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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真含泪抚摸着孩子的头:“诩儿乖,等你长大,能够帮爹爹分担他所有的辛苦,替他支撑起整个朝廷,到那个时候,他就会醒!”
元诩听了半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用稚嫩的声音回答道:“我一定会替爹爹分担所有的辛苦,我希望他能早点醒,陪着我玩,我希望我们一家再也不要分开了!”
听到这话,仙真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小小的身子拥入怀中,恨不得将他糅进自己的身体里。
正如元怿所说,如今的她是这个孩子唯一的依靠,她必须比他更坚强!
从此以后,偌大的皇宫里,也只有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她要实现对元恪的承诺,扶持着他,一步步踏上象征着帝国中心的光极殿,她要看着他身披皇袍,君临天下的样子!她要给他作为母亲所能给予的一切……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一大批大臣,面向仙真母子黑压压跪成一片,重重地磕下头,排山倒海似的高呼回荡在寝宫上空:“臣等叩见新皇,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哪知元诩被这样浩大的声势一吓,居然扑进仙真怀里,哇的一声哭了。
仙真淡淡地苦笑着。
元怿在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也随即掠过一丝怜惜与担忧,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很快换上一副严峻的表情,目光凝重地直视着她:“我和几位托孤大臣商量过了,必须让皇上连夜即位,以防有变。另外,还要请皇上暂时尊奉先帝的皇后高英为皇太后,以此稳住她,让高肇能够放心回京!”
第173节:遗恨长生魂梦断(6)
仙真抬起头望着他,目光一动不动:“你们去办吧!我相信你们!”
“是!”元怿也随着众臣一道伏下身,口中朗朗高呼,“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太妃千岁千千岁!”
历史,在这一刻成为定格。
大魏延昌四年,北魏宣武帝元恪驾崩,终年三十五岁。留下遗诏,立年仅六岁的太子元诩为帝,改年号熙平,即是后来的北魏孝明帝。
隔日,亲王元怿、大臣崔光等以新帝之名发布诏书,尊奉先帝正宫皇后高英为皇太后,新帝生母胡仙真为皇太妃。
四
子夜时分,天空中没有明月,甚至一抹星光也无从寻觅,整座皇宫被覆盖在异常严实的黑暗之中。寂静的空气里,灰白的雾气弥漫在四周,远远望去,就像悬浮在天空的宫阙一般。
眼前,这座宏伟的宫殿里看不清任何东西,就连梁柱上绚丽的朱漆也像淹没于深海中的华丽沉船,只有外廊上的玉石雕栏幽幽透着绿光,弥漫着一种静谧而诡异的气息。
高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披散着长发,仰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突然之间,她希望这样的黑暗能一直持续下去,因为这样的纯粹,能够映照出她心底最真实的灵魂,那些悠悠往事,只有在寂静无人的黑夜,才会如烟火一般清晰地浮现。
还记得八岁那年,她第一次被叔父领着走进太子宫,他如同一道耀眼的银光降临,宽大的银丝太子服在风中微微颤动,笑容明亮得让她禁不住想要落泪。
他带她到花园,摘下最美的蔷薇插在她的鬓间。
她闻到他手心散发出的淡淡花香。
后来,叔父悄悄告诉她,将来,她会进宫,成为他的皇后,这是整个家族的愿望。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那时的她,是心怀着美好希冀的少女,正如他为她摘下的那朵蔷薇花,生机勃勃,散发着空灵的芬芳。
而如今,蔷薇已不知凋谢了几轮,物是人非,少女的爱恋就好像是一场匆匆而过的春梦,醒来走到窗前,也只是看到落花满地。
所谓的幸福,也许不过是心里残留的一丝幻觉,无所来,亦无所去。
想到这,她转头望了一眼身旁绣着五色彩凤、金光闪耀的太后服,两行冰冷的泪水顺着苍白的面颊缓缓滚落。
元恪,五年多来,你没有再踏进中宫一步!
哪怕临死前,也不愿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元恪,你该死,你真的该死!
可是,为什么我的泪,会止不住流下来,就好像再也流不尽了一样……
为什么,我的心里会有那种痛呢,犹如万针刺骨的疼痛!
