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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过他什么东西?”加百列反问。
“我?我什么也……”艾洛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想起诺曼之前的动作,“可那不是我给他的,是他跟我买的……”
“是什么?”
艾洛斯张了张嘴:“冰冷、冰冷之心。”
“你从哪里搞来这种东西,”加百列转过身,向外面走去。
“那个东西我本来是准备自用的,自用!”艾洛斯反驳道,“我又没想到他会跟我买,也没有想到会有魔神的黑暗力量失去了控制……”他说到这里停下来,是啊,那些黑暗力量的失控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是真正的国王,他只是想要金库里的金币而已。可他还是把冰冷之心拿了出来,冒着危险与诺曼一起封印了黑暗。
是的,他就是这么做了,跟诺曼一起拯救了那个地方,那并不是因为他忽然转到了光明之神这边,仅仅是因为那个人的背影。他毫不犹豫地去了那个黑暗的地方,将后面的一切事情交给了自己,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努力地去做,拯救三区。
“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啊……”加百列听到魔神这个词以后,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头。
他抱着艾洛斯走过教廷里长长的柱廊,那里依然一片死寂,有人倒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银色的灰尘在他们周围飞舞,没有一个人站着,也没有一个人醒着。
“是诺曼做的吗?他把他们怎么样了?”艾洛斯忍不住问。
“他……”加百列张了张唇,最后才说,“他决定‘净化’这里,因为这里本应该是人类最干净的地方,集结了信仰与善意的地方,却沦为了权力倾轧下的工具。光明神的信徒不但沦为了黑暗之神的爪牙,信仰缺失……”
“我们都知道这个地方变成了什么鬼样子,我就是问你诺曼怎么了?他准备做什么?”艾洛斯毫不客气地打断加百列的话,大概也只有他敢这么对加百列说话了。
加百列不以为意:“他要净化这里,用冰冷之心的力量。”
艾洛斯感慨道:“我还不知道冰冷之心可以这么用。”
“啊,是啊……”加百列沉默了一会,已经抱着艾洛斯走出了教廷,“他在用他的生命,想对这里进行彻底的净化。”
“什么?”艾洛斯愣了愣,“你说什么?用生命做彻底的净化?”他很惊讶,甚至没注意到精灵已经把他给放下来了。
“他从未逃避过自己的责任与使命,不管是在最初,还是在现在,甚至是我想要带他走的时候……”加百列轻轻地说,“他已经无力再完成神祗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经绝望了。”
“他会……死?”
加百列看向结界里面飞舞着的银色灰尘:“他会死,会成为这里的一部分,在完成净化以后,一丁点儿也不剩。”
“他怎么能这么做,他……”艾洛斯转身跑向结界,伸出手碰触结界——
“好痛!”艾洛斯的指节刚碰触结界就被里面的银色灰尘无声地消融掉了,露出了皮肉之下白森森的指骨。
他怔了怔,把手缩了回来。在被剥蚀的骨头上,和形成断口的皮肉伤,覆盖着细微闪亮的银色灰尘,正在他的血肉间散发着隐晦的光芒。
本该迅速生长的血肉竟然一点也不动弹,连原本应该涌出的鲜血也没有掉下来,就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吞噬他的血肉,而他的重生力量竟然赶不上对方吞噬的速度。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艾洛斯盯着自己的手指,那只手上有三根手指受了伤,白皙柔软的皮肤上显现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没有开玩笑,”加百列看了看艾洛斯的手,“你看到了,净化的力量。”
“那……”艾洛斯茫然地看向被银色灰尘笼罩起来的巨大的建筑物,“诺曼怎么办?”
“我会把他拉回来的。”加百列轻声说。
以生命为基础的强大净化力量,正以最彻底的方式,在清洗每一处黑暗的角落。他的方式如此固执与彻底,丝毫学不会妥协与退让。
加百列说完,转身向那里走去。
“你拉不回来的,”艾洛斯伸手拉住加百列的手臂,“这是一种献祭,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存在了……你知道的,你的神和黑暗之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对于特殊的血脉,他们很乐意接受。”
“我知道,”加百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澈和安静,他轻轻握住艾洛斯的手,“可即使那样,我也要去,我答应他,要带他走的。”
“可是……”艾洛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加百列已经将他的手推开,转身走进了银色的灰尘里,转眼就消失了。
“可是……你明明阻止不了,为什么还要去?”艾洛斯茫然地站在结界外面,他很想跟加百列一起进去,他像告诉诺曼,这样其实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性命?……是啊,为什么不选择一条轻松点的路?
