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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乃昭安的十二子,名叫昭麟。据宫里可靠的消息称其是昭安遗落在民间的皇子,一月前由宰相阳朔领回……”对于离王座下的二十四个隐卫,世间有许多种传说,但除了离王本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容,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扮演着何种角色。这些人没有名字也没有任何血缘上的牵连,有的只是一代又一代,亘古不变的传说。
感觉到福禄的声息,负责汇报的隐卫先一步噤声退到了角落,没多久,一席黑色的身影便悄然无息地进到了房中:“回禀少爷,奴才过去的时候已经赶不及阻止。”
雅间的中央,裹着深蓝色锦袍的男子举起酒壶,透明的液体在空中化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后,无声地化在案前的青瓷杯中。
“所以便杀了。”福禄平淡地做着汇报,那语气全然和说自己踩死一只蚂蚁没任何分别,只是……看着满地的秽物,还有那作呕的气味,位列二十四隐卫之首的男子不由蹙眉道:“少爷,保险起见,最好还是……”
“这倒不必,你若闲着便过来帮忙倒酒。”一杯饮尽,离王淡淡地扫了一眼退到角落中的手下,而后者则立即上前继续禀报了起来。
整整一夜,二楼的雅间中,一人斟酒,一人陈述,另一人,则一边品着酒一边听着陈述,时有静思,时有垂眸,而更多的时候,那双眼睛则不自觉地飘到墙上的那句鲜艳诗句,还有地上那早已干涸的字迹上。这副场景,持续到东边的天际终于泛起些许的鱼肚白……
“福禄,人跑到哪里你可知道?”当身边的男子正欲举壶为自己再添满一杯的时候,离王却先一步,把手中的瓷杯罩在了壶口。
然后,没等身边的男子开口,离王起身,轻轻拂了拂衣摆:“知道的话,便随朕走一趟吧。”
“皇上?”听到措辞的变化,福禄略略震了震身子。
“朕等了一夜没有动静,你还担心什么?其余的人先留下来善后。”那略带倦意的眼眸只是淡淡地扫过,却足以让满屋的人顷刻间肃然:“福禄,带路吧。”
“奇怪……张妈她们难道还没醒?不过这么大清早的……”听到持续的敲门声,宋默打着哈欠摸到了前门:“谁啊?”
“小兄弟你好,嘿嘿,我是万客楼的掌柜。”门前伫立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见到一脸惺忪的宋默,不由殷勤地搓手道:“您家公子昨日到咱酒店来喝酒……可是……嘿嘿,我想大概是他老人家贵人多忘事……嘿嘿……”
“你到底什么事啊?!”宋默本来就还没睡醒,再见那人来来回回给自己打哈哈,平日里再好的耐性,到此时也被磨差不多了。
“您家少爷忘了付咱酒钱。”被这么一喝,那人倒是爽快了一回,可转眼想想又觉不对,便接着道:“本来您家少爷能到咱的地方来,那简直是蓬荜生辉……咱怎么也不该计较这区区……”
“好了!”看那人张口又是滔滔不绝的架势,宋默无奈,只得再次吼道:“多少钱?”
“嘿嘿,这倒是不必。”说到这里,那掌柜又是嘿嘿一笑,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那、你、还、来、干、什、么?”
“因为这位客官把钱给付了。”掌柜略略往侧一让,他身后的男子便含笑走到了宋默的跟前。
这一看,却消了宋默九分的睡意。
“你……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男子,宋默只觉得脑子轰隆隆地不断响着:原以为凤南的冷将军定是天人转世才会有那般相貌,可如今……宋默摸了摸脑袋,原来那天人还不止那么一个啊?
而他,竟然还冲着自己笑了笑?!
这一时间,宋默竟是尴尬到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那男子却仿佛没有在意宋默的无理,一边笑着弯腰平视着瞪大眼睛不说话的男孩,一边从袖中掏出一锭大金元宝道:“这个是不是你家公子掉的?”
