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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对方轻蔑的语气与他的知识好像不太搭边,于是诺曼猜想,这个孩子应该是来自某个大贵族家里的孩子,对这些仪式耳闻目染但是不以为然什么的。
“抱歉,”诺曼笑了一下,他笑起来彬彬有礼,很多人说他有种超越年纪的谦逊与亲和力,“我们的年纪差不多,我不应该这样质疑你,我感到很抱歉。”
在诺曼活到现在的一生中,他一直是一个固执又认真的孩子,而他的话,几乎从来没有被反驳过,而他为自己的言论道歉的次数也少的可怜。但是这会儿,有谁知道他做过这些呢,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对方有些惊讶,但是随即笑了笑,“我不太在乎别人对我的冒犯,”他宽容大量地说,“因为我脾气还不错,你该见见我的表兄们,他们太在意别人的态度了。”
诺曼当然不知道对方的表兄们彪悍到了何种程度,他只觉得这个孩子应该是来自一个庞大但是宠溺他的家族,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呢。于是,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雕像很老了耶。”少年背着手站在草地上评论说,“可它看起来却是整座教会里最值钱的。”
诺曼点点头,他站起来,拍拍白色长袍上的草屑,有些感叹地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它建造地比我想象地……更加华丽。”
少年偏偏头,他散落在额前的头发侧向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那是好事吗?”
“我说不准,”诺曼耸耸肩膀说,“人们的价值观开始发生改变,他们总是认为越贵的越好,但是对信仰来说……却是一次灾难。”
“我知道,”少年的语气流露出一些同情,“人类容易迷茫,所以需要信仰来指引他们的方向,而财富已经代替了信仰,这对人类来说是致命的,但是他们并不知道。”
诺曼有些惊讶他会这样说,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贵族少年,带着一些有些自以为是的世界观在这里驻足。他或许来自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但是却还不到领悟这些的年纪。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轻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叫艾洛斯,我的家臣说,人类间的交往应该从名字开始,”他微笑。
“我叫诺曼。”诺曼微笑,然后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艾洛斯?现在很少有人用这种名字了。”艾洛斯在古代语中是狂暴与贪婪的意思,当然现代语中,它只是一个名字而已,诺曼不着边际地想,然后微笑着看着对方有些笨拙地跟他握手。
然后他看到他手上那枚看起来有些可怕的戒指,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被包裹在一块琥珀中,被当成装饰品镶嵌在戒指上,显得厚重而邪恶,却在少年纤细的手指上,显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
“这个?”艾洛斯扬了扬自己手上的戒指说,“我不久前刚得到的,呃,说起过程好像还有点血腥……”毕竟这段时间来贫民区的死亡和护卫队队长的死亡都跟它有关,在这之前,还不知道有多少血腥的历史呢。
“是吗?”诺曼伸出手,洁白的手指在戒面上轻轻拨动了一下,动作轻柔到就像在擦拭戒面的灰尘一样,“我觉得你的爱好还真有点……另类,”他想了一下措辞,然后笑起来,“不过,挺有趣的,不是吗?”
