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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赵破军一下子就愣住了,章晗就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如今正受赵王信赖,此前在隆福寺的那些事若是含糊过去,对你实在很不利。倘若连这些都和盘托出,至少可以挽回些。况且,倘若赵王世子真的是一个精明的人,既然那时候在那种地方遇到我,只要存心,怎么也能弄明白我究竟去干了什么。既然藏不住,便让赵大哥你立个功也好。”
这样缜密的思量,这么周全的考虑,赵破军听着听着,却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往下沉。要是怎样险恶的环境,才能把这么个比自己还小六七岁的姑娘家养成这样?他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声问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没事,赵大哥你越是为赵王和赵王世子这些贵人信赖,我就越安稳。”章晗故作轻松地一笑,想要挣脱赵破军的手,可却没能成功,只得淡淡地说道,“倘若赵王打算借此对顾家发难,我的父母兄弟都已经脱离,顾家要追究也就我一个人;倘若赵王打算借此笼络顾家,捏着顾家这么个做事的把柄,我不但可报无虞,兴许还能离开顾家和家人团聚。总而言之,我一步步走到今天,赌了很多次,运气一直都很好,只希望这一次老天爷也一样垂青于我。”
说到这里,章晗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终于趁着赵破军一愣的功夫抽出了手来,往后连退几步,这才裣衽施礼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赵大哥你多保重!”
眼见章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赵破军开口想叫住人,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竟眼睁睁地看着此前见过的那个丫头扶着她,主仆二人须臾消失在了门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见自己留在外头的那老苍头有些不安地进了门来,他便沉声吩咐道:“你看好家门,我去一趟赵王府!”
尽管各家年长的皇子藩王都分封各地,但嫡长子封了世子之后,大多都被召入京城,日除却在宫中读书的时间之外,其余时间都住在京城早年兴建的各家王府之中。赵王府位于皇城西边的里仁街,虽不如赵王封地的王府占地规制大,可依旧是整个京师之中仅次于秦王府的建筑。因当今天子不喜欢假山小桥流水之类的园林,因而工部营建时都是四四方方的格局,可赵王世子陈善昭往日就一个人住,自然只占了东边一座小跨院。
陈善昭十二岁入京,除去父母按例朝觐之外,别的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主人。他也不是喜欢四处交接人的性子,多数时间都是沉迷于各处书铺书斋之中,这东跨院的正房五间几乎都是书房。就连西次间卧室之中亦是做了各种百宝格,上头琳琅满目都是书。这会儿他一个人站在架子前翻找着上头的书籍。好容易踮着脚取下一本,笑吟吟地到书案前坐下,还没翻上两页,外头就传来了一个书童的声音。
“世子。赵百户求见。”
“哦?让他进来!”
陈善昭头也不抬地吩咐了一句,却是一面看书,一面眉飞色舞地用手指比划着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意犹未尽地舒了一口气,一抬起头却发现赵破军早就已经进了屋子。此时正恭恭敬敬略弯着腰站在那儿。
“一时看到兴起,居然把你给忘了!”陈善昭笑着合上了书,随即站起身说道,“《励学篇中》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中粟,只是常有腐儒觉得。这些东西毁谤了圣人之学。殊不知书读到深处,自然能有万千景象在眼前,何止黄金美女钱粮?你是战场勇将,但若有时间。不妨多看些书。”
“卑职多谢世子提点。”
赵破军此次护送东安郡王陈善嘉到京师来,一路上和这位性子大大咧咧脾气豪爽的郡王相处得不错。可站在文文弱弱的赵王世子陈善昭面前,他却总有些缩手缩脚。此时规规矩矩应下了之后,他定了定神就开口说道:“今天卑职冒昧求见,是因为武宁侯府的那位章姑娘来见过卑职,求了卑职一件事。”
陈善嘉这才挑了挑眉:“什么事?”
“之前武宁侯被下了诏狱,她和干姐姐一块搬了出来,原来却是太夫人使的障眼法,想要她趁机送个信出去给都察院一位大佬。她知道此事艰难,却是另辟蹊径,从福生金银铺那边动了些手脚,如今武宁侯总算是放了出来,所以她想把福生金银铺那边的痕迹抹平了,所以来求了我。”
陈善嘉立时目光炯炯地盯着赵破军道:“哦,她为顾家做事,却来求你?”
