喉咙,他吓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不要啊,这是个误会,求求您不要杀他……”陈嫂一下子跌了出去,拦在丈夫面前,不住地向火鸿君磕着头,“他把我的打鸭棍当成了铁棍……”
陈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一个小厮拖了开去。
我看到陈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火鸿君的眼睛也开始慢慢眯起。
“三个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能打出您要的剑来!”我从人群出跑出,一下子跪在火鸿君面前。
火鸿君又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蔑视,他自然不会相信我这个女孩能造出他要的剑。
“你是什么人。”他将手中的剑交给旁边的侍从,走到我面前。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我的面前,我仰头看去,太阳已经被他完全挡住了,他的脸上满是阴霾,我只看到他面庞上深深的轮廓,还有在我眼前荡来晃去的一枚玉佩。
“我是……铁铺里的伙计……”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更不知道此时他究竟是以怎样的表情观察着我,我只觉得炎热的风一直在我耳边吹过,我跪着,僵硬地一直仰着头,耳边是那些旁边者的窃窃私语,那些小声的话一句句都真切地从四面八方钻进我的耳朵里,我咬着唇,才能让自己的脑子知道现在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我眼前的光线突然亮了起来,火鸿君对拿剑指着陈叔的侍从摆了下头,陈叔喉头的剑总算是放了下来。
陈嫂吓得哇地大哭起来,抱着吓傻了了陈叔口齿不清地说些什么。
“狐岚,帮我记着,三个月后,如果他们没有交出铁剑,你该知道要做什么。”火鸿君对着站在马车另一头后边的人说道,接着上了马车。
“是。”一个男声道。
那个名唤狐岚的男人从马车后方饶了出来,等我抬头时,只瞥了到他着的一身青衣,他没有回头看我们一眼,青色的素衣像云一般在空中轻轻一抚,就上了马车。
我没有看到他的相貌,现在回想起来,若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谁,也许我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
四名车夫一扬鞭子,巨大的马车扬尘而去。
我跪在地上髌骨像被抽干了似的,想起来扶陈叔陈嫂,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刚刚围观的人们现在围到了我们周围,将前方的路遮得严严实实。
“老陈头啊,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造了这么把剑也敢到火鸿君那儿去邀功,多亏南无菩萨保佑啊,差一点你人头就不保啊……”一个男人扶起坐在地上的陈叔,说道。
“亏得你家的伙计,这姑娘真是胆大。”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女人边帮陈嫂拍打着身上的土,边看着我。
陈嫂还在小声地哭泣着,她的眼眶全部哭红了,陈叔现在也反过来安慰着她。
我透过人群朝火鸿君离开的方向看去,除了宽敞的大街还有漂浮的空中的一抹黄云外,连马车的轮子也看不到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总算又回来了。”陈嫂一路上不断地骂着陈叔,骂完了又哭一阵,哭累了再上去揪陈叔的胳膊,陈叔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陈叔一回到铺子里就把门前的木板一块块竖了起来,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头垂得更低了。
“当家的,你现在愣在这儿干什么呀,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你要是那时候不打出铁剑来,不只是我们,连铁花的脑袋也一起没啦!”陈嫂说着,把那些长长短短的打铁器具往他面前一丢。
我也闷声坐在那儿,三个月的时间只是我胡乱编的一句话,谁知道能不能打出那把剑呢,陈叔陈嫂暂时拣回了一条命,可陈叔研究了那么久没有打出的剑,我又能……
我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陈叔和陈嫂还在吵着嘴,他们一会儿说收拾包袱离开为好,一会儿说想个什么办法把火鸿君隐瞒过去。
那些画符中的小鬼现在似乎龇牙咧嘴地绕在我的周围,他们把我的头弄得非常痛,我死命地想,可脑子却空白一片,没能想出一个靠谱的主意。我回想着爹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但现在回忆就像闭紧了一般。
我看着火架下烧得还有些火星的煤炭,把手指放在嘴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这才回过神来,陈嫂看了我一眼,上前开了门。
门外是两个穿着盔甲的士卒,他们从一个袋子中拿出一捆竹简,给我们看。
我看到上面写着,由于齐军最近蠢蠢欲动,急需大量铁器制造原料,因此在金陵的每户人家凡是愿意出人去矿场的,每月能多拿一石的粮食,在竹简的下方还落着一枚豹印。
两名士卒示意地看着陈叔,陈叔摇摇头,他现在没心思去赚那一石的粮食。
“是火鸿君亲自颁布的命令,每户人家能拿足一石粮食。”一个士卒又重复了遍。
陈嫂别过士卒投过来的眼神,还是摇头。
两名士卒见状,转身刚想离开,我便站了起来。
“我愿意去。”我说,又转身看看陈叔陈嫂,“那样也许能够早一天造出那把剑。”
沙子和孩子的问题
沙子和孩子的问题我跟爹去采过矿石,在北山角的山谷中有一种石头,上面有一些被泥土覆盖了的赤红色的小疙瘩,爹要打铁就得先去那儿采上一堆的赤石,把上边的尘土洗干净之后,再把一些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