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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楼老爷读了几年书,早年又一直不孕,直到弟弟都比自己先有了子嗣,想着是不是自己这一房子息单薄,请了个和尚,问了天命,和尚说他命里有两子,只是含齐的名字,冲突了子息,楼老爷得了指示,回家巴巴的翻了洛书河图两个名字,结果,隔年就有了两子。于是,楼洛书便排在了第三。
且不说衣着,这商贾地位不高,那些个绫罗绸缎也不是他们穿得了的。可饶是一身布衣,这楼洛书的气度也是不可小觑的。单看他坐在那里,就能让这屋子里气压低上几分。
细细瞧去,他五官立体,头发墨黑,唇红齿白,颇有几分现代奶油小生的气质,可是,他那挺直的背脊,好似白杨一般,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又有别于奶油小生的儒弱之气。这便是她的夫么?
婳贞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楼洛书,心里对楼洛书做了一个尚算不错的评价。
厅里的两人看婳贞走了进来,脸上表情各异。婆婆李氏脸上是满意的表情,这个比较好理解,许是见她专门梳洗换装来迎接自己的儿子,表现出她的重视,对她满意。可是楼洛书脸上的表情似乎就不太好了,仅仅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没有再看她,只是一个劲的跟自己的娘说话。
唔,她竟然被丈夫不待见了,这样的认知,让婳贞着实有些纳闷。莫不是之前,这楼洛书跟柳婳贞有仇?新婚之夜就跑得不见人影,出去两月归家,竟然只是瞥了妻子一眼?这个态度有问题啊,大大的有问题。
“二娘来啦,走吧,去吃饭去。”李氏见场面有些冷,连忙起身,拉过婳贞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拉起楼洛书的手,扬声道。
“恩。”婳贞应了一声,便跟着李氏出了花厅。
走进饭厅,餐桌上已经备下了吃食。两荤两素一汤,有鸡有鱼,还有萝卜冬笋,汤是冬瓜汤,这一餐可算是丰富了,想来是因为楼洛书远归吧。
“坐吧。”李氏率先坐下。洛书和婳贞也跟着落座。席间,楼洛书和李氏说说笑笑,婳贞只是听着,直到李氏问到她,她才回个两句。她下午本就吃了不少东西,肚子里还有积食,吃得也不多。
“二娘,你可是胃口不好?”李氏不知怎么的,先还在跟楼洛书说话,说着说着,就绕到她这里来了。婳贞闻言,只好将下午出门吃了不少东西的事跟李氏交代了一番,好在唐朝女子出门上街,也是常有的事,倒也没有什么。李氏只是问了她几句,便又跟楼洛书说话去了。
婳贞见状,也就安心了。看来,以后,若是无趣了,大可以放心的外出了。
“听说前些时候,你住的那个小院起火了?”楼洛书却在此刻开口问道。
婳贞抬头看他,倒不是太意外,只是点头道:“是。”
“没什么大碍吧?”楼洛书继续问道。
“没,就是吓了一跳。人倒是无碍。”婳贞连忙回到。
“恩。”楼洛书这回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举箸夹了菜吃。一时间,餐桌上又安静了下来。
待到楼洛书放下筷子,李氏也吃饱了,在楼洛书的搀扶下起身,婳贞连忙跟着起身,走到李氏身边,扶着她另一只手臂。
不过将将跨出门口,李氏便停下步子来,顿了顿,将婳贞的手拉过,递到一边楼洛书的手中,道:“三郎,二娘,现在天色还早,你俩到院子里走走吧,就不用陪我了。”说罢,竟然在婢女的搀扶之下,迅速的离去。留下面无表情的楼洛书,以及一脸错愕的婳贞。
李氏的身影一不见,楼洛书便将婳贞的手放开,也不理会她,径自朝着院落里走去。婳贞愣在当下,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一下,还是跟上了楼洛书。
看他那态度,显然是不待见自己的,只是,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总要借机摸摸清楚的。她穿过来已然是嫁到他家了,若是有嫌隙,也好说说清楚,立个规矩,以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扰,便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不然,只怕,她就得早点想法子,离开这里,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了小半会,婳贞一时琢磨不透楼洛书的想法,可是却打定注意要跟他摊牌,心里倒是没有什么负担。一路上下来,细细的打量着楼家的大院。
楼家大院,名为听枫园,不同于一万园林的纵向结构,变为横向建造,左为宅,中为庭,右为园。格局紧凑自然,又有植物点缀,呈现出四十景色,给人以清朗,幽静之感。而此刻,他们逛着的,就是中庭。
江南水乡,最不缺的便是水,中庭这边,西北置石假山,东南为水池。堂前假山堆叠手艺高超,完全不显造作之感,假山周围建筑简朴淡雅,水面过半,建筑紧贴水面,整个中庭犹豫浮于水面。莫怪外头都说,楼家的听枫园乃是姑苏城里,最大,最好的园子。而这园子,竟是出自眼前这人之手,那时的他,不过龆年(tiáo,古时男孩8岁,为龆年)。可见,这人是真真有些学问的。