那声音柔得像三月的和风,但又好似附着无尽得威严,一时间,宋默紧张得话也说不出,只能不住地点头应和着。
“这元宝也算是贵重之物,由我当面交给你家公子可好?”把玩着手中的金色小物,兰衣男子睇了一眼呆愣一边的男孩。
“可少爷他还在睡觉。”宋默红着脸,表情全然像作业交不出的孩子般。
“那我会在一边不作声,一直等到他醒过来。”抚了抚宋默的小脑袋,离王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那……”看着那和掬的笑容,宋默竟是呆了,好久才愣愣地挤出一个字:“好。”
轻轻地推开房门,里面果然没有一丝的动静,再一看,原本应该床上的人此刻却是躺在床底,纤细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娇好的眉毛不由微微拧起。
“少……”昭麟得这副光景同样也进到宋默眼里,只是张口还来不及吐完一字,宋默便觉眼前一黑,下一刻人就无力地躺在了地上。
“其他人都下了迷药,三个时辰之内绝不会有动静。”捞起已经昏迷的男孩,之前满口唠叨的掌柜此刻仅说了一句便恭着身轻掩上房门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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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整个房间重归平静的时候,兰衣男子低叹一声,一步步地走近床缘,俯身把畏缩在床底的人儿抱了出来。
肘间的分量轻如柳絮,身体的主人睡得很沉,托起他的时候,那脑袋也只是往风冥司的怀中侧了侧,便再没了动静。只是那毫无意识的一侧,却又如一记重锤,震在男子的心头。正欲将其安置到床上的手顿在了半空,这一时间,竟是舍不得把人放开了。心念一转,索性拽着他一起靠在了床头。
隔着衣层规则的心跳声透过手掌传了出来,还有鼻孔中吐出的,那均匀的气息……白皙修长的五指微微收拢,一阵暖意搁着层层衣衫透了出来,或许是酒精的作用,那体温,似乎比平日里还要高上了几分……
不再是,记忆中那具冰冷得没有一点声息的躯壳了?
轻轻地拨弄着那散乱在前额的秀发,风冥司敛眸细细地端详着怀中的身影:这双眼睛,虽然比记忆中的大了些,却远不及之前那般好看;鼻子也塌了些,皮肤则稍显黑黄,那嘴巴倒是依旧小巧但也全然没有印象中的红艳……这么一看下来,这两人,竟是没有一点的相似之处!
可若是不是,那愈发强烈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细致的唇角微微地牵起,拥着怀中人的手也不觉收得更紧了……
是了,一定是。
“水……呜呜……”不知过了多久,昭麟终于从沉睡中渐渐辗转醒来,蹙眉无意识地呼唤着宋默,却突然感觉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气息?
“谁?!”强烈的警觉把昭麟从浅眠中彻底拉醒,睁开眼睛看到抚在自己侧腰上的手,更是让他整个人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怎么会是……”
“听听也无妨”牵嘴微微一笑,风冥司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双黑眸从开始的震惊慌乱转为如今的极力掩饰:“说吧,这段时间里……小骗子又编了什么说辞来诓朕?”
昭麟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离王了然的笑脸,不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身子才是你自己的吧?”见昭麟一声不坑,风冥司倒是毫不见怪:“说来附身之事你启枫师傅倒是说过,朕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三年你竟是偷偷跑回原来的身体里去了。”
“……”
“小骗子,”见他仍是不支声,离王轻轻一叹,翻手下了床往明若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去:“你这次可真的骗到朕了。”
昭麟见他一步步走过来,面色更是苍白,脑中空白一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步步往后退,转眼已经退到了墙角,却见离王的手又伸了过来,不由惊声一呼。
“如今你也该玩够了,和朕回家可好?”拽住昭麟的手腕,风冥司柔声提议:“若儿的房间朕都没让人动过,还有莜儿,知道若儿还活着一定很高兴,朕让他继续侍侯你;西陵现在也和乐得很,若儿如果怕冷,朕让人把陵都的六皇子府修缮一下,冬天的时候,朕陪你去那里过冬……”感觉到身前人的颤动,离王探下身子,环起那纤细的腰枝:“若儿,回去让朕疼你一辈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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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被制,去路也被封死,被恐惧所笼罩的昭麟前一刻还是心惊胆战,但听到那番话,却倏地愣住了。抬起头悠悠地注视着那双似是盈着无限情意的黑眸许久,嘴一张,却是笑了出来。
“皇上,你这句话拿出去对其他任何人说,那人都会感激淋涕的,但对着我说,”说到这里,昭麟顿了顿,低下头把目光侧开了:“风冥司,你……不觉得厚颜么?”
