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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舅,”沈颜儿依然唤赵慕恒为小舅舅,赵慕恒虽心生不悦,但无可奈何,毕竟沈颜儿唤了他二十余载的小舅舅,教她一下子改口,是有些困难。
“这孩子?”赵慕恒终抵不过好奇之心,指着襁褓中正睡得香甜的婴孩,问道。
“他是我的佑儿,” 沈颜儿抚着婴孩紧闭的小眸子,目光柔和,她的佑儿与他爹爹一样,嗜睡如命,她抱着他刚出芙蓉坊,他就小眼儿一闭,又沉沉入睡。
“小舅舅,我的佑儿回来了。”沈颜儿泪光盈盈,脸上的喜悦之情,尽显无疑。
上苍垂怜,又将她的佑儿,送至她身边。此生,有佑儿相伴,她还有何所求。一世深情,断送在他的决绝之下,他无心,她又何必再强求!
赵慕恒稍微一滞,疑惑地道,“颜儿,佑儿不是………?”
若非颜儿神色如常,他不禁要心生怀疑,颜儿她是否因思子成疾,疯了。
“小舅舅,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佑儿。”沈颜儿忙打断赵慕恒的话,佑儿的死,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痛。
将手中的借据,交给赵慕恒,还未等赵慕恒开口,沈颜儿便疾步踏入府中,飘然远去。
“颜儿,你果然是我赵慕恒的女儿。”赵慕恒喃喃道,颜儿是他与赵慕雨的女儿,却承继了他的性子,优柔寡断。
想当初,若非他犹豫不决,被沈含植占了先机,否则,怎会有今日的夺妻之恨。
十几年前,他输给了沈含植;十几年后,他输给了沈含植的儿子,赵慕恒怒极生恨,‘嘶………’,手中的借据,被他撕得七零八落。
“墨香,颜儿怀中的孩子,究竟从何而来?”赵慕恒转身走向府内,悄问道。
墨香恭敬地紧随其后,并将沈颜儿至芙蓉坊,与沈少爷见面之事,一一细禀。
赵慕恒满意地点头,昨晚,他亲眼瞧见沈府的小公子死于吴江之岸,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沈念生虽风流多情,但不至于糊涂到,让一个青楼女子怀上他的子嗣,既然这孩子并非沈家的子孙,若颜儿喜欢,就随她吧。
“老爷,张玄颢死了。”墨香平静而道。
相府公子张玄颢,昨晚扬帆北上,却被人刺杀于船内,似乎是一剑毙命。
“真的死了?”赵慕恒不敢置信,谋杀朝廷命官,罪名不小,更何况,张玄颢身份特殊,乃当朝宰辅之子。
墨香点了点,张玄颢一死,嫌疑最大的,莫过于沈家的那位娇贵少爷,沈念生。试问,在江南之地,除了沈家的少爷,还有何人,敢胆大包天地谋刺当朝相爷之子?
赵慕恒暗忖道,估计这会儿,江南的大部分世家,皆已得知此事,而不出几日,远在京师的张相爷,亦可闻爱子死于江南的噩耗。
“老爷,莫非是沈少爷所为?”沈家少爷,喜怒无常,这次被张玄颢算计,虽有惊无险,但若他怀恨在心,派人暗杀了张玄颢,也不无可能。
“连你都这般认为,恐怕这次,沈念生真是百口莫辩。”江南之地,谁不知,沈念生与张玄颢两人水火不容,再加之,张玄颢害死了沈府的小公子,沈念生怎会轻易善罢甘休。昨晚于吴江之岸上,有沈府的下人,相府的一干护卫,悠悠之口难堵,沈府的下人可能会闭口不言,但相府的护卫,定会飞鸽传书,向远在京师的张相爷暗中禀报。
“若不是沈少爷所为,难道有人想………,”墨香顿了顿,轻声道,“………栽赃嫁祸。”
一旦吴中沈府与京师相府势不两立,最后落败的,必是沈家。自古,民不与官斗,吴中沈家再富有,仍是一介布衣,怎能抵得过手握重权的张仁张相爷。
