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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雪本是没看完歌舞就要回相印殿的,只因钱太医这事发生了,才久坐了一会儿,见管嫔如今势单力薄,也没人帮着她说话,其它挨过荣妃训示的妃嫔此时正好看看管嫔的热闹,一个个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于是说道:“管嫔不能献舞,或是有其它原因,如今我们已看的尽兴了,不如娘娘就把管嫔放回去吧。”
荣妃听回雪这样说,便望了望一圈人,低下眉眼问道:“你们都看尽兴了吗?”
荣妃是妃位,回雪也是妃位,宫里聪明的女人,谁也不会这个时候乱说话,不管是得罪了荣妃,还是得罪了回雪,都不是一件小事,于是只装做听不见,或是喝茶,挡了回去,青嫔却最是牙尖嘴利,把吃剩的果子扔回到白瓷盘里道:“尽兴了。”说完,又觉得不对,马上改口道:“当然……当然没有尽兴。”
“既然郁妃说尽兴了,那就算了。”荣妃听了青嫔的话,脸上有怒转喜,却又有喜转阴:“可你刚才说身上没事,一开始去承欢殿请你的时候,你不是说身上不适的吗?怎么,你欺骗本宫?”
回雪没想到,免了管嫔的献舞,荣妃却依然抓着了管嫔的小辫子,身上好不好,是管嫔自己说的,其它人也听见了,此时倒无法替她开脱,只得暗暗替她着急。
“荣妃娘娘就是觉得我碍眼,你想怎么整治我,尽管来就是了。不用拐弯抹角。”管嫔瞧出了荣妃这点子心思,这些天来,宫里好几位妃嫔受惩罚,今天才轮到自己,已经算是晚的了。说这话时,管嫔脸色铁青,头抬的很高,她不能在荣妃面前失了气势,她也不是苏答应那样的,荣妃让跪就跪。
荣妃看着管嫔,心中觉得她就像草原上一头无法驯服的小野驴子似的,可别说是小野驴子,就是一匹马,自己今天也要改改它的烈性子,于是拿出手帕子擦了擦手,又看了钱太医一眼,然后目光落在青嫔身上:“我记得,宫规里写,嘴上乱说话,结果便是被掌嘴,我一向心软,又没什么手劲,不如这功夫就交给青嫔你来做吧。”
青嫔听了这话,一时间心花怒放,本来管嫔住在承欢殿,已经让她觉得好像吃了个苍蝇似的,管嫔又不是省事的,也常常跟她有些小摩擦,今天能借此机会掌管嫔的嘴,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于是拍落手上的果子渣,又对着双手吹了口气道:“管嫔,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那张嘴,乱说话。”说着,便站起身,转身走了几步,来到管嫔面前。
管嫔却后退几步,今天落到荣妃手里,无论如何逃不掉了,但见青嫔满脸得意的,也不能让她太过嚣张,于是自己抬起手,对准自己的脸噼里啪啦,一口气打了一二十耳光,直打的脸上乌青,嘴角出血,回雪忙让烟紫上前去拉住,管嫔却是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道:“荣妃娘娘,这耳光可够了?”
荣妃虽进宫多年,却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后宫的女人能对自己下如此的狠手,见管嫔的脸渐渐肿了起来,心里也有些忐忑,本想让青嫔打她,给她治个难堪,如今她自己打了自己,倒让荣妃有些尴尬,只得挥手让她回去,嘴上说道:“你们也看见了,我虽罚过几个妃嫔的份例,但都是轻罚,这管嫔的脸,可是她自己要打的,怨不得别人。”
青嫔讪讪的回去坐了,刚才管嫔面对着她左右开弓时,倒是把她震惊了,回过神来,管嫔已经出承乾宫而去,只得默默的说道:“说她虎,她还真虎。”
回雪虽见惯了后宫的女人争风吃醋,尔虞我诈,但这些天静养着习惯了,陆续见这些打斗惩罚的场面,倒让她有些反胃,走回去的路上,几次都要呕吐出来,还好烟紫备了清凉的药粉撒在帕子上,回雪用帕子捂住嘴,才算止住了。
晚间掌了灯,相印殿里灯火通明,因晚上凉意很浓,内务府给各宫太监,宫女都分发了秋季的棉料子衣裳,相印殿的奴才们换上后,却依旧站在廊下瑟瑟发抖,回雪用过了晚饭,本想看一会儿书,却被一阵敲门声给吵着了,王方跑出去开了门,又跑进了内室告诉回雪,是皇上来了信,专门给郁妃娘娘的。
回雪见天这么晚了,信又送的这么急,怕皇上出什么事,赶紧的打开了,对着摇曳的烛火速速看了一遍,还好没什么事,不过是皇上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担心回雪的肚子,又怕回雪担心自己,所以让快马送了封信来,问问情况。
烟紫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透过昏黄的灯影道:“主子,皇上对您真好,这么迫不及待的就写了信来。”见回雪拿着信愣神,便又接着道:“可皇上在外面的安危,又有几个人在意呢,这外面灾民遍野的,宫里倒歌舞生平,您也看到了,这些天宫里斗来斗去,好像皇上本来就不存在似的,倒没谁说挂念皇上了。”
回雪来回的折着那信道:“后宫看似温情,实则最是薄情,你若当真,那你就输了,荣妃此时正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好像谁都要夺她跟大阿哥的将来似的,这个时候蹦出来说挂念皇上,是想让荣妃整了吗?”