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将被撕裂,像开在水中的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也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疲惫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仿佛风一吹便会灰飞烟灭。穷极半生所追逐的权力,荣耀,并不能成为抑制痛苦的灵丹。
这死一般寂静的华丽寝宫,只剩下阴冷的空气。
皇宫的另一端,宣武帝灵堂的内殿里。
宽大的檀木椅上坐着三个身穿孝衣的男人,年纪最长,胡须微微有些发白的那个,是侍中崔光,另外两名,则是元氏皇族的两位王爷,元怿和元叉。
昏黄的烛光下,元叉望向元怿,却见元怿也正凝视着自己。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暗暗捏紧拳头,沉声问:“你们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元怿轻轻瞥了他一眼说:“我们接到密报,两日之后,高肇就会返京吊丧!”
倏地,元叉眼中的焦点忽然凝住:“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元怿坦荡荡地说:“自然是想联合你的力量一起对付他!”
“联合……我?”元叉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刺耳,“这些年来,处处防着我,排挤我的,不正是你清河王吗?”
元怿仍然面不改色地说:“以前的恩怨我不想再和你计较。眼下,我们需要足够的力量来对抗高肇和他的党羽,我们也已经联络好了高阳王元雍和领军将军于忠,但还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在内宫为我们设局,将高肇引至最容易下手的地方!我知道你和他私交一直不错,而且这些年又一直在内廷当差,熟知宫殿门户,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帮手!”
第174节:遗恨长生魂梦断(7)
元叉微微抬起眼帘,透出一丝乖戾之色:“我为什么要帮你?”
元怿不卑不亢地回道:“你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她!”
元叉的脸立刻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
元怿继续说道:“只有除掉高肇,政局才能稳定,皇上才能安心登基。她,也才能安安稳稳地在宫里生活下去。这一点,我们的目的一样,站不站到我们这边,由你选。”
一瞬间,元叉的心被击中了,脸上泛起激动的血色,低下头,思索着。
是啊,眼下她的儿子才刚刚登基,内外一片混乱,到处都有野心家虎视眈眈,柔弱如她,又正逢伤心欲绝之时,怎么有办法应对这诸多的纷扰?只有为她扫清前方所有的障碍,才能让她继续一路平坦地走下去。
想起那日在宫外的小院里,她抱着儿子流泪的脸,他的心又像被什么狠狠地一绞,不忍再想下去……
但,只要是为她所做的一切,哪怕是叛逆天地,哪怕要付出生命,他都在所不惜,只要她能快乐,就够了!
想到这里,他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好,我答应你们,宫内的事,就由我来安排!”
两日后。
刑部大牢里,即便是白天也是漆黑如夜,诡异暗淡的火把在爬满苔藓的石墙前舞动。
宋真罗盘腿静坐在一堆散发着腥味的烂稻草中央,身上的织锦长衫已经不再鲜亮,甚至碎得有些难堪,有些地方裸露出雪白的皮肤,上面清晰可见触目惊心的血痕。然而,他却依然闭着眼睛,淡淡微笑着,如同一个已经看透生死的世外修行者。
随着吱呀的一声响,牢门被人打开,一个华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一身明黄色绣金龙纹宫服,乌发盘成雍容华贵的缓鬓倾髻,正面戴着一支八翅大凤钗,凤嘴衔有珠串,一直垂至眉间,两侧再配以金灿灿的侧凤步摇,衣饰无时无刻不在闪耀着,整个人看起来尊贵无比。
这个潮湿灰暗的地牢,也因为她的出现,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宋真罗睁开了眼睛,见到了她,俊朗的眉宇缓缓舒展开来,所有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皇后娘娘!”他声音低哑地唤着。
“你没有看见哀家宫服上的龙纹吗?哀家已经不是皇后了,是皇太后!”她黝黑的眼底闪动着复杂的光芒,一步步走向他。
“哦,这么说,他已经死了?”宋真罗轻轻地扬起唇角。
“是,他死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恭喜娘娘了!您终于如愿以偿登上了权力的顶峰,将那个女人狠狠踩在脚下!从今往后,您就是大魏的至尊。”宋真罗略带浅褐色的瞳人里放出异常的光芒。
“哀家也要恭喜你,真罗。”她伸出手,轻轻掠过宋真罗的发梢,将它绾向脑后,这使她能更清晰地端详他俊美的面容。这张看似完美的脸,曾经在过去五年的无数个深夜,抚慰着她,迷醉着她,那是她一生都不能磨灭的印记。
可她始终觉得,纵然再完美,也不过是件精美的替代品,无法被人寄予真实的感情。
“恭喜我什么?”宋真罗略一挑眉。
“恭喜你不必再忍受这些酷刑的折磨……”她欲言又止。
宋真罗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片刻,她俯下身,将一个玉白色的小瓶子轻轻放在他的脚边。
宋真罗低下头,借着昏暗的火光,望着那个瓶子。
牢房里静静的。
宋真罗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很冷:“您要用我自己调配的毒香赐我死?”
