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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果然如楼八娘说的,府中的小湖是要填土掩埋了的。绮罗想着那片湖水没了,楼七娘、何伊人以后也寻不到了。
一大早,刚吃过早饭,楼八娘又向绮罗抱怨道:“往日看着一个个亲亲热热的如一家人般,如今出了事就一个个躲的远远的,唯恐沾染上晦气似得。”
“这又是怎的了?”绮罗疑惑道。
楼八娘叹了口气说道:“宋先生也要走了,我爹留了他两次,宋先生执意要离开,说是老家里祖父死了,要回去守孝。”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宋先生也是不得不回去。”绮罗开口道。
楼八娘又垂头丧气的拿着手中的剑乱舞,说道:“哪有这样巧的事情,一看便是托词,跟家里那些不敢上工的婆子媳妇一样,都是在找借口。”
绮罗宽慰她道:“这样反倒能看出人心,知道谁是忠心的,谁是事多的。”
楼八娘收了剑,又道:“肖点翠若是知道宋先生要走,也会伤心的,只是看宋先生走的匆忙,怕是不能与她见上一面了。”
“楼姐姐还这样小,况且又有楼燕然还有楼……翼然在,待到宋先生守完孝,再叫他回来就是。”绮罗笑道。
楼八娘拿了帕子仔细的抹去剑上的尘埃,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绮罗见楼八娘想开了,便引着她去说其他的话题,问道:“我那日看枫姨娘,心里就拿不准她究竟是多大了,若说是十八也可,若说三十也行,实在叫人看不透。”
楼八娘笑道:“姨娘三十多了,进府的时候就二十多了。”
“为何这么大了还没出门?”绮罗疑惑道。
楼八娘叹道:“我娘亲说姨娘眼界高,横竖挑了这么多年,挑花了眼,才一直未嫁。”
绮罗垂着眼握着手中的热茶,心想若如楼八娘所说,那枫姨娘在家时应当是很受宠的,不然也没得自由去挑人。
“我琢磨着,姨娘就是嫁给了我爹这么个老头,才心中抑郁,不得纾解,将自己折腾成那般模样。”楼八娘说道,对楼老爷娶了枫姨娘心中多有怨怼。
“怕是如此吧。”绮罗说道。
过了一会子,龙泉进来说道:“小姐,夫人那边刚才说五小姐,六小姐,还有舅老爷来信说要过来了。只怕还有几日就到了,夫人叫你带着人去看看院子收拾的怎样,她如今一时忙不过来。”
“知道了。”楼八娘应道,又歉疚的对绮罗一笑。
绮罗开口道:“楼姐姐只管去忙吧。”
待到楼八娘匆匆出去,绮罗细想一下,对禄儿说道:“你收拾了东西,咱们回家去吧。”
禄儿心知绮罗是怕给楼家添麻烦,便去收拾东西去了。
收拾了东西,绮罗便去寻了楼夫人,见一群婆子正等着向楼夫人回话,心中更过意不去。
楼夫人挽留了绮罗两句,终因家里人忙事多,实在是照顾不了她许多,便应了,又叫冯妈妈亲自送绮罗回家去。
绮罗回到苏家,先见过苏老夫人。
冯妈妈替楼夫人向苏老夫人致了歉,说道:“老夫人实在是对不住,夫人实在顾不过来,怕是委屈了尊小姐。”
苏老夫人忙说道:“是绮罗给府上添了麻烦,这孩子最重感情,从小便是如此,不知叫人白担心多少。”
“小姐这样心善,菩萨也会保佑的。”冯妈妈笑道。
苏老夫人又拿了帕子抹泪,说道:“府上的那位小姐,我去上香的时候也见过一次。不说襄城里,便是整个宁国也没有比她更出挑的。怎么就这样去了呢?”
