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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处女的第一滴血,我没有理由给出其他。
当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穿透我的青春膜,,野蛮怒吼的圣物成功进入和着树叶流泪的那个张口。我有一种本能的担心,在相伴二十来年的自慰行为中,我一直怀疑自己是否还具有完整的处女膜。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的第一次看得比她的生命更为重要,一个男人可以不是初男,但是绝对不能容忍一个女人不是处女。
轻点。我说。
妞,忍耐一下。老公说。
忍耐的同时,我幸福地看到殷红的血,顺着张口的浅表往外流淌。当树叶从天空一袭袭往下飘落的时候,我看到自己完整的心叶在心性之外蔓延。
处女在一个瞬间被轻易点破,一层膜在一个时辰被瓦解,一种痛在一个区域被定格。失去了处女膜的终极保护,我有点无可奈何的惊慌失措。圣水在弥漫中顺着青草摇曳的翅膀安静地流泻,一个生命在争分夺秒的短跑强力赛中,终于在张口的穹隆处停留了下来,冷眼旁观着其他的生命无望地离开我的体外。
我竭力拒绝着这个生命的到来,在光腚的不断跳动中,我试图将圣水全部抖离体外。老公紧紧拥住我,用一片树叶的干支挑逗着我的乳尖,乳晕在撩拨中泛出红色的晕团,张口的结节露出猩红的腼腆。
好坏。我说。
妞更坏。老公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一个男人的初夜,会发生在野性的户外,也没有想过,我生命里的第一次做胎,会在初次交媾的野外。
我有一种感觉,老公是我今生的唯一,尽管我真的没有爱。
(四十七)
和老公领取结婚证书的那天,也是我面临初次流产的当日。选择这样的日子去完成我人生的阶梯晋级,实在令我苦不堪言。
在所有认识我的人当中,没有人对我的这份婚姻表示赞同,没有人愿意看到我的幸福沦陷,没有人希望这个男人是我今生的老公。在过来人的眼里,我看到的是一种婚姻的命定,实际上,那时的我除了对婚姻的恐惧之外,对于男人真实和非真实的一面,确实怎么也看不真切,说不明白。
在心理上,我一直鄙视婚前失身的女人,无论基于怎样的原因,对于女人都是一种心性上的罪大恶极。我不能理解自己在非正常状态下的失身行为,也许归根结底在于潜意识里女人的渴望被强奸意识。失身于老公后,我开始深陷在某一种结果的后怕等待里,每天,我殷切地期盼着飘红的日子尽快来临。
半个月后,正常飘红的日子没有在限定的时候来到,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我的昏昏欲睡,和超常态的无为和庸懒。在秘书办公室里,我经常因为忍受不了冲天而来的睡眠,无来由地趴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连绵的口水稀稀落落,滴滴达达,不断地流淌在文件的崭新页面上。
正值深秋,窗外有斜溢的冷风频频倒灌而来,我感觉到寒冷的写意对意识的侵袭,昏睡中,甲板上的男人会轻轻地走进我的办公室,拉上洞开的窗户,掩上门再蹑手蹑脚地离去。
我不知道友情和爱情的划定界限,我不清楚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为爱,什么情况下为非爱。我的内向是我的与生俱来,我的害羞是我的一生不变,我不善于表述自己的情感,直到甲板上的男人凄然死去的那一天,我也没有向他做过任何形式和内容上的表白。
孕卵着床后,我心不在焉地等待着做新娘的日子。我没有想到初次流产和领取结婚证的日子会被命定在同一天。
决定流产手术的当天,唯一的大姑子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亲娘似的问长问短。那个年代,传统道德对男人和女人有很大的约束力,男女偷情是一种极端失去脸面的事情。一个女人的偷情,是一个女人的道德沦陷;一个女人的婚前性行为,是一个女人的堕落;一个女人的流产,是一个女人的品质败坏。