“仅仅是因为……他无法背叛自己。”
他忽然想起这句话,这是诺曼曾经告诉过他的话,对了——就是在不久之前,在撒克洛选择了去湮灭空间里“证明自己”的时候,对他说的。
“这与有多艰难没有关系,也与我能否办到也没有关系,这只是因为我不能选第一条路,所以只能走另一条路,我其实没有选择。”
撒克洛也说过这样的话,无法背叛自己的原则与信仰,所以不能选择那条弱者该走的路,而选择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尽管那会使自己万劫不复。
“为什么……”艾洛斯向前走了一步,那森冷而纯净的气息扑面而来,指尖上的银色物质如同一根根针扎在那里,警告着他不要轻举妄动。
“我们……还是走吧,”西路小声说,“你的手受了伤,我们必须找个地方把那东西清除干净,要不然那些东西会整个儿腐蚀你的……”
可我一点也不在乎,艾洛斯看着近在咫尺的结界,那里银色的灰尘轻舞在空气中,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让人想起光明神的赞诗中描写的情景——也许那时真实存在的。光明神从来不是仁慈的神祗,他就是以这种彻底而决绝的方式来拒绝黑暗的。
“我要进去。”艾洛斯忽然将戒指从手指下取下来。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西路叫起来,“别说傻话,你什么也做不了!你别去!”
艾洛斯将戒指轻轻地放在地上:“因为我知道什么也做不了,所以那时候什么也没做,我一直活在后悔与愧疚中,西路,我其实一直很后悔,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跟撒克洛一起去湮灭空间。相比他们,我选择了一条更轻松的路,我很懦弱,我背叛了自己的真心……我不能再懦弱了。”
“可这和懦弱没有关系!”西路拼命地叫着,可他现在既没有手脚也没有力量,他甚至只能呆在戒指里,“艾洛斯!这是光明神与他的仆人之间的关系,他们自愿进行献祭,你为什么要去搀和!诺曼是自愿的,加百列拉不回他,你也拉不回他!这是他本人的意愿,你为什么……”
“我不希望他死去,”艾洛斯轻声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从很早很早相遇的时候开始,在教会里,那个站在残像前虔诚祈祷的少年与他相遇开始,他们就已经成为了朋友。他们的立场明明不一样,却又彼此有好感,他们曾经并行在黑暗中,在巨大的黑暗中谁也没有抛弃谁,一起合力封印了黑暗。诺曼在他失意的时候,长长的一路陪伴与安慰,在所有人指责他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为他说话,甚至这次也是……
“我已经……没办法再选择轻松的那条路了,”艾洛斯轻声说,就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不能……再背叛自己了。”
、第九十八章
“陛下;请别那么冲动。”
艾洛斯刚往前走了一步;听到这个声音,猛地站住了;金色的竖瞳猛地收缩了一下,甚至连心脏仿佛都紧缩了一下——
虽然还没有进入结界;但是结界的光明属性却已经在与艾洛斯本质的属性相抵触;空气中传来细细的摩擦声,提醒着他,那边是一个与他属性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您还是那么容易冲动;”轻轻地叹息声带着无奈与宠溺,很熟悉,但是上次听到又好像是在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艾洛斯的手被轻轻地抬起,一只温暖的手将他受伤的那只手握在手心。
艾洛斯猛地转过身,毫不掩饰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但是又带着一种亲切与熟悉,他注视着眼前的这个黑发男人,他和离开的时候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变化,但是艾洛斯知道,他肯定改变了。
“……撒克洛?”艾洛斯看向对方,连自己都没察觉声音里带着多少期待与害怕,这些情绪纠结在一起,心脏感觉到一股甜蜜与欣慰。他总是在对自己说,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那条路回不了头,可是当他现在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发现自己是有多期待他能遵守诺言,回到这个世界。
