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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哈哈”大笑,笑容恣意:“不知小师父如何会带着一个女子下山,莫非?”
纵使再精通佛理,终究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男孩,觉悟被男子如此一说,脸一下子红到了脖根,慌忙解释道:“施主有所误会,她是……”
苏槿若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开口道:“在下北空寺第二十五代弟子普宁。”
苏槿若说话的时候早已收起了对男子痴迷的神色,眼神冷厉,声音清冷,态度傲然,这倒让白衣男子出乎预料。
“普宁?”白衣男子收起了放肆的笑容,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苏槿若也不接话,只冷冷地看着他。
白衣男子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细看,竟是一块一寸半见方的紫檀木,中间镂空。
尽管早已预料到此男子是何人,但到证实之时,苏槿若的身体还是依然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看得分明,那镂空处显然是她胸前所佩戴的木槿挂件。
觉悟感觉到苏槿若脸色变化,低声唤道:“小师叔祖。”
苏槿若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无事。”说着便从胸前取出木槿配件,嵌于紫檀木块中。
趁着苏槿若把挂件嵌入木块的当口,白衣男子握住了苏槿若的手,目光放肆地注视着苏槿若的面庞。
“施主,非礼勿动。”觉悟神情慌张,全然没有了讲佛经时的镇定和自若。
白衣男子看向觉悟,没有了之前如浪荡子般调戏的神情,神色认真地说道:“小师父莫紧张,她是我的妻子。”在说到“妻子”二字时,眼睛专注地注视着苏槿若。
苏槿若抽出手来,抬头迎上男子炙热的目光,浅浅地笑着:“妻子?不知阁下何出此言啊?”
白衣男子笑着摇摇头,略显无奈,深施一礼:“在下季岩。”
这是苏槿若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距上次已有半年之遥。
那一日,日薄西山,斜阳如血,为北空寺的金顶镀上了一层金红,千年禅院愈发庄严。苏槿若如往常一般,从藏经楼出来,前往大雄宝殿做晚课,虽说对佛法并不是很精通,兴趣亦不在此,但苏槿若的心里依然充满了敬畏之心。
“师叔。”一个三十来岁的僧侣叫住了苏槿若。
“园彦师侄,有事吗?”也许是长时间身居高位的缘故,苏槿若的身上透露出远远超出她年龄的成熟和稳重。
“师父请师叔到西厢房一趟。”园彦是普慧大师的弟子,平日里侍奉在普慧大师跟前,是普慧大师最亲近的徒弟。苏槿若却不知晚课时分,大师兄有何事找自己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苏槿若来到西厢房,甫一进门,便见一个中年男子与普慧大师相谈甚欢,见苏槿若进来,男子的神色中竟透着久别后的欣喜和欣慰。
“大师兄找我?”苏槿若的心不明原由的狂跳不止,直接眼前的男子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脸上却依然镇静。
“宁儿,这位苏施主找你。”普慧大师慈祥地对苏槿若道。
苏槿若的目光移向一直望着自己男子,尚未开口,男子已起身来到苏槿若的面前:“槿儿,为父终于找到你了。”
苏槿若在震惊之余,仍不忘身形微动,躲开了男子的拥抱:“施主,请自重。”
中年男子怔在原地,呆望着苏槿若。普慧大师无可奈何地摇头。
“槿儿,我是你的父亲。”男子的脸上有了痛苦之色。
苏槿若却是平静之极,脸上无一丝波澜,寻了椅子坐下,冷冷地开口道:“我叫普宁,施主怕是找错人了吧。”
男子听得苏槿若如此一说,脸上反而轻松了几分:“瞧我,见到孩子一高兴,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说着便从袖袋里掏出一件物品,苏槿若看得真切,此物与她身上所佩戴十几年的物件竟是如出一辙,只不过此物嵌在一块与其材质相同的木块之中。