为了使自己的流产具有法律上的合法性,为了在手术台上坦然地面对主刀医生,为了充分领会大姑子的精神在手术的过程中省下一大笔开支,手术当天,我和老公匆匆去单位开了结婚证明,买了几包喜糖,在街道办事处那个老掉牙的门洞里,领到了婚姻行程的通行证。
没有欢喜,没有忧伤,没有感觉,只有到了手术台上那一声声惊惧的叫喊,我才发现通行证并不能避免我的疼痛和流血。
很冷的初冬,树叶一片片从高空中坠落下来,躺在手术台上,我仰脸横空窗外,听老式手术器械的交叉磨擦声,感觉那种粉碎生命的残忍搅动。血,一点点地在密封器中聚积,也一点点地挖空了我少女的心事,血肉模糊中,我终于发现,我已经完全告别了自己的纯真年代。
(四十八)
我一直不能饶恕自己,痛心于婚前的失身行为。当年二姐在下关姜家园那个小门面的区级医院里做人流的时候,我就在心里鄙视过她。
我崇善纯洁的女人,我一直把身体的洁净度看得比灵魂更为重要。二姐比我大了三岁,额头上有一些若明若暗的疤结,刘海挡在了前面,起到一种壮烈的掩饰作用。这些疤痕生成在她的童年,是酷暑留给她的永恒纪念,并带给她一世的自卑和疼痛。
二姐从小就很敏感,我不知道这种异常敏感是否和那些疤痕的存在密切相关。小时候,我和二姐在一起的日子相对要多些,一起背着书包上学,一起留守着屋门等待母亲下晚班回来,一起看后院小木屋里父亲和那个风流女人的奇妙光腚。
二姐的身体不好,子妹四个,她是典型性的老病号,有关节炎和气管炎,还有病中严重后遗症懒惰。炎热的夏天,二姐不用芭蕉扇;寒冷的冬天,二姐不下冷水。母亲生性袒护弱者,二姐从小就受到母亲的异常宠爱。大姐嫉妒母亲的偏心,常常在母亲上班的时候,拎起二姐的耳朵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我在家里排行老小,不知道姐妹间的事情,二姐每每一遭打,我就在一边狂笑不止。
只有到了真正懂事的时候,我才知道当年大姐的空前嚣张和二姐的孤苦无依。我很好地秉承了母亲的善心,开始和二姐相依为命。
老屋子是七十年代计划经济下的产物,墙面上有很多空洞,弹一下墙壁,空旷之声有如死魂般来临。受后院小木屋的无端恐吓,从小我就是一个极端胆小的人。哥哥和大姐放学后,一成不变地写完作业吃过饭,就开始丢下我们在外面和同学疯玩,只有二姐和我固守着孤灯,看着残夜。
老屋子的后院曾经是一个资本家的工厂坟头工地,每到夜里会有卷卷的野风阴郁地来,木门在风的煽动下,会发出阴森恐怖的喧响,风大的时候,门闩顶不住,黑洞洞的暗夜就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下。我很怕这样的夜晚,和二姐胆战心惊地把头深埋在破旧的棉絮间,或者干脆彻底扔下屋子,和二姐争先恐后地跑到前院的大街上,等待哥哥和大姐的回来。
直到二姐二十岁,有了属于自己的初恋我才开始被二姐视为行动上的障碍。二姐夫来的时候,我会露出深藏的憎恶情绪,跟踪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不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我压抑着恐惧情绪跟丛他们到后院的小木屋里,守在门外看屋子里面的动静。
门缝被重新装裱过了,人在外面看不到里面。侧耳细听,只有稀稀拉拉的声音,还有一些低促的二姐的呻吟。不久,我就发现二姐开始作呕,开始奢睡,开始食不哽咽;再后来,我看到二姐的流产病历记录。
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恨二姐,恨二姐夫,恨一切正在恋爱的男人和女人。这种心理上的鄙视一直跟随了我很多年,我不断地告诫自己,守住童贞,守住清白,守住处女的净洁。
(四十九)
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没有在婚前最终保留住自己少女的洁净之身,对于婚前的失身行为,我一直无法做出精确的解释。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那样一种黄昏写意的诱惑中,在那样一种远离城市氛围的郊区外,在那样一种自然美丽景光的及至互动里,激情涟漪地重复着远古至今人类的生物性交媾,在单纯和简明中直诉胸臆。在这样一种纯生理性的珠联璧合中,自始至终洋溢并渗透着一种复古的野蛮和欲望的畅想,行为是遮蔽理性的伞,情欲是外衣,裸露地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粘一地的辉煌。