昭麟的声音很轻,但其中的绝决,想必即使是傻瓜也听得出几分。
只是离王虽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傻瓜,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那俊美无拙的笑脸依旧没有一丝的破绽,只是略略松开那双拽人的手,后退了几步走到圆桌前,就着八仙凳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再抬手,把旁边的空杯也斟满了:“过来坐下,喝一杯润润喉如何?”
角落里的昭麟咬着唇看着他,却是一动不动。
“也罢,朕不逼你。”轻轻一叹,风冥司举手端详着杯沿,笑意吟吟:“不如来说说你为什么突然成了昭安的私生子吧,朕听着挺有趣的。”
“……朕随便猜猜好了,”仿佛意料到那便的人不会开口般,没多久,风冥司又释然地开口道:“那个昭钰看那个凤南将军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昭安这条命也怎么都撑不过今年了……所以朕这三年来,对楚国虽占尽优势,除了苛扣粮草挂搜矿产以外,却没有进犯他们分毫,为得不过给昭钰那一党多造些天下太平的假象而已——这些朕知道,若儿你自然也知道。”
“等昭安一死,昭钰继位,不用想第一个拿来开刀便是那冷无双。而凤南军这肉中刺一除,楚国与朕,不过刀俎下的鱼肉而已;
而如今,若儿和昭安这出双簧一唱,那昭钰凭空又出了一个劲敌,再想动手,却不得不掂量下分量了。
这出戏再唱得好点,让昭钰和冷无双尽释前嫌也真不是没什么可能,到时候朝纲整军纪塑,再演一出兄弟合力抗敌的戏目……昭安就算死,倒也瞑目了。”说到这里,风冥司轻轻一叹,转头望向僵立在墙角边的身影:“若儿还真是淘气,一下子又给朕添了那么多麻烦。”
昭麟不可置信地举目望向正做在案边,神定气闲地品茶的男子,整个人仿佛被一桶冰水浇过般,从头凉到脚底。
通常……眼前的人用这种语调说话的时候,任何的辩解都只能成为笑话。
那……
“你……想干什么?”僵硬地动了动嘴唇,昭麟忍不住,终究还是问了这句。
放下茶杯,风冥司用眸光指了指身边的圆凳:“先过来坐下。”
抿了抿下唇,一番挣扎后,昭麟终于抬腿,机械地走到圆桌前就着椅子坐了下来。
“小傻瓜,朕又没有责怪的意思,”见那人终于老老实实坐下,离王推手,把斟满的茶杯移到那人身前:“看你脸色白的……看着都心疼。”
“……”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见对面的人仍是表情僵硬,离王浅笑道:“这招虽算得上巧妙,但却终究麻烦了一点,力度拿捏不好,被那昭钰随时反咬一口也是有可能的……有一招,却是干脆省事多了。”
昭麟一震,眸子却不由稍稍抬起。
修长的五指抓着茶壶的壶柄略略一斜,一道特有的幽香便伴着淡绿色的液体沿着壶口泻开了,袅袅白雾在方圆的空间里散开,眼前的景致皆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
“若朕是你,就把昭钰杀了,扶冷无双继位。”浅抿了一口清茶,离王淡笑道:
“这样一来,也不用再担心昭安什么时候挂了……若怕有什么枝节,早点送他上路,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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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手中的瓷杯应声而落,四溅的液体污了洁净衣摆。昭麟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正坐在他对面含笑而语的男子,而后者只是随意地从托盘中拿出一个空杯,重新斟满了推到他面前。
“若儿你要知道,昭钰的亲信遍布朝野,这人一死,那些人又岂会善罢甘休?等那些矛头皆指向冷无双的时候,凤南将军能否顺利继位暂且不论,楚国这场内乱却是怎么也免不了的。而这件事如今这世上唯一能帮上忙的,只有朕了。”似是毫不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空杯,风冥司的语气悠闲而淡定:“只有朕下国书说昭钰是朕杀的……才能封住这天下所有人的嘴。到时候冷无双顺利继位肃清朝野,楚国的国势自然也会跟着一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