“老夫人不必伤心,这都是命。有人说在城外见着我家小姐跟何家的小姐手挽着手走了,说她们是一对天上的仙女下凡来历劫的,如今享尽了人间安乐,自是要回到天上去的。”冯妈妈说完,也红了眼睛。
苏老夫人也应着事,又拿着帕子哭了一会。
绮罗坐在一边看着她两人又将那下凡的事说一遍,心中默念着若当真是她们走了才好。
见绮罗面白如雪,苏老夫人又忙叫人送她回去歇着,对冯妈妈谢了又谢,又叫人拿了些开胃的粥菜并几匣子点心,叫冯妈妈带回去劝着楼夫人吃了。
绮罗回了屋子,因几日不来,如今看着这屋子也有些陌生。
祉儿等迎上来,让她躺在床上,又问她饿不饿,渴不渴。
绮罗说了不饿,又叫旁人出去,一个人在屋子里想事情。
外头有人说苏睿轩过来了,绮罗忙叫他进来。
几日不见,苏睿轩看着又比以前长大了许多,拉着绮罗便埋怨她就不回来,又将清风院里的事炫耀一番,最后说道:“姐姐,若是你再不回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姐了。”
绮罗笑着赔了不是。
禄儿笑道:“大少爷有话往后再说吧,如今大小姐养身子是要紧。”
苏睿轩听了禄儿的话,唯恐累到绮罗,便又说了两句就回苏老夫人那里了。
绮罗长叹一声,又问祉儿:“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可有什么事?”
祉儿笑道:“那倒没有什么。就是大夫人哭着说想大少爷了,要大少爷回去住。老夫人没准,只说大夫人那里住着三少爷、四少爷就足够了,人太多,大夫人的身子受不了。”
绮罗心想这是大杨氏又想将苏睿轩攥在手中了,又问:“可还有其他的事?”
“另外还有一件啊,就是不知怎的,二小姐惹恼了杨家的表小姐,老夫人亲自叫人去到杨家给表小姐赔礼道歉。”祉儿笑道,又指指绫罗的屋子,低声道:“这几日二小姐都有些焉头搭脑的,定是被老夫人说了。”
绮罗心想石妍初与绫罗致气,那源头不定就是杨致之了,忽又想到那日稀里糊涂的梦境,扑哧一声笑了。
杨致之因见了她写的几个字,就当自己痴情与他,为他郁郁而终。如此多情之人,自当是对那个最对他痴情的人有情。
听到绮罗笑,祉儿问道:“小姐笑什么?”
绮罗抿唇说道:“没什么。”又想上一世,她若在新婚之夜,哭诉对杨致之的倾慕而不得靠近之情,杨致之会不会勉为其难的留下,又感叹一声新欢旧爱啼笑两难吩咐。如今看来绫罗对杨致之是有些心灰意冷的,那她对杨致之的情意也要比石妍初少上许多。
“你可知绫罗与石小姐吵的时候,杨致之向着的是谁?”绮罗开口问道。
祉儿摇头,说道:“我怎会知道这个。”
绮罗心中想着,定是那哭的最凶的最柔弱的一个。
正说着,绢罗等弟妹也来请安问好,绮罗问过了他们了功课,便叫他们回去休息。
下午绮罗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时吃了小半碗粳米粥,又拿了笔练字,多日不曾握过笔,如今提笔写出来的字连她自己也不忍目睹。
“二小姐来了。”祉儿扬声道。
绮罗抬头,见绫罗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虽是摇晃,却也比旁人摇的好看,显是又经过葛先生一番调教的,一颦一笑,皆恰到好处。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绮罗望向绫罗,想着苏老夫人这般重视绫罗,莫不是要将她卖个大价钱。
绫罗进了屋子,又叫岸芷等出去,走近了看绮罗的字,笑道:“绮罗你的手生了。”
“嗯。”绮罗应道,依旧写字。
绫罗在一旁坐下,说道:“往日我看着你与楼姐姐何姐姐好,心里还羡慕来着。后来又听说你在她们家门前吐血,心里便想着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绮罗握着的笔一顿,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绫罗轻笑一声,冷眼望向绮罗,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小你就看我不顺眼,对我连对你的一个丫头都不如。见着我跟肖姐姐闹翻了,你心里还幸灾乐祸的吧?!”
绮罗放下笔,望着一身火气的绫罗,冷声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绫罗瘪着嘴,语带哭腔的说道:“你从小就不喜欢我,我才是你最亲的妹妹。如今我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你也不闻不问。你若当真是我姐姐,便与石妍初绝交,那等小人,你还理她做什么?”
绮罗看着委委屈屈的绫罗,冷笑一声,又问:“你与她究竟是怎样闹起来的?你如今的脾气好了许多,对谁都是温文有礼,怎就跟她吵了起来?”