赵慕恒温润含笑,“吴中沈府霸占江南第一世家十余载,似该退位让贤了。沈念生谋杀朝廷命官,国法难容,到时,即使程候爷、韩大将军出面力保,也救不了他,除非,他们能寻到刺杀张玄颢的真凶。杀人者偿命,如此一来,吴中沈府就只剩下年事已高的沈老太爷,我听说,这些日子,沈老太爷全靠名贵之药续命,想必,是活不了太久。沈府的两位主子一死,吴中沈家,怕是要落入旁人之手了。墨香,我们且看看,这位娇贵少爷会如何自圆其说,度过此劫。”
江南第一世家之名,显赫尊崇,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
现在的吴中沈府,就是当年的城北赵府,唯一不同的是,赵府即使一落千丈,也余威尚存,至今仍可苟延喘息,而沈府,一旦落败,便永无翻身之地,从此,只能除名于江南世家之中。
沈念生败就败在太张狂,目中无人,以至树敌太多,群起而攻之。
“老爷,难不成您也想…………分一杯羹。”墨香是赵慕恒的心腹之人,故而,赵慕恒的心思,他也略知一二。
“你家老爷是这种人吗?”赵慕恒假意斥道,如今的江南,波谲云诡,赵府若想求一世荣华,只能敛尽锋芒,退避三舍,免得惹祸上身,适得其反。
第一百四十章 险中求生
第一百四十章 险中求生 第一百四十章 险中求生(2064字)
病危的沈老太爷,在良石的诊治下,终于在这日戌时,沈少爷从芙蓉坊赶回沈府之后不久,慢慢转醒。良石虽精通岐黄之术,但面对风烛残年的沈老太爷,他依然束手无策。
“乖孙儿,爷爷的小曾孙呢。”沈老太爷一醒来,便迫不及待地追问沈少爷,有关小佑儿的下落,“快告诉爷爷,你把爷爷的小曾孙藏哪儿了?”
站于正屋中央的沈少爷,闻听此言,脸色微变。
“你们都下去!”沈少爷忙喝退了屋内的丫鬟、仆妇,随即,他缓步至沈老太爷的病榻前,挑衅地道,“爷爷,众所周知,我们沈府的小公子,死于吴江之岸,现在,您又何来的小曾孙?”
爷爷为了保住吴中沈氏一族,不折手段,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后,依然如故。
“乖孙儿,你在怪爷爷吗?”沈老太爷虚弱地道,十年前,他是为了救乖孙儿;十年后,他是为了小曾孙,十年轮回,救一人,却终要累及无辜。
沈少爷面色舒缓,叹道,“若非爷爷在暗中打点,护住了小佑儿,只怕这会儿,小佑儿早已命归黄泉。”
他这一开口,便是直接承认小佑儿,沈府最尊贵的小公子,尚在人世。
那日,赵宏悦指使小玉在颜儿姐姐的茶水中,放了催生药,以至佑儿提早降世,而他,却远在苏城之外,难以尽快赶回,可沈府除了他,还有爷爷坐镇,是爷爷暗中救下小佑儿。
他的爷爷,沈府的老太爷,不知从何处抱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巧妙地顶替了佑儿。
思过堂,乃沈府威严之地,岂是能任人来去自如,小玉、稳婆之所以能穿过思过堂之后的那片竹林,皆是在爷爷的默许之下。
“爷爷,那是谁家的孩子?”死去的婴孩,终归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乖孙儿,那不重要。”沈老太爷意味深长地道,“成大事者,怎能妇人之仁。”
“哪怕以一命换一命。”沈少爷嗤笑道,若是他,绝不会伤及无辜,哪怕事后得知小佑儿在赵宏悦手中,他依然能护小佑儿周全。
“乖孙儿,你错了,要置孩子于死地的,并非是爷爷,而是那些包藏祸心之人。死去的婴孩,乃中毒致死,而下毒之人,你与爷爷皆心知肚明,”沈老太爷摇头道,“乖孙儿,昨晚在吴江之岸,你本有机会揪出谋害沈府小公子的真凶,但你偏偏心软了。”
“乖孙儿,爷爷纵有诸多不是,但你念在爷爷时日不多,又救回了小佑儿的份上,”沈老太爷言语哽咽,老泪纵横道,“你告诉爷爷,我们沈府的小曾孙,到底在哪儿?”