苏槿若双手紧紧相握,脸色也已变得煞白。不过一个尚不到十二的孩子,无论有如何成熟的心态,如何好的自制力,在面对强大变故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会紧张。
男子看着苏槿若的脸色,心里有了底,脸色的神色越发的温和:“这木槿挂件本是一对,由无忧子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刻而成,在雕刻挂件之时无伤紫檀木本身,使得在剩余木料也成了不可多得的雕刻精品。”
说这番时,男子的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了自豪的神色。无忧子,墨家最优秀的弟子,雕刻技艺更是鬼斧神工,传世作品却是少之又少,只因此人四处游历,难寻其踪,即使找到,多半也是极少应承的。无忧子的作品,苏槿若倒是见过的,北空寺不远的南面有个合浦庵,那里供奉的观音像便是出自无忧子之手,难怪几次去那里总觉得观音像与自己的木槿花挂件有着某种相似之处。
苏槿若从胸口取出佩戴了十几年的挂件,手几不可察地颤抖,正如苏姓男子所说,两朵木槿花本事一对,原以为是一摸一样,细看竟是刚刚相反。
“槿儿,该相信为父所说的话了吧?”苏姓男子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父亲?”苏槿若的声音依然清冷,毫无热度的目光看着男子。
“是。”男子回答的无比坚定,“我,苏怀诚,而你,就是我唯一的女儿,苏槿若。”
苏怀诚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清楚,重重地咬着“唯一”二字。
“那又如何?”苏槿若唇角扬起的笑容透着冷意。
苏怀诚喉头一窒,原本准备好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苏槿若的眼神冷冷扫过,艳丽无双的容颜竟绽放出一抹妖娆无比的笑容,看得苏怀诚一阵心惊。
“苏大将军,有事不妨直言。”苏槿若端起茶几上的盖碗,轻轻撇着似有若无的浮沫。
苏怀诚,护国大将军,定北侯,世居江南。这样的基本信息还是难不住苏槿若的,她绝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
那是一张怎样动人心魄的脸,那又是一个怎样聪慧的头脑,真不愧是我苏怀诚的女儿,当年若不是迫于无奈将她放在北山寺门口,今日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苏怀诚禁不止感慨万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苏怀诚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原以为此生都不会来找这个女儿,只愿她在这里幸福地成长,无奈宿命如此,任自己再怎样身居高位,终究不过是一个臣子罢了,怎能违了天家的意呢?
第二章 泥人无语不抬头(上)
记得那时相见,
胆战,
鬓乱四肢柔。
泥人无语不抬头。
——(五代·顾敻)
手把文书口称敕。
这是苏怀诚最不耻的行为,可今日,自己面对自己亲生女儿,却不得不这么做。
夺目的明黄让苏槿若感到从未有过的目眩,也许只有两个地方能如此堂而皇之地使用这种颜色,一个寺庙,另一个是庙堂。
“槿儿自己看吧。”不管心里有怎样的想法,苏怀诚对圣旨的态度是恭敬的。
苏槿若却没有那么多规矩,单手接过,甩开:
定北侯之女,苏氏槿若,貌倩丽,性娴雅,温良恭俭,赐婚于岭南王岩为妻。钦此。
史书记载:岩,字清禹,皇六子,封岭南王。
没有前因,亦没有后果,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不过几十个字而已,便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苏槿若冷冷一笑:“侯爷莫不是不舍得自己亲生女儿,随便找个人代替吧?”