绫罗拿了帕子擦眼泪,痛诉道:“石妍初那丫头别看她小,一肚子的坏水。我不过说了一句不相干的,她便说我是在说她,夹枪带棒的抢白了一番,又哭着恶人先告状。”
绮罗心想定是绫罗指桑骂槐,以为石妍初会隐忍,不想石妍初将话挑明了,说道:“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表哥只信她不信我,奶奶也叫我跟石妍初赔不是。什么东西,一个绝了户的。”绫罗咬唇恨声说道。
“葛先生没教过你祸从口出?”绮罗扬眉说道。
绫罗心中一急,心知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便央求道:“绮罗,你是我亲姐姐,你回去后,定要跟石妍初绝了交,叫她知道厉害。”
“那你可曾与她绝交?”绮罗反问道。
绫罗一怔,忙说道:“这是自然,我与她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何觅之他们都说看穿了石妍初的真性情,不要再理她了的。”
绮罗没了心情写字,便用手指沾了墨水在纸上画画,见画的是一朵芙蓉,又拿毛笔将芙蓉抹去,心中一叹,她原以为绫罗是一时大意,说漏了嘴,在学堂里闹出这种事,原来她是早想着借此将石妍初彻底的孤立起来。杨致之便是有心相助石妍初,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只能看着石妍初在春华馆里郁郁寡欢。
“葛先生当真教的好。”绮罗赞道,笑着望向绫罗。
绫罗却又急着追问:“葛先生教的自然是好,绮罗你答应我了?”
“石妹妹还小,你与她计较什么,没得人家说你气量小。”绮罗开口说道,又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人要留一步,赶尽杀绝的事还是少做吧。”
绫罗一僵,叫道:“我就知道你苏绮罗是看不上我的,你若是真有能耐了,就不要长着与我一样的脸!也别叫人看出你是我姐姐!”
绮罗听绫罗叫完,忽觉心静下来了,笑道:“若是能够,我也不想与你长着一样的脸,再说,我是先生下来的,先来后到,如要像,也是你像我而不是我像你。”
绫罗咬牙,正要再说什么,听着外面说孙妈妈到了,忙又变了脸色,笑着望向门外。
禄儿陪着孙妈妈进来,孙妈妈见着绫罗也在,便向她也问声好,又对绮罗说道:“大小姐刚好,哪能这么累着,快放下笔歇着吧。”
“有劳孙妈妈了,我不累。”绮罗说道。
孙妈妈虎着脸说道:“哪能不累,吐那么一口血,是谁都受不了。这是老夫人拿来给你补身子的。”
“多谢了。”绮罗开口道。
禄儿接过孙妈妈拿的东西,收到柜子里。
绫罗略看了眼,笑着问道:“奶奶可吃过了?葛先生说她今日要与奶奶一同吃的。”
“葛先生的生日,她不愿大办,老夫人就摆了一桌叫葛先生过去吃的。二小姐与葛先生师徒一场,也去给她祝寿吧。”孙妈妈说道。
绫罗应了一声,说道:“绮罗,你好好歇着吧。”便与孙妈妈一同走了。
绮罗叫祉儿收拾了纸笔,听祉儿念叨着:“不过是吃个饭,就得意成那样。”
“别说了,她不过是个小孩子。”绮罗开口道。
祉儿笑道:“感情大小姐就比她大许多啊?也就是您背后不说二小姐的坏话,我可听孙妈妈说过几回,二小姐在老夫人那里拐弯抹角的说了您几回了。”
“凭她说什么,孙妈妈、你们也是知道我的,定不会叫奶奶受了蒙蔽。”绮罗开口道。
晚间春芽也过来看了绮罗,又说她不珍惜身体等等。
绮罗问了她家两个儿子的事,春芽立刻笑起来,又说了许多她儿子的趣事。
绮罗见春芽有话要说,又顾忌着不肯出口,便主动问道:“这又是怎的?可有难处?”
“算不上难处,只是我那小叔子要去考功名,老爷已是准了我们这一家子出去的。以后怕是帮不上你了。”春芽为难道。
绮罗笑道:“这是好事,你怎的还犹豫起来?多少人想风风光光的出去还不行呐。”
“说的也是,只是往后难得再相见了。”春芽感叹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没有什么。再说你看肖家,如今不也还是同楼家和和气气的。”绮罗笑道。
“只是我们是要去京城的了,往后就难得一见了。”春芽说道。
“若是我不叫你出去,你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