“谋害皇上,罪不当死吗?”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哈哈哈……”宋真罗狂笑起来,“说得好,说得真好!太后,想不到您就是这样对待您的爱人的!”
“哀家从来没有爱过你,不过是利用你来填补得不到满足的欲望而已。”她的眼神平静如死水,毫无波纹。
“可是我爱您啊,太后!”宋真罗猛然抬起头,眼眸中有破碎的光芒在翻涌着。
“但我,恨你!”她绷紧脸,用力吐出每一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牢房。
第175节:遗恨长生魂梦断(8)
只听见沉重的牢门砰的一声重重地被合上,狱卒手拿着又粗又长的铁链,将它一圈圈地缠绕起来。
她瞥向一旁的狱卒,声音彻骨寒冷:“盯着他喝下去!若是不喝,你们就上去帮着他喝!”
走出阴森的大牢,头顶的天空蓝得耀眼,强烈的阳光直直倾泻下来,一切都反射着让人眩晕的白光,她抬头仰望天空,目光在那一刹那茫然无措起来。
这一身的太后锦袍实在太沉太沉了,沉得让她透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粉裳的人影从远处急匆匆地跑来。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身边的宫女香蓉。
“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她挑起眉,脸上充满威严。
小宫女被吓得差点喘不上气来,脸色发紫地说:“启禀太后,尚书令高大人已经回宫了,托人捎过话来,说他先去灵堂吊唁先帝,随后再去您的寝宫向您请安!”
“就这么点事,你就乱成这样?”她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不用等他再去寝宫请安,哀家这会儿正好也要去灵堂,就到那里去见他吧!”
说完,她便拖动裙裾,在身后两名小宫女的搀扶下,上了一旁富丽堂皇的金盖凤辇。
五
辇车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车帘外响起宫女们恭敬的声音。
“太后,已到灵堂。”
在车上坐了这么久,高英觉得更加疲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下凤辇。一瞬间,望着眼前铺天盖地的白色,一面面白幡,一串串白灯笼,在凛冽的寒风中漫天飞扬,似乎随时要向她扑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就在这时,几个白色的身影像幽灵似的从灵堂里钻出来,她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叔父高肇,后面跟着江阳王元叉和侍中崔光。
她想要迎上去,却见他们身子一闪便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不知去向哪里。
她心头一颤,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于是甩下身后的宫女,快步跟了上去。
转过回廊,又曲曲折折地绕过许多间偏殿,方才一晃而过的人影竟然消失了,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的那样。她四下张望,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突然间,又有几个人影远远地出现了,是清河王元怿和另外几个大臣,她心里一惊,赶紧躲到廊柱后面,暗中观察他们的动静。
很快地,就见他们悄悄地进了偏殿里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并四下察看无人后,才轻轻将门扣上。
高英一直等到周围完全静下来之后才从廊柱后走出来,屏住呼吸,她悄悄地来到那间偏殿的窗前,透过窗缝,向里张望。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把高英吓了一大跳,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幽暗的房间里,几名大臣扑拥上前制住了高肇的手脚,江阳王元叉手拿一条细长的白绫套住了他的咽喉,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扯紧。承受着巨大痛苦的高肇身子不停扭动,四肢拼命挣扎,脚上的鞋袜都被他用力蹬了下来。然而元叉并未住手,甚至加重了力道