在荒野里奉献了自己处女之身的那个多情的瞬间,甲板上的男人的面影在我的脑海里如雷似电般地轰然闪过,随后,一行清泪顺着满目的枯枝飞溅在帘前的草地上。我知道,我的精神,我的肉体,和所有组合成心性的一切内部和外部材料,在我的命脉中已经彻底香消玉殒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极富理智的女人,可以将一切意念之外的东西摆平。尽管大多数时候,我抵触不了自己的情绪,经常被层层推动的情绪瞬间将理智铲平。
那个在芳草地上意外留下的小生命,使我从本能中清醒地发现,最终左右自己行为的仍然是一种游离于理念之外的简单情感。我用标志着处女的那层膜,轻易地做了自己本能的试验品。我想到了后院小木屋里父亲和他的那个风流女人,想到了阁楼上二姐和我的二姐夫,这曾经令我无比憎恨和极其尴尬的人生切面,在一个意念之间忽然变得无比生动与合理起来。
在等待飘红的日子里,我的心性倍受着无望的煎熬。正常例假的日子过了七天不见反应,我开始在独处的屋子里疯狂地虐待自己。我不断地看自己的裸腹,看自己的乳尖,看自己的张口,看身体上一切与处女时期不同的生理性反应。我会使劲在屋子里弹跳和蹦高,会在床垫上拼死拼活地滚来滚去。为了不使母亲听到屋子里的声音,我在塑料地板上垫了一层厚厚的老棉胎,保证双脚落地的时候不会发出任何响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九天,我以为例假会在激烈的跳动中最终来临。到了第十天,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胆战心惊中,我开始翻阅生理书籍,一遍遍地重复着“妊娠前期反应”的章节,仔细对比后我不得不哭泣着走近母亲。
妞有问题了。我说。
是否妞的肚子有问题。母亲说。
妞的例假过了十天了,还没有动静。我说。
妞和男人在一起了。母亲说。
对于母亲,我一直怀有一种怜惜的感情,在婚姻里,母亲从头到尾是一个弱者。自从我唯一的胞兄栋哥在一九八七年那个桂花飘香的季节,因为一场疾病的意外侵害而英年早逝,我便成为母亲唯一放不下的心思。
(五十)
小月子是和新房装修同步进行的,证实怀孕后,老公计划留下孩子,张罗着准备娶我。
一连半个月躺在床上,在母亲的关爱下无所事事地捱日子。母亲限制了我,为了日后眼睛的明亮,不能看书,不能看报;为了日后牙齿的坚固,不能吃硬的东西;为了日后双脚的矫健,不能穿拖鞋。在母亲的步步紧跟中,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和不应该做什么。
暂时离开了秘书工作岗位,看不到那个甲板上的男人,我有一种难言的失落感。确定怀孕直至流产前,我一直没有去领结婚证书。潜意识中,我还在等待,等待那个我一直在暗恋着的甲板上的男人。
我不甘心,不希望我的婚姻就这样简单地形成,没有共同的爱好,没有等量的情操,没有真爱的感觉。我无数次地勾画过我的婚姻,那里面自始至终的注入着一种宁静的安谧,一种委婉的和谐和一种精神的共通。最起码有一个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与我长相厮守。
我一直是一个善于做梦的女人。梦是一种非现实的存在,是一种对生活空洞的完美填充,是一种对心灵尖端的自慰抚摩。在梦里梦外,我的现实被分解得支离破碎,一片朦胧中,我近看着自己的心里心外,直到被大姑子“逼”到婚姻的前沿。
领结婚证的那天,父亲和母亲一直蒙在鼓里,他们以为我和老公去医院做流产术了。手术前,大姑子费尽心机地说了许许多多婚姻的好,流产的难,投资的少,委曲求全中我偷偷地跑回家,打开橱门翻出户口簿撒腿就往回跑。
注册成功后,我安心地躺在了医院的手术床上,心脏还在持续的紧张跳动中奔跑。我把自己的婚姻典当出去后,除了对父母有一种本能的内疚情绪之外,我没有任何快乐或痛苦的感觉。也许命定的婚姻都是这样的,只有缘分才是构筑牵手的唯一通道口。
新婚前夜,母亲悄悄地把我拉到她的面前,用她长满老茧的双手握紧我的手,给了我一枚花戒和一串项链。
妞不要。我说。
妞拿着,金子可以压斜。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