“我也这么觉得,”艾洛斯笑着点点头,他好像还没有对一个人类有过这样的好感,他见识过太多黑暗与血腥——毕竟他来自那里,但是对这个看起来就像一汪净水一样的青年,却有一种很奇怪的好感。
“对了,你是第一次来皇都吗?”艾洛斯与诺曼沿着湖边走,这里的水禽们大概见惯了人类,所以看到他们走过来,并不闪躲,该吃吃该喝喝。
诺曼点点头,觉得有些好笑:“对,我一直生活在一区,所以来到这里的教会……哈哈,感觉有点不习惯,这里没有一区那么严肃,挺好的。”
艾洛斯有点儿猜到对方是来自一区,毕竟一区是光明教会的中心,教皇就在那里,而整个教会的财富自然也在那里。想到教会的钱,艾洛斯向往地说:“我有一天也要去一区。”打劫,他在心里补充说。
“比起皇都来,一区要严肃一点,”诺曼淡淡地说,他的脸上有过一丝凝重,但是随之就被微笑代替,好像刚才那一瞬只是艾洛斯的错觉一样。
“皇都……”艾洛斯想了想,有些高兴地说,“要我说呢,贫民区不错,也许下次我们可以去那里逛逛。”他一边说,一边思索着用什么借口消失半天。
诺曼微笑着点点头:“好。”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直到有人踏足花园。
诺曼看到远处晃动的白色身影,转头看向艾洛斯:“那,我们下次再聊,我该走了。”
艾洛斯点点头,挥手跟他告别。
“啊,人类中也有不错的家伙嘛,”艾洛斯看着诺曼与白衣牧师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
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低头看了戒指一眼,心想着黑暗商人西路是不是睡着了,或者开别的小差去了。他满不在乎地自己走了一会儿,才打道回宫。
在宫殿里,撒克洛公爵正在等艾洛斯回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艾洛斯后退一步,“我已经去过光明教会了。”他说。
撒克洛看了艾洛斯一眼,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看向他的戒指。
艾洛斯没有想到对方会忽然伸手,没有什么防备,竟让他抓了自己的手,他愣了愣,猛地抽回了手,恶狠狠地瞪着他:“别碰我!卑微的人类,滚出我的视线!”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王座。
他干嘛忽然生气?撒克洛公爵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是想看看那枚戒指被封印了没有——有必要那么生气吗?他又不是第一次碰他的手,他干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那么,我告辞了,陛下。”撒克洛公爵觉得现在还是不要挨到枪口上去比较好,没有什么比马上撤退更好的选择了,他行了一个宫廷礼仪,“请好好休息。”
对方冷着脸,一副看讨厌的苍蝇的表情看着他,于是撒克洛只好转身离开。在他离开觐见厅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艾洛斯。
此刻,夕阳西下。
觐见厅里巨大的的落地窗户引进了血色般的夕阳,那个人独自坐在瑰丽而奢华的王座之上,他的表情冷酷而杀气腾腾,仿佛连他身后的金色长发也沾染了血腥的味道,而那条猩红的天鹅绒地毯看起来就像一条铺在地上,通往王座的血之路。
那种场景带着一种独特的血腥与诡异的华丽感,瑰丽地让人印象深刻。
撒克洛有那么一会儿的晃神,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离开了觐见厅。
撒克洛的离开并没有让艾洛斯心情好一点,他无意识地转动着戒指。
他来到这个人类世界已经一年多了,他在这个国家做了一年多的国王,他每天的生活都是出席一些会议,看各种报告,解决和裁定一些矛盾。他每天如此,有时候都忘记自己是来自黑暗深渊的龙族了,那种平凡的,枯燥的,宁静的生活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蚀他的心。让他忘记了自己本质,笨拙地认为自己几乎会成为一个人类。
就像刚才,他对撒克洛竟然一点防备也没有,任由对方这样抓住自己的手,理所当然地像个人类一样,而忽略了危险。
他看着自己刚才被握住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有撒克洛的手上传递来的一丝体温。
艾洛斯深吸一口气,他不需要这样的温度,因为他一直都是冷血的爬虫动物,他命中注定是黑暗生物,那是不可能融入光明势力这边。
、第十三章
不过,这一看也看出了问题,因为他发现他的戒指有点不对劲。戒指还是那么古朴沉重值钱,好像没有一点儿的不同,但是作为邪恶生物的同类,他还是看出了端倪。
“西路?”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戒指的名字。
后者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而热情地回应他,而是死气沉沉地静默着,好像它真的只是一只戒指一样。
“你被……封印了?”艾洛斯呻吟一声,“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也没发现?”