面对那看似并不犀利,实则异常刺人的目光,赵破军只是沉默片刻便单膝跪了下去:“世子,我到了京城之后,就曾经悄悄去隆福寺见她,那一次对世子和东安郡王回报秦王府二位郡王之事,便是因为正巧去见她没见着人,却得到了二位郡王封寺游玩的消息。卑职知道罪该万死,不敢求世子宽宥,可我曾经受她爹和大哥的救命之恩,她父兄也托付我打探她的情形。当初顾家的二姑太太是以照顾她父兄为名这才让她答应入了张家,她少小离家寄人篱下,此次之所以跟着上京,也是因为顾家女婿张昌邕扣了她的母亲和弟弟为要挟!”
既然连最要紧的内情都说了出来,他便将自己和章家的过往原原本本都说了,连前次在安庆公主府时,章晗托付他半支凤钗,他立即让几个心腹军士回乡打探都和盘托出。等到全都说完了,他方才屈下另一条腿磕了个头道:“卑职都说完了,甘受处罚。”
陈善昭看着地下深深伏着的赵破军,足足沉吟了好一阵子,他才莞尔笑道:“你奉命护送三弟上京,要请罪也该去向三弟请罪才是,我又凭什么处罚你?”
“世子……”
见赵破军惶然抬头,陈善昭这才摆了摆手道:“起来吧,顶多就是个自作主张,罪该万死之类的话留着以后再说!既然人家来求了你,那金银铺的首尾你去收拾好,顺便打探打探,她究竟在那里捣鼓了什么名堂?”
“是,卑职领命!”
等到赵破军匆匆离去,陈善昭缓缓坐下身来,随手拿起书看了几行字,好一会儿却喃喃自语道:“少小离家寄人篱下……倒是和我像得很!”
第五十四章 逆转(上)
威武街紧紧相邻的两家侯府,眼下正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威宁侯府自从老侯爷顾长兴去世,尽管顾振袭爵,可毕竟是个没有正经职司的小辈,又是庶子出身,往日里下人们虽说都趋奉得紧,可都知道顾振在顾家没多少话语权。现如今连世袭铁券都被收回了,而且主人还要被赶到老家去,上上下下也不知道多少人惶惶不可终日。
而武宁侯府却随着武宁侯顾长风的平安归来,阖府上下一片喜庆的气氛。这会儿宁安阁正房之中,太夫人看着左下手坐着的次子,眉宇间多日郁积的阴霾全然散去,左端详右打量,就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好半晌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一年多没见,你又瘦了一圈!”
“都是儿子做事失当,让娘操心了。”
顾镇已经是身材魁梧的人,但相比其父武宁侯顾长风来,个头差不多,壮健甚至犹有过之,但父子俩站在一起,顾镇气势就首先逊色了一截。尽管尚不满五十,可因为常常率军在外,此前又在陕西镇守了好几年,顾长风已经有不少霜白的头发,额头上亦是有三根深深的横纹。眼神炯炯的他说完这话,便又看着对面长子长媳,随即再次欠了欠身。
“为了我的事,还让公主这般操心,都是我的罪过。”
“爹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您若是这么见外,岂不把我当成了外人?”
嘉兴公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见太夫人冲自己招手,她连忙起身走上前去,挨着太夫人坐了。又紧紧握了握那双苍老的手,这才含笑说道:“爹能够平安回来,咱们顾家就有了主心骨,不但老祖宗高兴娘高兴,弟弟妹妹一个个都松了一口气。”
顾镇也凑趣地说道:“是啊,爹,就连珍哥也好像知道您回来了似的,今早竟是比平时都起得早。本来还想抱来让您看看长孙的,可这小子不争气偏生这会儿睡着了。”
“老爷这次一出去就是这么久,竟连长孙降生都错过了。回头可得好好给珍哥一份见面礼。”王夫人听顾镇少有地说笑,也免不了打趣道,“家里上上下下都送过贺礼了,就连瑜儿和晗儿也都送了两件小小的长命锁,老爷你可别落下了。”
乍然从阴暗潮湿的锦衣卫诏狱回到了家里,听着这些老母妻子儿女这些话,顾长风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不由得笑了起来:“忘不了。 不过。既然是我的长孙,我可不会送什么金银之类的东西。这次从鞑子手中缴获了不少好货色,除了敬上的之外,还有一条做工精细的马鞭子。这先送了给他,等到他能握住那条马鞭子的时候,我就给他找一匹最适合他的马驹!”