此言一出,苏怀诚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他不知道苏槿若竟然会讲出这样的话,尽管这十几年来都没有和她见过面,但他始终是自己的女儿,曾无数次派人来北空寺打探,也亲自在不起眼的地方偷偷观察她的生活,看着她的成长,他能感知自己的遗憾和歉疚,但也是无比欣慰的,比起大将军府,也许北空寺的生活更能让她无忧无虑地成长。却不知,父女间亲情的缺失,竟让苏槿若对她视同陌路。
“你是我苏怀诚唯一的孩子。”不管怎么努力,苏怀诚依然无法掩饰自己声音的颤抖。
苏槿若的眼里的光芒柔和了下来,也许是整个事情来得太过突然,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突然知道了自己有个护国大将军的父亲,突然知道自己被赐婚,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地让苏槿若的脑子来不及理清眼前的是是非非。
对苏怀诚的事情算不上熟悉,但也绝不至于没有听说过。当年,苏怀诚领兵抗击柔然,直捣黄庭,将皇朝最大的隐患驱逐至沙漠以北,换来了天下十几年的安定,也使得苏怀诚官拜定北侯。
福无双至。当苏怀诚衣锦还乡时,苏家却一夜被灭门,苏夫人和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下落不明。自此,苏怀诚从未再娶,直到三年前,机缘巧合,江南花魁童菲菲成了他的侍妾,但也不曾为他诞下子嗣。
放开握在手中的木槿花,曾无数次观察,背面刻着的“槿若”二字,此刻深深刺痛了苏槿若的眼睛,原来这就是自己的本名。
“难道侯爷就这么肯定自己的女儿依然活着吗?”也许是最后存着的一点的希望,也许是一直以来养成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苏槿若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苏怀诚观察着苏槿若任何一点细小的变化,他知道,面前的女孩已经作出了自己的决定,作为她的父亲,无论如何必须告诉她实情。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事前发生后的那三年,我走遍了皇朝的每一寸土地,最后终于查访到你母亲曾抱着因而到过北空寺,而北空寺也正抚养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童,由此我认定那必是我的女儿。随着你年岁的增长,你也越来越长得像你母亲了。只可惜,至今我仍然没有找到你母亲的下落。”说到最后,苏怀诚的声音越来越轻,话锋一转,一扫之前的悲伤语气,叹息道,“原以为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希望能让你在这里无忧无虑的成长,却不知圣上如何知道了你的存在。”
隔墙有耳。
这样的道理苏怀诚岂会不知,终究是自己太过大意了,也许是根本就不想隐瞒太过吧,总存了让苏槿若回归大将军府小姐之位的想法吧。
“既然这道圣旨是给我,那我收下。”苏槿若的表情毅然决然,收起了那道夺目的明黄。
苏怀诚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神伤,终究还是把她推入了火坑。
“尘缘未了,一切随缘。”普慧大师转动着念珠,缓缓吐出八个字。
“普宁谨遵大师兄教诲。”苏槿若对普慧大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身向外走去。
“苏施主,半年后,普宁年满十四之时,我自会让她下山,烦请岭南王在山下等候。”普慧大师的眼神古井无波,看不到底,让苏怀诚感到从未有过的敬畏:“怀诚谨遵大师法旨。”
“纵使为夫这张脸让夫人百看不厌,也无需在这在荒山野岭吧。”耳边季岩戏谑地声音将苏槿若从思绪中拉回。
苏槿若脸上顿时绽放出让日月山色顿失光华的笑容:“我只想记住这世上第一登徒子的容颜罢了。”
季岩的笑爽朗到放肆,响彻在山谷之间,许久,才开口道:“可有人在六岁之时便信誓旦旦地要嫁给我这个登徒子,却不知这该是个怎样的奇女子啊。”
六岁?苏槿若的不由得地一阵悸动,旋即脸红到了脖子根,多么久远的往事,却不经意地被人提起。偷偷地又看了一眼,觉得眼前人也不似刚才那般讨厌了,眉眼之间确实有着那个人的影子,只是,如朗月般的容颜中更添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成熟。
依稀记得,那年大师兄闭关,二师兄普戒历来喜欢游历,三师兄普明对苏槿若向来纵容,钟妈又正好家里有事,寺中便再无人能约束她,她也仗着自己一身小有成就的武艺和对附近环境的熟悉,在明阳山上四处游玩,却不知不觉中闯进了极乐谷。
极乐谷,进谷之人从没有再出来过,是方圆几十里村民谈之色变的地方,苏槿若当时年幼,并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在里面无聊怎么往前走,总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以为会饿死在哪里的时候,一个白衣翩然,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带着她走出了那里。
“我会报答你的。”年幼的普宁认真地说,她喜欢眼前的大哥哥,不因为他带自己走出了极乐谷,只因为喜欢。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的。”年轻男子眉宇之间尽是温柔的笑意,一个六岁女孩说要报答他。
“我大师兄是北空寺的住持。”普宁骄傲地宣称。
年轻男子朗声笑道:“我不需要你大师兄的报答,要你的报答。”
普宁思索了一会,小小的脸上写满了认真:“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但钟妈说过,我长大后可以嫁人,谁娶了我就是他的福气,那等我长大,我嫁给你好吗。”
年轻男子笑意更甚,却不假思索地回答:“好,我等你长大。”
时光已逝,言犹在耳。
“我等你长大。”清越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地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