作品相关 第一八三章 要出宫
回雪连夜赶了一封信出来,告诉皇上,自己一切安好。然后又想了想写道,天凉了,让皇上多保重龙体,吃穿用度上,出门在外的,要时刻注意。其实这些话,本不用说,王福全是个细心的奴才,什么时候应该添衣,什么时候应该上茶,什么时候应该打尖住店,他总是拿捏的恰如其分,皇上的衣食住行,倒是很少让后宫的女人操的上心。
信写完后,回雪坐着等墨迹干了,才顺着宣纸中间折了一下,又左右各折一下,然后装进一个淡黄色牛皮信封里,交给了王方,让他明天就转托内务府的人送出宫去,吹熄桌上的蜡烛,除了廊下若隐若现的两盏灯笼,内室里恍恍惚惚的一点亮光都不见了,回雪的心就像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内室,写信告诉皇上,自己一切安好,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真的是安好吗?肚子里的孩子都十二个月了,却还未出生,也曾偷偷的问苏太医,要不要行催生之术,苏太医却摇摇头,催生之术都需要下中药,而中药对母体跟胎儿都有一定的影响,退一步说,得有了生产的迹象,才可行催生之术,如今虽胎儿在母体里已十二个月,但还在茁壮生长,一点生产的迹象都没有,若贸然催生,好则孩子出生,大脑受损,或聋或傻,没有定数。不然,孩子则不保。回雪听闻风险如此之大,便也只得做罢。别人怎么议论纷纷,就让她们议论去好了。
城外的灾民越积越多,不管是酒楼饭庄,还是青楼歌馆,白天晚上的,都有几个拉着棍,拿着碗的人来回晃悠。简直都能自成一派了,有些人避之不及,便撞了一身的灰,直喊晦气,而身体好些的灾民,或偷或抢,更是让人不得安生,听内务府采买的小太监说,有几次提着买的菜蔬,都差点被抢走。出去采买的次数少了。宫里的伙食便不比往常,虽仍有大鱼大肉,这些可放在冰里窝着。但少了很多的时鲜蔬菜,比如以前三四月里吃的香椿,荠菜,四五月里吃的槐花,如今只能想着了。
这天中午。回雪正看着一桌子的吃食发呆,什么生炒排骨,红烧鲤鱼,晶叶一品鸡,松仁玉米,酱豆腐……竟然没有一点翠绿之色。于是喊来烟紫道:“去小厨房,叫做个青叶子的菜来,这些油腻的。看了倒没胃口。”
烟紫一面弯腰给回雪布菜,一面劝道:“主子如今是一个人吃饭,两个人的消耗,吃蔬菜容易饿,只有吃肉才又饱又暖和。您看这天,早上起来。都落霜了呢。”见回雪摇头,只得去小厨房,让开了火,做了个白芍芥蓝,又做了个飞天通菜,回雪见这油绿油绿的菜品,就来了胃口,拿起筷子正要吃,王方跑进来,缩着手站在一侧,一个劲的看着回雪的脸色。
烟紫把小勺子放到回雪面前的碟子里,又给回雪盛了一小碗晶莹的米饭,笑着对王方道:“”有什么话,得等主子吃完饭吧,宫里天天消息满天飞的,可不能影响主子中午用饭,早上起的晚了些,也没吃什么东西的。“”王方听了,只急的挠头,却不敢张口。
“你说吧。”回雪放下手里筷子,看着王方。
“主子,不好了。“王方说着扑通跪倒在地:“乌雅大人让人传话进宫……”回雪一听,急的站了起来问道:“可是我阿玛出了什么事?”
