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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抢先一步过去,将那锦盒丢在地上,那盒子是存放了几十年的,虽是香樟木的,并未腐坏,但那锁扣等却早松了,摔了一下,锁扣开了,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绮罗拿了烛台就往锦盒上扔去,见着干燥的盒子里燃气火苗,心里默念着菩萨得罪了。只是不知她训练黑猫去扑菩萨像,与苏老夫人将害人的药藏在菩萨身下比起来,哪一种更叫菩萨厌恶。
“绮罗,你!”苏老夫人怒道,扬手要打绮罗。
“奶奶,爷爷说要把那东西烧了才清净,你说是吧,爷爷。”绮罗对着窜到外边的黑猫说道,不理苏老夫人扬起的手,又拿了另一只蜡烛扔了过去,随后对着抓猫的众人叫道:“谁敢伤我爷爷!”
红袖等人一愣,那黑猫寻了空子,窜到绮罗脚下,又狰狞着叫了起来。
“绮罗,你究竟要干什么!得罪了菩萨,咱们一家子都要……”
“奶奶,你看谁来了。”绮罗打断苏老夫人的话,将脚下的黑猫抱起来,见着那猫张牙舞爪,笑道:“爷爷说他先前化作黑猫回来救了姑姑一回,只是奶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
“什么回来了一次?”苏老夫人冷声道,冷眼看着绮罗身边的两只猫。
孙妈妈犹豫了一下,在苏老夫人耳边道:“老夫人,奴婢琢磨了一路,觉得应当是真的,当初许是老太爷偷了药去,要给姑小姐留条生路。”只可惜半路遇到大杨氏,依旧让苏清词命丧后院。
苏老夫人闻言,回忆起当初将药衔到大杨氏身边的黑猫,微微握拳,犹自不信。
“奶奶,爷爷说姑姑也来了。”绮罗说道,“姑姑等过了春,便回来与爷爷奶奶一家团圆。”
“你疯了。”苏老夫人情不自禁的又要捻佛珠,手动了一下,才想到那佛珠早被那猫抢了去,又觉手上的伤口丝丝地疼起来。
“奶奶,姑姑说她今晚上要借我的嘴跟奶奶说话呢。”绮罗笑道。
“既然是你姑姑托梦给你的,你姑姑说了什么?”苏老夫人依旧冷笑道。
绮罗悠悠道:“姑姑说这一切都不对头,不该是这样过的。原先爷爷该是活着的,姑姑她应当是爷爷奶奶的掌上明珠,应当嫁到隔壁城里,然后生下三子一女的。因为奶奶做错了一件事,才叫她这辈子活成这样。”
“胡言乱语,竟然非议你祖母!”苏清远呵斥道。
绮罗回头见着苏清远也过来了,笑道:“爹爹来了,姑姑说她看过父亲原来的命,父亲应当是要中状元,然后将苏家迁到京城的。”
苏清远因脸上的伤不好出门,方才在自己书房里,听到有人说绮罗回来了,且在苏老夫人院子里闹了一场,他才急忙赶过来的,只听到绮罗说他与苏清词的命不该是这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不似发疯的样子,喝道:“你胡说什么。”
绮罗笑道:“不是胡说,既然你们当我胡说,那便是胡说吧,只是爷爷和姑姑,你们万万不能伤了他们。”
苏清远看着绮罗怀中的黑猫,嘴唇抿成一条线,半响道:“养在你屋子里,别放出来了。”
“是。”绮罗应道,叫初一等人领着猫回去了。
“清远,她太放肆了。”苏老夫人怒道,摸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烧成灰烬的药。
“娘亲,我去请了大夫给她看看,别是得了癔症。毕竟,她在水里淹过,怕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苏清远说道。
苏老夫人冷静下来,叹息道:“悄悄叫人看着吧,她不是胡闹的人,许是真被什么上了身也不一定。”
“或许真是老太爷跟姑小姐?”孙妈妈悄声道。
“闭嘴,他要是想回来岂能等到今日?”苏老夫人冷笑道,脸上镇定,心里也不免嘀咕。莫非当初府里野猫乱窜,也是因为苏老太爷的缘故?“你悄悄地叫人去看,别张扬出去了,楼家那边若是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儿子省得。”苏清远说道。
出了苏老夫人屋子,叫人请了大夫,便进了绮罗屋子里,到了屋子外边,见着那只猫在廊下晒太阳,绮罗坐在一边掰点心喂猫。
“绮罗,你今日实在太过胡闹了。”苏清远叹息道。
“爹爹可还记得赵姨娘?”绮罗眯着眼抬头看苏清远,并不站起来。
苏清远愣了一下,良久想起谁是赵姨娘,脸上的怀念一闪而过,问道:“你又听谁提起她了?她走的时候你还小,莫要乱说,叫旁人听到了。”
绮罗低头指着黑猫道:“是姑姑跟我说的。爷爷跟姑姑说若不是奶奶做错了事,如今赵姨娘还跟爹爹在一起呢。”赵姨娘是她心里的痛,也应当是苏清远心中的痛,她为了他生下一子,不该就这样被人忘了。
“赵姨娘喜欢胭脂,如今她怕是连胭脂的味都忘了。姑姑说了,爷爷若不死,爹爹如今就是一品大员,如今早将一家迁到京城去了。”绮罗叹息道。
苏清远也无奈道:“世事弄人,只可惜父亲……”说着,坐到绮罗身边,又摇头叹息一声。若是苏老太爷不死,如今苏家不会败,他也用不着看杨家的脸色。
“可是爷爷说他死的冤枉,他要爹爹替他申冤,他还只叫我这样跟爹爹说,不要我跟奶奶提此事。”绮罗凑到苏清远耳边轻声道。
“为什么……”苏清远哑然,不叫绮罗跟苏老夫人提,莫非是此事另有隐情?