×××
诺曼封印了一枚邪恶的戒指,这种类型的黑暗生物是无法被净化的,因为它们不是被依凭了,所以要被封印。当那个少年伸出手的时候,他就发现这枚戒指曾经被强力封印过,只是岁月蹁跹,再强大的封印也会出现裂缝。
只是举手之劳,他熟悉那种封印,简单地弥补了一下,就让那枚戒指变得无害,更何况,那个孩子看起来还挺喜欢那枚戒指的呢。
“诺曼大人,”一个穿着白衣的牧师实习生过来小心翼翼地说,“枢机主教们已经到齐了,请您过去。”
诺曼点点头,站起来,让侍从为自己披上白色的大披肩,长垂式的兜帽从后背下垂,长达脚踝,而披肩的下摆则覆盖到了地上。洁白,不带一丝杂色的大披肩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一丝苍白,蓝色的眸子显得更浅,他站起来走向最高会议厅。
与之前完全不同,他看起来有着超越他这个年纪的冷酷与沉着。
在皇都的五位枢机主教现在都在最高会议厅里,他们每年都会回一区一趟,为了巩固自己的信仰,而一区里的教会与皇都不同,它更加的……严肃。大概没有人不会对那里留下深刻的印象,肃穆的白,寂静而平和,远没有这里熙攘与喧闹,那里可以让人心静如水,也可以让人感到自己的渺小。
在一区,所有的教会祭司与牧师,乃至上到枢机主教都知道,有两个人是不能得罪的,一个当然是教皇了,另一个则是“诺曼”。
诺曼很少离开他的宫殿,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一区以外的地方,而且是秘密前来,除了教会的高级干部以外,皇都里——就连一区里也没有人知道。
五个枢机主教中只有两个人是见过诺曼的,但是即使是他们见过他,在诺曼走进来的时候也不由得有点惊讶。
他……太小了,十八九岁的少年年纪,看起来比现任的国王大不了多少。
这个世界上,很多权位是可以世袭而不用在意年龄的,比如国王的位置,它以血脉继承,所以每一任的国王就像赌博,好的,或者坏的;比如贵族承爵也是以血脉的亲疏决定继承人,而教会有一个与教皇齐平的位置也是依承血脉而来。
当然,这支血脉太久远,太难找了,它被中断了好几次,好不容易苏醒起来,对教会来说,这是多么难得!
而这支血脉唯一的继承人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一个枢机主教不由得回忆,这个孩子刚来到一区的教会的时候大概只有三四岁的年纪,浑身脏兮兮地,看起来就和贫民区的小孩子一样,只是那种眼神——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儿不寒而栗。那种平静而洞悉的眼神,好像所有的一切秘密都摊开在他的眼前。
他的名字……他以前的名字已经被人遗忘了很多年,在教会,他被叫做“诺曼”。他在古代光明教会的古语里,是“神之子”的意思。
“大家好,”诺曼走进来平静地扫过这些年长者的脸,然后在会议厅的首席坐下,淡淡地开口:“我来皇都是和教皇商量好的,这次有一件事情要正式通知大家,在我说之前,我想了解一下现任国王的情形。”
其中一个枢机主教恭敬地站起来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坐下说:“现任国王——还是一个孩子,一年多年刚继任了王位,老实说,我觉得他坐的不够稳当。他的父亲——前前任国王陛下是个花心的男人,几乎在每个区都留下了自己的血脉,于是撒克洛公爵和亚罗将军就忙着将这些血脉保护起来,在其中挑选适合的国王——毕竟他们的继承权都是一样的。”
看起来皇宫里的情形也不比教会里简单,诺曼想着,然后开口说:“前皇后没有留下任何子嗣吗?”
那位枢机主教有些好笑地回答他:“您想,如果国王总是在另外五区流连,怎么能在皇宫与皇后生育后代呢。”
诺曼翻了一下手边的文件,抬起头说:“可是皇后并不是一个子嗣也没有留下,不是吗?”
“有一个公主。”另一个枢机主教也行了一个礼开始回答诺曼的话,“但是,她在她父亲执政期间就被流放到了五区。”
“报告里没有提到原因。”诺曼放下手里的文件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那位枢机主教回答说,“因为王女……试图行刺他的父亲,所以被流放到了五区的虚无之塔,这样算来,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了。”
“这样啊……”诺曼点点头,“那么怎么决定继承权?”
“血脉……”主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还有一样物品——王者的印玺,据说他们的父亲将印玺给了他最喜欢的儿子,当然了,也就是前任国王,不过前任国王死掉以后,印玺就到了现在的国王手中。”
“印玺……”诺曼点点头,然后嘴角牵起一个很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