“佑儿在赵府。”沈少爷一出声,便吓得沈老太爷从床榻上滚落。
“你………,糊涂!”沈老太爷扶着床榻,艰难地站起,苍老的脸上,怒不可遏。
“乖孙儿,你想让我们沈府后继无人吗?你明知道,赵慕恒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若他得知小佑儿未死,他怎能轻易放过小佑儿。”小曾孙待在沈府,固然危险,但留在赵府,亦是险象环生。
“爷爷,孙儿此举,也是迫不得已。”赵慕恒以为小佑儿死了,自然不会对颜儿姐姐带回的婴孩,再起疑心。
沈少爷眸中黯然,早在多日前,他便已想好了退路。当众在世人面前,揭晓她的身世,只会令她更恨他,再加之,赵慕恒从旁蛊惑,她别无选择,只能随赵慕恒回苏城赵府。随后,韩老爷上赵府逼债,依赵慕恒的狡诈,必会不露痕迹地要她,心甘情愿来芙蓉坊求他。最后,青楼女子大闹芙蓉坊,他再顺水推舟,将小佑儿还给了她。如此一来,世人只知,沈府的小公子已死,而她,因丧子之痛,抚养了一个烟花女子的孩子。
如今的沈府,表面上,势如中天,而实则,危机四伏。
沈少爷扶着沈老太爷在床榻上坐下,沈老太爷惋惜道,“乖孙儿,你终是动情了。”
十余年来,沈老太爷为了阻止沈少爷动情,费尽心思,沈少爷身边的婢女,皆是容貌清丽、百里挑一的美人,而这些婢女,每隔几月,便换一次,可惜,沈老太爷千防万防,偏没想到,沈少爷会恋上自己的姐姐。
沈老爷留下的解药,能让沈少爷再活两年,可一旦动情,必死无疑。数月前,沈少爷在毒发之日,何管家将沈少爷换下的锦衣送至沈老太爷面前,沈老太爷一看锦衣袖口之上的血迹,便知他的乖孙儿,动了真情。
“多活一年,与少活一年,有何区别!爷爷,您知道吗,若早知今日会如此痛苦,本少爷宁愿在十年前便死去!”一晃十年,是仙子姐姐的死,保住了他一命,也保住了吴中沈氏一族。
“乖孙儿,原来,你都知道了。”沈老太爷的声音发颤,十年前,是他纵容了赵慕雨,去毒害凌清洛,更逼得自己的儿子,一怒之下,离家而去,再无音讯。
怪不得,这些年,他的乖孙儿游戏人间,只愿做一个人人不齿的纨绔子弟。
“爷爷极力粉饰太平,但我们沈家,已是强弩之末。”沈少爷眸中嗜血,讥诮道,“上位者不喜,只怕我们沈府,就如十余年的城西马家。”
当年,蓝国舅一死,城西马府便家道中落,而马家之人,各奔东西。
说到底,江南第一世家,吴中沈府,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更可笑的是,爷爷几十年来维护的沈氏族人,各怀心思,尺布斗粟。
“爷爷,孙儿还有事,先行告退。”沈少爷优雅地作揖,清雅出尘的脸上,戏谑含笑,玩世不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甚嚣尘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甚嚣尘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甚嚣尘上(2049字)
三日后,江南尽传吴中沈家的少爷,沈念生,因张玄颢害死其子而痛下杀手,并逼张玄颢死于吴江之上。
挡不住的流言蜚语,遍及苏城的大街小巷,几乎是人人皆知。尤其在四方客的茶楼之内,更是甚嚣尘上,议论纷纷,毕竟张玄颢除了相府公子的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皇上亲封的七品吴中令。不管何缘由,谋杀朝廷命官,非同小可,其罪当诛。
苏城的文人雅士,富贾显贵,如往日般,集聚在四方客,品茗听曲。
亭台上,年轻貌美的歌女,怀抱琵琶,幽幽而唱;亭台下,围桌而坐之人,饮茶闲谈:
“听说,皇上已亲下旨意,要严惩不贷。”一个男子出声后,立即有人接着道,
“何止是严惩不贷,恐怕吴中沈家,这次真的要大祸临头。”
“沈少爷自小被沈老太爷惯得无法无法,又在江南为祸多年,如今有此报应,是他罪有应得,与人无尤。”
…………
不远处,一位儒冠男子,手执茶杯,闻言而笑。
世人易信流言,真真假假,怜贫者,仇奢豪。殊不知,人性善恶,与贫富无关。
儒冠男子微转头,恰瞧见四方客的门口,出现一位素颜女子。
是她,沈颜儿。
儒冠男子眸光乍暖,俊秀的脸上,却难挡,极力遮掩的威严,和与身俱来的贵气。
沈颜儿抱着小佑儿,一踏入四方客,便被一群恶奴,拦住了去路,“大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不见。”沈颜儿面冷如霜。即使她在江南声名败坏,但她,依然还是位世家小姐,怎能自贬身份,去伺候他人。
赵慕恒因赵宏毅之事,气得一病不起,可偌大的赵府,不可一日无主。赵府的管家,在赵慕恒的默许下,便将所有的事,包括赵府四方客的经营,也推到了沈颜儿的身上。四方客是如今赵府唯一的产业,一旦四方客败落,赵府就只能坐吃山空。
本来,沈颜儿绝不会插手赵府之事,但她当了二十余载的世家小姐,且身边又多了一个懵懂无知的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