“爹爹,你看爷爷也喜欢你呢。”绮罗笑道。
那只大猫在苏清远身边转了一下,又蹲在他脚下歇着。
苏清远颤了一下,虽不十分信绮罗的话,但心中却想苏老太爷不死,他如今该是何等的威风,苏清词也不至于惨死在杨家后院,赵姨娘,她也该是活生生地在他身边的。
回忆将赵艳华身上的粗鄙抹去,在苏清远脑海中,她已然成了一个善解人意、心无城府的艳丽女子。将回忆中的赵艳华与如今的莫姨娘、玉环等人比起来,苏清远怅然若失,仿佛自己错过了世间最好的女子。
“你姑姑还说赵姨娘如何了?”苏清远忍不住问道,心想若是赵姨娘还在,他应当会对她很好的。
“姑姑说,若是赵姨娘不走,爹爹与她还会再生下一个儿子,姑姑说爹爹最喜欢到赵姨娘屋子里去,就是没事坐着,也喜欢时不时的叫她一声,听着她应了,爹爹也才能安心。”绮罗说道,记忆里赵姨娘的模样慢慢远去,那个浓妆艳抹的粗俗女子,此时隐约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形象。
苏清远嘴巴颤了颤,终于说了句:“看来你是真的病了。”说完,见着外面丫头来报大夫请来了,又叫绮罗回了屋子里躺着。
把了脉,大夫自然说绮罗没病。
苏清远闻言心中稍安,更疑心她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只是若当真是苏老太爷,那便不能说是不干净的东西了。
晚间,听说苏清远与苏睿轩说了许久的话,正抄着佛经的绮罗忍不住笑了,听到黑猫喵呜叫了一声,将手中的佛珠挂在笔杆上,见着黑猫跳起来抢了佛珠,才拿了东西给它吃
107 破罐破摔
老人本就浅眠,苏老夫人子夜时分听到门外有人说了两句话,随后便见孙妈妈裹着衣裳慌慌张张地过来了。
“老夫人,姑小姐,大小姐过来了。”孙妈妈颤着嘴皮子说道,牙齿不住地打颤。
“到底是绮罗还是……”
“娘亲,我来了。”
绮罗飘忽的声音传来,随后又听到哇哇的猫叫声,不一会,一道黑影窜上来,进了蚊帐里,对着苏老夫人的锦被撕咬。
“绮罗,你怎么……”苏老夫人在蚊帐后伸着手指指向她,腕上的金手镯泛着光芒,那黑猫哇哇地叫着,又向她手上扑去。
苏老夫人连忙退到一边,春寒尚在,肩膀从被子露出来,人也忍不住一颤。
红袖等人不敢靠近,手中拿着蜡烛站在一边,光影投下,绮罗半阴半阳地脸露了出来,坐到苏老夫人的床边,拿了梳子递过去,“娘亲梳头发。”又对着猫说:“爹爹,别闹了,不急在这一时。”
“什么不急在这一时?”苏老夫人冷眼问道,她还是不信绮罗撞了邪。
“我看过娘亲的命,只是我没跟那丫头说。”绮罗嗤笑道,将梳子塞到苏老夫人手中。
冰冷的手,一摸到她就叫苏老夫人忍不住打了个颤,咬紧牙,听到嘴中咯嘣一声,苏老夫人试探地问道:“你要娘亲给你梳什么头发?”