“我回来了,陛下,”撒克洛微笑着点点头,低头看着对方的手。
龙之爪是连空间都能撕裂的利器,可是这个结界虽然未能阻挡住龙之爪,但是也给了他沉重的伤害。如果没有见识过湮灭空间中那些植物的力量,撒克洛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最不灭的就是生命的力量。
以诺曼为中心,形成的这个巨大净化结界,正在荡涤整座教廷的黑暗力量,这需要诺曼付出多大的代价与多大的觉悟。
“我要……去找诺曼。”艾洛斯小声说,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手上已经露出了半截白骨,在伤口交合的地方,龙族的鳞片若隐若现,体内的自愈力量正在与这种净化的银色灰尘做着抗争,而自疗的能力,显然已经跟不上被银侵蚀的速度了。
“你就是去了,也救不了他,”撒克洛柔声说,“看,你受了伤,我们还是先把伤治一下……”
“我不知道魔神还会治疗,”艾洛斯看向他,虽然他倒是很想知道撒克洛在湮灭空间遇到的事情,但现在似乎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撒克洛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银色的灰尘似乎被撒克洛的手吸引了,一下子凭空漂浮了起来,它们从艾洛斯的血肉里分离出来,在他的手上方凝聚起来,就像一颗美丽的银色星星。
“撒克洛?”艾洛斯惊讶地看着那颗漂亮的星星,它们显然是被更加黑暗的力量吸引了,艾洛斯也能看出来,那是撒克洛以他自己为诱饵,将这些灰尘吸引出来。
它们越聚越小,紧紧地挤在一起,然后像是它的中心爆裂开来,银色的灰尘四散飞扬,在阳光下闪了闪,即刻就不见了。
艾洛斯惊奇地看向撒克洛,他一直觉得撒克洛没有改变,但是其实那不是可能,他甚至难以去想象他在那片什么也没有的空间里经历了什么,他其实是知道他不再是原来的撒克洛了。光是这一手,以前的撒克洛就不会。
“你能……压制这些净化的力量,”艾洛斯艰难地说,“可,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光明神埋在诺曼血脉中的力量,最纯净的最彻底的力量,它不受时代的更迭,不受血脉互相繁衍的稀释,更不会被时间所遗忘。诺曼是光明之神在人间的代言,指引人们的方向,就像黑暗商人是黑暗之神的代言一样。
而原则上来说,这种力量毫无保留,彻底地爆发出来以后,绝对不是黑暗力量可以顷刻间就压制住的。
“魔神……”艾洛斯咬了咬唇,看着撒克洛那双黑色的眼睛,以前那双眼睛很清澈,他能看出他的情绪,他的温柔和焦虑,可是现在,那里只是一片黑暗,艾洛斯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看清他的情绪了。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魔神……可以做到吗?”
撒克洛看向那片银色的结界,那里闪烁着银色的灰尘,远远看过去,就像一片赞诗中美好的世界,可事实上,那里是一片肃杀与沉寂,它们强势地侵蚀黑暗,宣布自古以来在教会的地位。
“不行,”撒克洛淡淡地回答,他以前总是对这些魔法啊,传说啊充满了不解,但是现在却能与艾洛斯交流这方面的东西,“我知道你想去救诺曼,但是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制造了这个结界,他释放了他血脉中全部的力量,最纯粹的,最冰冷的,最绝望的力量。”他轻轻摸了摸艾洛斯的头,“我不觉得他还会想回来面对这个世界,光明神给他的使命让他不堪重负,时代变了,人们丧失了信仰,他也无能为力,他不能替人类做决定。”
“可是……他不应该就这样死去,”艾洛斯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撒克洛这样说,就好像能说服撒克洛就能说服诺曼放弃这疯狂的念头一样。
“让诺曼的血脉继续传承下去吗?”撒克洛爱怜地看着艾洛斯,但是那眼神仅仅是对艾洛斯,而非诺曼,“我想他大概想要结束这一切,所以才选择了这条路,你也可以理解成他对使命的反抗吧。”
“可他……”艾洛斯想起那个人安静的祈祷的样子,那个人温暖的笑容,“可他……我觉得他还是很想活下去啊。”
“这和他的想法无关,”撒克洛柔声说,“也和他是否活着没有关系,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这个。”
艾洛斯沉默着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