王方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回雪急的捏着手帕子捂住胸口:“可是我……”她本想问,是不是我的姐姐出了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自己姐姐没死的事,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呢,若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那就万劫不复了,虽相印殿里都是信的过的奴才,但难保谁说出去,于是只得忍住,却急红了脸。
“乌雅府上的人传话说,是…。。是一个厨娘,在安城买首饰的时候,被灾民给抢了,还被捅了一刀,现在怕是,没活命的机会了……”
烟紫顿时明白王方说的厨娘是回雪的姐姐,乌雅府的大小姐,乌雅。蓝心,想拦住他,却没来的及,回头看时,回雪已瘫坐在椅子上,因动作过大,桌子被推倒在地,一桌子的吃食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到处是汤汁,到处是盘子的碎屑。回雪就这样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心里却一瞬间的风起云涌,那些过往如风一样在窗外呼啸,而如今赤裸裸的真相是,蓝心姐姐被灾民捅了一刀,她要死了。对于这个如自己娘亲一样的姐姐,回雪对她的留恋不是一星半点,那些记忆不停敲打着回雪的心脏,她似乎要喘不过气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就往外走。
烟紫忙拦在前面:“大中午的,主子又是何必,死生在天,可主子要保重贵体,再说,皇上不在宫里,咱们也无法出宫。”
“那我们就去找荣妃,皇上不在,荣妃总在。”回雪依然是面无表情,泪却如秋日早晨落在荷叶上的霜气,缓缓的,变成了水珠子,慢慢的滚落了下来。烟紫知道拦不住,便赶紧回身去箱里拿了件暗青色织锦披风,追上去给回雪系上,又喊上王方,二人搀着回雪往承乾宫而去。
承乾宫依旧巍峨富丽,荣妃正坐在小桌前,一面吃切瓣的哈密瓜,一面听小太监讲宫里的趣闻,猛的见回雪急冲冲的过来,倒是吃了一惊,在她看来,从来回雪都是仪态万千,怎么如今,倒像是被鬼追了一样,不仅簪子歪了,连裙摆都沾上了褐色浓稠的汤汁。
回雪来到荣妃面前,心里才平复了一些,只顾着赶路,竟然也忘记想一想,要找个什么样的由头,才能跟荣妃提出,出宫去,说姐姐死了,那肯定不行,在荣妃的印象里,自己的姐姐,素答应是早已死过的人了,说探亲,那肯定也不行,一来前一阵子刚探亲过,二来探亲这事得皇上亲自批了才做数的。脑中凌乱,又怕说个理由,荣妃不答应,那就不能更改了,倒是荣妃擦了擦手上的哈密瓜汁问道:“什么事你亲自跑一趟,让奴才来说也就是了,万一肚子有个好歹,倒让人无法跟皇上回话。”
“娘娘,只因我家……”说到这里,回雪觉得不妥起来,自进了宫,这宫里便是自己的家了,而原来自己的乌雅府,又怎么能称做我家呢,倒显的小家子气,于是改口道:“乌雅府我阿玛如今……病了,听说很是厉害,我想回去探望,不然心里不安,也无法好好养胎。”如今之计,只有对不起阿玛了,拿肚子里的胎儿威胁荣妃,也不知道她答应不答应。
荣妃听了,呵呵一笑道:“乌雅大人病了,他可是个忠臣,如今在前朝跟我阿玛并肩呢,你想探望,这是人之常理。”
“那我就……收拾一下,出宫去了。”回雪以为荣妃准了,心里才算轻松了一些。
“慢着。”荣妃道:“本宫是说人之常理,可没说让你出宫去。你阿玛病了,若不让探看,皇上倒要说我这代理六宫的人,太过无情,这样吧,本宫让内务府的奴才找轿子去抬了你阿玛进宫,让太医院的太医们给好好诊诊脉,这宫里什么稀罕药都有,专治一些疑难杂症,这样以来,也省了你一趟,难道不好?”
回雪赶紧接话道:“阿玛病体,怎么好来回折腾,还是我出宫去探望的好。”
荣妃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她看出回雪的着急之意,更有心故意拖延:“乌雅大人如今是病体,可你郁妃如今,不也怀着阿哥吗,乌雅大人不能来回折腾,皇上的阿哥,就能来回折腾吗?依我的话,便叫乌雅大人进宫来看诊,若不然,郁妃,你还是回相印殿养胎去吧。”
回雪左右无法,若此时皇上在,自己可能真要曲膝跪地,求皇上让自己出宫,可当下面对的是荣妃,就是自己真跪她,她只会更骄傲,也不见得能开恩,倒白长了她的威风,荣妃为难了回雪一把,又端起一瓣哈密瓜,轻轻咬了起来。
回雪转身出了承乾宫,烟紫跟王方紧紧随着,王方一边小跑,一边安慰道:“主子,人生无常,听乌雅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