“娘亲给我梳我嫁人那会子的头发,娘亲,你看我,杨晔不理我,害得我头发都白了。”绮罗说着,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苏老夫人接过梳子,慢慢给绮罗梳起头发。
“绮罗,奶奶是什么命?”苏老夫人问道。
绮罗嗤笑一声:“那丫头早睡去了,若不是没寻到好的,女儿也不必委屈着上了那丫头的身。”
语气里的轻蔑,叫苏老夫人一怔,又试探道:“你不是进了锦绣的身子吗?”
“娘亲,你糊涂了,事没做完,女儿怎么能投胎了?”绮罗转过身冷冷地看了苏老夫人一眼。
“娘亲究竟是什么命?”苏老夫人低声问道,示意孙妈妈等人出去。
黑猫呜呜地叫着,绮罗仰着头诡异地冲苏老夫人一笑:“爹爹说不跟娘亲说。”
苏老夫人握着梳子的手一紧,又慢慢给绮罗梳起头发。
“娘亲,你不该做那事的,不该的。”绮罗仿佛叹息一般说道,将此话念了又念。
苏老夫人给绮罗梳好了头发,收了梳子,说声好了。
绮罗从袖子里拿出镜子,对着镜子看了一下,镜子上光影流转,绮罗忽然暴躁道:“杨晔不要我,娘亲也不要我了,骗我,给我梳这个头发!不好看!”说着,将镜子丢下,扯下发髻,又撕扯着将苏老夫人的蚊帐从床柱上扯下,那黑猫也疯了般跟着绮罗哇哇叫着乱撕。
床上的柱子倒下,苏老夫人叫了一声,孙妈妈等人进来,又见着绮罗叫道:“都给我跪下。”
“快给她跪下。”苏老夫人连忙吩咐道。
众人跪下后,绮罗安静下来,在掉下的蚊帐里,抱着猫靠到苏老夫人身上:“娘亲,你若没做那事,爹爹没事,我也没事了。”说完,头一垂,竟是睡着了。
苏老夫人向旁边让了让,见着光影之中,苏清远站在一边,眼神有些怪异地看她。
“将绮罗弄走,将那猫扔了。”苏老夫人喝道,见自己还抓着梳子,又将梳子也扔到一边。
“都不许乱说。”苏清远吩咐道,走到床边,见那黑猫还睁着眼睛,黑暗中,似乎是冷笑一般,“……留着它吧,总是一条命。”
苏清远说道,将蚊帐撩开,将绮罗连同那猫一起抱起,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外边,站着十几个丫头婆子,苏清远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叫她们都散了,才将绮罗抱到春晖院。
将绮罗放下后,苏清远问道:“怎叫大小姐出去了?”
“奴婢们不敢叫她,怕吓丢了魂。”初一嗫嚅道。
苏清远叹了口气:“看紧点,你们也不用害怕,明日便请了师父来。”
“是。”初一等人应了。
因是绮罗闺房,苏清远不便久留,便自己出了门,门外莫姨娘正等着他,见着莫姨娘,苏清远又随了她去了。
原来今日苏清远听绮罗提起赵姨娘,先是见了苏睿轩,之后又与莫姨娘说起赵姨娘。
莫姨娘很懂得琢磨苏清远的心思,当即便晓得他是想赵姨娘了,如此,又将赵姨娘的好处说了一通,只叫苏清远感叹不已,心中更想赵姨娘。想的多了,就后悔当初将她赶走,后悔了就必要追究原因。
时隔这么多年,苏清远淡忘了自己当初的漠视,只将过错推到大杨氏与苏老夫人身上。慢慢领悟到他与赵姨娘是被人棒打鸳鸯,叫人给算计了。
“老爷,大小姐可还好?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眼看就要,哎。”莫姨娘叹息一声。
苏清远脸上动了一下,扯到了伤疤,脸颊上又突突地疼。
“娘亲,你不该做那事。”苏清远想起绮罗,不,苏清词的话立住脚,苏老夫人究竟做了什么,叫苏家陷入如今这种局面?
倘若她没有做过,那为何苏清词反复说的时候,她不辩解,不反驳;更何况,苏老太爷说的话……苏清远又向前走一步,问道:“绮罗身边可有人告诉她她姑姑还有赵姨娘的事?”
“怎么会有?大小姐才多大,她身边的丫头那时才多大,更何况姑小姐早就出了门的。”莫姨娘秉持着不惹麻烦的心思回道。
苏清远低头想了下,就算这些事有人跟绮罗说,那苏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