就在婳贞细细打量着庭院,想象着八岁的楼洛书,是如何一本正经的指挥着工匠们,将这如今的听枫园一点一点的堆砌起来。走在前面的楼洛书,却停下了脚步,转过神来,直直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
婳贞心思一动,来了。
“听说,你现在搬到西厢去住了?”楼洛书等到婳贞走到他面前来,才开口问道。
“恩,原先住的屋子前些天起火,烧了。”婳贞答道。
“烧了?”楼洛书重复了一句,口气听来有些怪异。
“是烧了。三郎不知道么?家里这么大的事,大家应该都跟你说了吧。”婳贞这时倒是听出点味道了,感情,这楼洛书竟是在责问她。难道,他是在怀疑,是自己放火烧的屋子?当下火气就冒上来了,也没有思量,就顶了回去。
“娘是跟我说了,不过,她只说了屋子烧了,可没说怎么起的火。”楼洛书不咸不淡的说,对婳贞语气中的埋怨,听而不闻。
婳贞却被他的话给吓了一跳,听他这么一说,莫不是那火,真是柳婳贞放的?她穿过来的时候,火已经起了。当时她只记得逃命,也没有顾着看看周围是个什么情况,火究竟是怎么起的。后来听红娟说起,只道是纱帘被风吹起,撂倒了案上的烛台。才烧起来的。
对了,那会,柳婳贞在屋子里干什么?若是睡了,烛火就应该已经熄了,若是没睡,那火刚起的时候,她怎么没有扑灭呢?难道真是她放的火?想到这里,她不禁心头一跳,这楼洛书定是知道了什么。
不对,他若是肯定了这事,没道理李氏那里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便是再心疼柳婳贞的处境,也不会不责怪她几句。毕竟这放火烧屋的事,可大可小。这楼洛书定然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否则,他不会这样说,指不定,他现在就是在套她的话。
“那又如何?莫非你怀疑我放火烧自己的屋子?”婳贞强自压下心头的不安,挑眉问道,眼都不眨的盯着楼洛书,脑中迅速的思考他会怎样回答,而自己又改如何应对。
楼洛书看着婳贞,一言不发。半晌之后,却是换了一个话题。
“我听下人说,你搬到西厢去住,每天早上都换了下人的衣服,在院子里东跑西窜的?”
婳贞听他换了一个话题,原先吊起来的心,放回来了一半。心下越发肯定,楼洛书并不知道详细情况,只是在套她的话。然后,他换的这个话题,似乎也是个麻烦。
“我那是在散步,早上空气好,我嫌屋子里闷,出来走动走动,又嫌儒裙绊手绊脚,所以,换了身简单的衣服,若是三郎觉得我那样不好,我以后注意就是了。”婳贞想了想,扯起一抹笑容,小心的回道,心里却在咒骂,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人,在背后打她的小报告。
“恩,你知道不好就行了,以后注意些,你毕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娘子。没得让人说闲话。”楼洛书看着眼前的婳贞,交代着,心里却觉得十分奇怪。
他并非没有见过柳婳贞,成婚之前,他去柳家提亲的时候,远远见过她一面。那个时候对她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别看着是书香世家教出来的女儿,刻薄起人来,那也是不含糊的。他可是记得,这位小娘子可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可今天见她,她却显得太安分了些。着实有些让他惊讶。
难道,那火真是她放的?所以见他眼下问起,觉得心虚了,才不吭气的?这样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柳婳贞本就是个不含糊的主,他又在新婚之夜,连洞房都没入,就将她一人抛在了家里,难免她心生不满。只是,以这样的方式,逼着他回来,着实是太不识大体,太过分了。想着这些,不免,眼中又冷了几分。
“我会注意的,三郎没事了吧,没事了,我就去睡了,今日出去玩了一天,有些累了。”见他说起锻炼的事来,婳贞连忙打断,直道自己累了,要去歇息了。真让他问起来,她能说自己是嫌自己这身体素质不行,太胖了?到时候,指不定他又要拿话来训她。须知,这唐朝,以胖为美,她这样的身材,在外人眼中,绝对只能算是丰满,还谈不上美呢。
“既然你累了,就去休息吧。”楼洛书本还想再问,被她一打断,也就挥挥手,示意她回去了。
婳贞得了他的首肯,忙不迭的一路回西厢去。等到了自己的屋里,才想起来,她本打算跟楼洛书摊牌立约定的事,被他那些话一问,竟然连提都忘了提起。不由得苦笑,好在,楼洛书住在东厢,而她如今住在西厢,起码,他俩今晚上不同房。
梳洗完了以后,婳贞往床上一倒,满身的疲累顿时都涌了上来,折腾了一天,又是满大街的追人,又是打架,回来还上演了这样一场你猜我猜的好戏,能不累么。
婳贞临睡之前,在心里感叹,这楼家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这往后的日子,可真是漫长啊!