“爹。要说马驹,我已经送过珍哥一匹了。”下头的顾铭突然开口插了一句,见顾长风愕然看了过来,他便含笑说道。“是端午节勋卫散骑舍人御前射柳的时候,我拔得头筹赢来的彩头。我特意从宫中御马监挑出来的才三个月大的小马驹。”
顾长风没什么时间管教儿子。此时听到顾铭这竟是御前得来的赏赐,不由得赞赏地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沉声说道:“勿要自满。舍人当中也有其他武艺出众的,你需得时时刻刻磨练自个,别给顾家丢脸!”
“你呀,就是军中养成的作风,在外头训下属,回到家里还要训儿子!”
嗔怪归嗔怪,但太夫人还是满脸笑意。见除了顾钟之外,顾长风的其他儿子都站在下头,但大多数都不敢贸贸然插话,她就笑道:“这些天大家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也都辛苦了,如今就先散了吧。老二媳妇,晚上在你们的后厅摆两桌家宴,大伙儿一块热闹热闹。”
王夫人连忙答应了,及至顾镇和嘉兴公主这些子女小辈全都退了下去,她这才开口问道:“晚上既是家宴,可要派人去接瑜儿和晗儿回来?”
提到此事,顾长风方才一下子想到了外甥女,立时眉头大皱道:“不是早说了已经从归德府把她们接到了家里吗?之前外头那样风声鹤唳,她们怎会搬出去住?还是她们觉得顾家那时候已经岌岌可危,这才搬出去躲一躲?”
此话一出,太夫人顿时脸色一阴,还是王夫人低声说道:“老爷别误解了那两个丫头。她们两个都是好的,之前消息传来的时候,上上下下都乱成一团,她们两个带来的那个妈妈却还狼心狗肺,挑唆她们对娘说要搬出去,自己甚至先卷了细软回张家祖宅安顿,结果她们却在娘面前说,要留在顾家和咱们共患难。”
“竟有这样的事!”顾长风又惊又怒,随即却又露出了一丝异色,看着太夫人就轻声问道,“那个章晗娘觉得如何?”
“那是个很好的姑娘,你妹妹把人教导得着实不错。最近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回头让你媳妇告诉你吧。”
太夫人犹豫片刻,正想提自己让章晗去做的事情,外头就传来了楚妈妈的声音:“老祖宗,老爷,夫人,外头顾泉回来了。”
听到这话,太夫人微微一愣,随即立时说道:“让他进来!”
顾长风素来信赖顾泉,因而也没觉得母亲让人登堂入室有什么不妥,可不免有些奇怪,王夫人少不得在旁边低声解释道:“老爷下了诏狱的消息传来的那天晚上,娘就让顾管事护送她们姊妹去了张家祖宅,还让我精挑细选了几个家将跟了过去。”
品出了这番话中的滋味,顾长风忍不住端详了母亲一眼,见太夫人面上既有关切,也有几分挣扎,他不禁有些奇怪。不一会儿,随着门帘一动,就只见一身灰布衣衫的顾泉进了屋子。却是二话不说就跪下磕头道:“太夫人,老爷,夫人。”
“起来说话。”顾长风唤了一声,见顾泉依言起身,他打量片刻就笑道,“这次没把你带在身边,乍一开始的时候还不习惯。你别忘了多训几个精干人出来,回头打仗我还少不得你!”
“老爷过奖了,我这一身本事,还不都是老爷手把手教导的!”顾泉低头应了一声后。随即就开口说道,“太夫人,今天依您的吩咐,已经处置了那宋心莲,接下来是送到田庄上去,还是送衙门法办,还请太夫人示下。另外,得知老爷平安归来的消息。表小姐和晗姑娘都很高兴,问是不是立刻回来。”
“宋心莲送去滁州那边的田庄,送到之后,照前例处置就行了。”太夫人不以为意地吩咐了一句,随即就说道,“至于她们姊妹两个。自然得接回来。”
眼见顾泉答应一声便要告退,太夫人突然又叫住了他道:“之前我让晗儿去办的事情,你可知道是怎么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