第四章 搬回东厢
那日受了楼洛书的教训,婳贞便知道下面有人告黑状,又想着自己说了会注意影响的话,只好舍弃了她的晨跑,改为散步,她姑娘就爱早上到院子里散散步,总没有人说什么了吧。散步回来以后,再练练瑜伽,也差不多了。
她除了那夜见了楼洛书一面,接着几天下来,竟然是连人影都没瞧着。便是晚饭时候,她去陪李氏用餐,也没有在餐桌上见到他。后来,听李氏提起,她才知道,楼洛书除了刚刚回来的那天在家吃饭之外,竟然连着几天去了苏州刺史的家中赴宴,不单自己去,还带了他的妾室,那个叫做绿纱的舞姬同去。
李氏在言谈之间,对绿纱似乎十分不满,平日里也没有见过她来向李氏问安。这在大户人家里,倒是少见的很。可偏偏,楼洛书似乎十分宠爱这名妾室,就连她对自己母亲这般无礼,也都揭过不提。
而她,楼洛书回来的这几日倒是过的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早上跑步变成散步,然后去陪李氏吃早饭,再来,就是自己打发一天的时间了。
只是今日,却是李氏叫了她身边的老妈子来请她一起用晚餐,让婳贞有几分忐忑。席间,李氏只是问她身体如何,叫她多吃些。然后亲自给她夹菜。而她多半是听着,然后回答是,好,知道,之类的单音节。
晚饭吃得差不多了,有仆人来收拾碗碟,被李氏挥手斥退,婳贞心里就知道,该来的跑不掉啊,李氏笑看着她,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语气一变:
“二娘啊,先前三郎不在,你住的那屋子又给烧了,你要住到西厢去,我也就由着你了,不过,如今三郎回来了,你再住在西厢也委实说不过去,不如搬回东厢来与三郎同住吧。”
李氏说罢,笑看着婳贞,似乎在等她回话。
婳贞脸上的笑容一僵,搬回东厢居住,意味着跟楼洛书同住一屋,虽然是不同的房间,可是,老太太的意思却是非常明显的,要让她和楼洛书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呢。
李氏等了半天,没见婳贞回话,脸色渐渐没有起初好了,琢磨着这儿媳只怕心里还因为楼洛书洞房都没入,就出远门的事不高兴呢。只是,她这做婆婆的都先开口了,便是再不高兴,也不至于拂了她的面子,倒也没有说话,只是等着看婳贞怎么答话。
婳贞这一迟疑,再看李氏,发现她的笑意退去,心下一惊,她这迟疑,怕是招了婆婆的不满了,转而一想,还是先把矛头对准楼洛书吧,好歹那是她儿子,总该比她这个媳妇要亲。
“大家,我既然嫁了过来,自是想安稳过生活的,我本就住在东厢,乃是变故才搬去西厢居住,大家让我搬回来,我自是求之不得。”婳贞看着李氏脸上再度露出满意的神情,继而又道:
“可是,我与三郎虽是夫妻,可是三郎洞房未入便离家,这才刚刚归家落脚,只怕还俗世缠身,我贸然搬去与他同住,也不知道会不会妨碍到他。不若,先行问过三郎再做决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